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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月满西楼

[舞文弄墨] 【长篇小说·非常】王女高阳<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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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0: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三月初一,玄奘入居长安弘福寺,着手挑选谙解经义、博富学识的僧人组织译场,准备共同翻译佛经。

  三月二十五日,玄奘再次入宫面圣,将各大寺院精心细选挑出来的僧人名单呈给父王请求批准。父王见到玄奘真是大喜过望,对名单看也不看,大笔一挥的就给准了。接着又留下玄奘和尚与他一起谈论西域的地理情况,风土人情,还嘱咐玄奘要快点把书写好送上来。

  大概是谈的十分尽兴罢,晚上父王便设宴款待玄奘和尚,而我也被拉去做了陪席。

  这次的宴席自然与以往的都不同。因为有玄奘这个高僧在,所以席上既没有酒,也没有西域乐曲和胡服舞姬,也许是错觉罢,只觉得那夜的蜡烛点的也特别少,一点暖意都没有,就连月色也仿佛是素而寡淡的。

  几个陪席的公主王子都是昏昏欲睡的枯坐在那里,只有父王和玄奘还没完没了的聊着。终于捱至散席,已是三更天了,夜寒露重,我肩披孔雀翎织成的斗蓬正准备上马车回去,突然有人高声叫道“公主请等一下——”

  我闻声回头望去,只见玄奘那老头子摇摇晃晃的追了上来,身上的袈裟随风飘动着,在夜里远远的望过去就仿佛是一只硕大的黑色蝙蝠。

  转眼间,玄奘已经跑到近前,双手合十向我行礼道“公主,老衲这厢有礼了。”
  我微微低了低头以示还礼,“不知玄奘法师找我有何贵干?”

  “呵呵。其实老衲也没什么事。只是觉得公主颇有佛缘,所以想跟您攀谈几句。”玄奘说完了,还不安的搓搓手,缓解气氛似的笑了笑。
  哦,原来他知道我是父王最宠爱的公主,所以想跟我说说话拉拉人情。

  想到这里也不再推辞,世人不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我提议道“不如由我送法师一程罢?”
  “好。好。那太好了。”玄奘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我与玄奘两人坐在颠颠簸簸的马车上,不时有亮光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划在车中人的脸上,猛的看去就像是一道道伤痕。

  玄奘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听说会昌寺是在公主封地之内罢?”
  我点头称是,没来由的对这个老头子上了心,他想说什么?

  “呵呵。会昌寺可真是好地方呀,出了了不得的人才呢。”他顿了一顿,忽然抬眼问我“辩机,知道辩机么?”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惊道“他怎么了?”此话一出,便知自己已经失态了。

  “呵呵。真是人才啊,不愧是公主封地寺院里出来的僧人,在这次参加译经的人员中他可是年龄最小的呢。”玄奘仍是笑着,笑着,仿佛是为得到一个人才而表示欣喜。
  我大惊失色,“你……你的意思是说……辩机师傅也被选中参加译经了么?”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呀,今天向皇上呈上的译经人员名单里就有他,已经被批准了啊,名单上的人四月初一就要集中到弘福寺去译经了。”
  不知谁家的灯光,“刷”的一下从窗帘缝隙射进来,正照在玄奘这老头子的眼睛上,细长白亮,冷酷无情。他知道多少?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险险跌倒在地,只觉得自己是面如死灰。原来辩机早已背着我偷偷参加甄选了。原来四月初一辩机就要离开我了!

  “听说公主信仰佛教,常常去会昌寺烧香拜佛,我还以为公主必定认识辨机呢,呵呵,其实像公主这般如花似玉的年少佳人,常常接近佛祖可是不太好的啊……呵呵,您看我这糊里糊涂的都说了些什么啊,请公主千万别戒意啊。”玄奘仍是自顾自的喋喋不休。

  我只觉得喉头一阵甜腻,直想喷出一口血来。
  他怎能如此瞒我?!

  送罢玄奘那老和尚,我一个人瘫倒在马车上,现在该怎么办?叫他不要去译经?他可会听我的?既然他都能瞒着我去参加甄选了,那必定是铁了心的。我和他之间,是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儿可以使了。

  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呢?听说父王已经下令派官兵去弘福寺外站岗把守,辩机若是真的进了弘福寺去译经,我再想见他一面可就难了!玄奘那老头子带回来的经书有几百卷,可参与译经的僧人却不出百人,如此译下来,不得十几年?

  如此这般的想着,自是一夜未睡,晨起对镜梳妆时,蓦的想起来辩机若是真去了,那么再见他时,自己该是人老珠黄了罢?

  下午到辩机处留宿,仍是不动声色,只一门心思的曲意奉承。

  晚上吃饭,我特意叫人做了他喜欢的杭州素火腿——选用优质的豆腐皮,加上白糖、绍兴酒、素油、姜汁和红曲粉等料,手制成火腿形状,然后上笼蒸熟。这道菜色泽酱红,形如火腿,呵,形如火腿?其实——左右不过是假的!自欺欺人罢了!

  我轻轻的挟了一块放进辩机的碗里,“多吃点罢。知道你喜欢,特意叫人做给你的呢。”
  仿佛受不起我如此温存似的,辩机放下筷子问“你今天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呀。昨晚看见父王了,心情挺好的。”我笑,如花枝般左右乱颤。
  他再无疑虑,低头去吃那素火腿——鲜泽红艳,有如人血。

  饭后,没等他伸手,我已将茶盏递上,如此周到,几年来也算得上是第一次了。
  他惊,抬眼只是望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那眼神仿佛要直穿我心底似的,辩机,你可看清我心里想什么了?
  我又笑,“咯咯咯……”的一叠声攀上去,也不知道这笑声到底能攀到几重天。

  笑够之后,将他摁到身旁坐下,就是这样——我与他脸对脸的坐定,我轻轻的将手放到他的心窝上,然后黛眉轻挑,柔情蜜意把他来哄——“辩机,我们两个在一起差不多快四个年头了。今天我要你跟我说句真话。你——你是不是想去译经?”我望定了他,只觉得满手心全是汗,险险要将他的衣衫洇湿。

  “没有的事。”他仍如从前一般矢口否认。
  我气急,再过四天他就要走了,竟还如此欺我!

  “此话当真?”
  “当真。”
  “辩机……你当真没有别的要和我说了?”
  “那——公主您还想知道什么呢?”他一字一句的问过来。

  “……”沉默半晌,我问他,“……辩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几年前那个跟我说不怕被我吃掉的男人,他怎么就不见了呢?你说,他怎么就那么不见了呢?”
  “……”他仿佛是沉寂下去了,一言不发。

  这样等了许久,终于,我长叹一声道“睡罢。”说完便自去躺下,再不多言。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句,只见屋里刹时漆黑一片——原来是他在瞬间就将烛火给熄灭了,原来他迟迟未发一言,等的就是我这句‘睡罢’。

  次日清晨,他起身穿衣,我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光滑的后脑,青色的僧衣,我没头没脑的问“你能不能不要去?——”
  他的背颤了一下,答道“不能。”

  “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我威胁道。
  只觉得等待他回答的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像死了似的,再不运转了。
  他仍是背对着我,低低的道,“……公主——你放过我罢。”

  “铛——铛——铛——”寺院那沉重的钟声像龙卷风般的向我袭来,一瞬间,只觉得耳朵里仿佛是山崩地裂般的嗡嗡作响,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三月三十,这是辩机在我身边的最后一晚了。

  仍是下午起身,叫侍女端水梳洗打扮,先于脸上厚厚的敷上白粉,后轻扫峨眉,将艳泽的胭脂弃于一旁,反手拿起一支乌膏,满满的涂在唇上,对镜自顾,仿如人死下葬时为送行而扎的纸偶——素淡如鬼。

  故意的转过脸让辩机瞧,他淡淡的,不置一词,转头读经。
  自己也已料到他的反应了,并不生气,这个时候,还生气做什么?自去吩咐宫女烧菜备酒,最后一夜,怎能不尽心侍候?

  菜式是极为丰富的,桃花醋做的糖醋鱼、葫芦酱腌的羊腿、鳖醉肉酥、盐酥虾仁、糖蟹……一律荤菜——是我故意吩咐的,另备了西域进贡的上等葡萄酒。

  拿了镶金牛首玛瑙杯,小心翼翼的斟酒,不知怎么的,手有点颤,险险的将酒洒在桌上,一抬眼,将斟好的酒送到辩机面前,也不说话,只斜斜的睨着他——看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辩机为难的看了看我,又瞧了瞧那酒杯,终于接了过去,欲言又止道“高阳……我……”
  我直起蛇一般的腰肢,隔着桌子遥遥的望定他——辩机,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跟我说什么!
  大抵是我的目光里有刺罢?他的眼沉寂下去,“……高阳……如果你打小时候起就在学一样东西……而且一学就是二十几年,那么……你肯放弃么?”
  “……你……难道就不能为我放弃?”

  “……算了,我本来就没希望你能懂……高阳,我们喝酒罢,今夜不醉不归!”说完辩机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凄怆的笑了起来,一扬脖将酒灌下去,真是奇怪啊——上好的葡萄酒竟然是苦的。

  辩机……原来你根本就没希望过我懂你!
  我笑着坐在他对面,只看他不停的喝酒,他一杯喝尽,我便立刻将酒续上,他再饮,我再续……他并不肯推拒,我也就不用顾忌他的酒量是大是小,只管来个干脆的,我们不就是图个痛快么!

  烛影之下,我与他推杯换盏,不停的劝酒,为他布菜,尽心尽意——再尽心也不过是最后一次了。
  巡夜的人“梆——梆——梆——”的敲了三下,已是深夜,辩机醉眼迷离,早已倒在床上人事不知,我坐在镜前用金梳子一下一下的通着头发,直着眼睛仿佛在想着心事。

  夜已深了啊,就快要来不及了啊——伸手拉开妆台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放了一卷用丝绢包住的东西,展开丝绢,现于眼前的一把犀角柄的匕首,寒气逼人,冷光潋滟,将手指轻轻的抚在刃上,立时一丝血痕现在眼前,不错,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啊,正合我意。

  我手持利器,坐于辩机身旁,只是不知从哪里下手,从哪里下手好呢?——从脸开始罢,他的脸太俊秀了,我实在不忍心他天天用这么俊美的脸去面对佛祖,就从脸开始罢,一刀一刀的划下去,凌迟不是要划好几百刀么?
  辩机,你等着,先是脸,然后再是心窝,我想看看你的心窝里到底有没有心。真不知道你把心藏哪去了。真的。

  我俯身低头,将匕首贴在辩机的脸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辩机……你说我到底爱没爱过你?”我一个人喃喃自语。
  “也许因为你是和尚,我才会想要勾引你的罢?你说是不是?你既有才生的又俊秀,还是个和尚——勾引到这么完美的一个和尚我该多有成就感?……”
  “呵呵。也许我不过是想惊世骇俗罢了,就像承乾和称心那样,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思慕一场,呵,思慕,瞧我这个词用的多好,不是爱,是思慕,思慕你这个和尚,嘻。”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这个深夜里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狠心——可以下手的狠心。
  原来杀一个人也可以是这么难的,真是太难了。

  “高阳,你杀了我罢……”
  我闻言大惊,只见躺在身旁的辩机紧闭双目,静静的说出这句话。
  “对不起……高阳……你还是杀了我罢,深陷其中真是痛苦啊……”原来他一直醒着!原来他知道我处心积虑布下迷阵想要杀他!

  只听“铛啷啷——”一声,那把寒气逼人的匕首跌落在地。
  我紧紧的抱住他,痛哭失声,“你这傻瓜,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为什么要杀你,你当你是什么人啊,你不过是一个贫贱的和尚,没有定力的和尚,破了色戒的和尚,我高阳公主犯得着杀你这等贱民?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啊,傻瓜……”

  他的手臂缓缓的漫上我的腰,随后,冰冷的唇覆上我的泪眼,我能感觉到有什么水滴从他的脸上滴进我的嘴里,咸咸的……

  夜影烛光之下,我与他温柔缱绻,抵死缠绵——都知道没有以后了。


  请等等……请先等一下,也许……也许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它太混乱了,我只天真的向着最美好的一面去回忆——其实那夜,我并没有藏着刀想去杀辩机,他也没有抱着我流泪说对不起,聪明如辩机,又怎会为了男女之事而流泪道歉?他若是那样的低下去,我也不会想要他了!

  呵,大概是我把自己和辩机的感情幻想的太完美了罢?也许我一直期待自己的生命中能够有一场缠绵悱恻悲断人肠的生离死别。
  其实……其实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不过是极尽恩爱缠绵的消耗了最后一夜。

  天还没亮,我就起身梳妆,对着镜中的人,我仔细的画眉,涂粉,擦胭脂,镜中的房间一片金灿灿的,仿佛是到处铺满了金沙金粉似的,铜镜的光反到哪里都是一闪一闪的金黄色——金色的墙,金色的床,金色纱帐……连躺在床上的辩机都是金漆加身!是!他是一尊佛,一尊漆了金粉的泥佛!

  我的脸在这片金灿灿的世界里显得苍白无力,我知道我挽不住他了,这个和尚,他的心早已飞到玄奘那老头子带回来的珍贵经书上了。
  我的佛!不,他不再是我的了。

  天已经大亮了,一丝丝明亮的光线从金色帏帐的缝隙里射了进来,我仍然端坐着对镜梳妆,辩机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声不响的穿起衣服,我从镜子里看这个男人,细细的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那剃的泛青的头颅,我真想将他的头砍下来放在枕边,让他永远伴着我。

  其实我是从来没有爱过他的,我轻轻的对自己说,如果他不是一个和尚,我不会想要他。
  “你要走了?”我头都没回,只是静静的问。
  “嗯。”

  “……你……”其实……其实我是想问他有没有爱过我的,可是嗓子突然一阵哽咽,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昨晚的菜太咸了,也许是起来了这么久我还没有喝过一口水,更也许是我彻夜未眠休息不好的缘故,原因太多了,总之,我突然说不出话来。
  总之,我是没有爱过他的。

  “喝杯茶再走罢。”
  “……”

  我起身烧水,然后将茶饼子从鎏金茶笼子里拿出来,用茶碾子小心翼翼的碾碎,再将细细碎碎的茶末倒进沸腾的水里,加上椒盐,很快的热水和茶末就混在一起,我用银匙使劲的,一下一下的搅着,乱啊,好乱啊,这样的纠缠不清,就像我和辩机。

  煮茶是我特意向宫女学的,从以前我就一直想着能像现在这样,亲手给辩机煮一杯茶,就像妻子侍候将要出门的丈夫一般,满心欢喜的煮着,搅着,我学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煮给他喝了,只是没想到,这杯茶竟然是为了离别!

  辩机把玩着手中的青色茶盏,“这个就是秘色瓷?”
  “是。”我端着茶慢慢的品着,盐好像放多了,有些苦。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辩机注意的竟是宫庭御用的茶盏,特别润泽的青色秘器。

  “你把那个枕头拿走罢。就当作是我赏给你的,你自去作你的高僧,我自去做我的公主,呵呵,你不是喜欢那个枕头么?还说枕着它睡,心里会清凉些……我……”
  “谢公主赏赐——”辩机从床上将金宝神枕抱在怀里,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连头都不肯回一下么?”
  “……但采莲花,勿取臭泥。”他喃喃的念了这样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1:5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三个月后,我又在皇宫中碰到玄奘和尚——

  当时我正准备去见父王,迎面远远的便看见玄奘那老头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袈裟两边满满的鼓着风,望去就仿佛是一只硕大的蝙蝠。

  他仍是那样呵呵的笑着,眼睛细长白亮,透着说不出的阴险。
  “公主这是去哪儿呀?”

  我厌恶的望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知法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进宫啊?不是又看上哪个大臣家的儿子了罢?”
  他呵呵的笑了起来,毫不介意我的讽刺“哎呀呀,公主可真是说笑了,我哪能是为了那种事啊,我这次进宫可是给皇上送经书来了。”

  “经书?”我心里一动,“什么经书?谁译的?”
  “哎呀呀,公主还真是一心向佛啊,一提到经书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啦,呵呵,听说公主最近没怎么去过会昌寺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说完,他还关切的望了望我。

  “……嗯,看起来不像呀,公主的脸色比上次见的时候要好很多呢,看来我说的没错啊,少年人是不应该太接近佛祖的啊。您看您现在不是好多了?神轻气爽的,像您这样风华正茂的人儿正应该远离佛祖呀,只有我这种枯朽老木才应该成天诵经念佛呢……”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2:1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番话听下来,我面如白纸,眼冒金星,几欲晕倒,他是不是在暗喻辩机离我而去的事?自己定一定神,笑道“多谢法师关心,法师今天送去的都是些什么经呢,能不能告诉我?”

  “哎呀呀,说起这个来,还是托了公主的福呢,就是公主常去的那间寺庙……对,就是会昌寺,我上次不是跟您提过么?那个很有才能的辩机和尚啊?您想起来了吧?对,就是他,他可帮了我不少忙啊,他不只是翻译了数卷经文,还帮我整理了《大唐西域记》十二卷,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啧啧……”

  “《大唐西域记》?那是什么书?整整十二卷都是他一人整理的么?”那么多的工作,不知道他得瘦成什么样了?

  “《大唐西域记》是皇上亲自嘱咐要我尽快完成的书啊,主要是记录我这么多年在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及各国的地理文化。哎呀呀,要写出来还真是不易呢,您知道的,白天译经场里实在是太忙了呀,所以我和辩机只能利用夜里的时间,一般是吃过饭后,我就给他讲些西域见闻,再由他回去自己整理……说起来辩机最近真是瘦了许多啊。”

  这老和尚仿佛知我心意似的,特意提到辩机消瘦憔悴的事,说完还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我佯装不知,只想继续从他嘴里套出点辩机的事。

  谁料那老和尚把头左右一晃,笑说“哎呀呀,我得走了,译经场里还有事要我办呢,公主,老衲告退了,呵呵。”说完便像一只蝙蝠似的摇摇晃晃飘走了。

  我急急忙忙的跑到父王的寝宫,只见他手执书卷正聚经会神的读着呢,见我来了便召呼道“高阳,快过来看,朕今天新拿到的书,《大唐西域记》,真是好书啊,啧啧,西域那边果真和我们中土大不一样啊!”

  我双手哆哆嗦嗦的接过那本书,一字一句的看下去——‘阿耆尼国。东西六百余里。南北四百余里。国大都城周六七里。四面据山……’奇怪!这竟不是辩机的笔迹!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2:23 | 显示全部楼层
  难不成那老和尚骗我!?他不是说《大唐西域记》是辩机整理编辑的么?为什么不是他的字迹!?一瞬间,我只觉得又失望又心酸,仿佛心里有块什么地方在一瞬间塌陷进去了,只余下一股子空空落落的劲儿,苦涩酸楚。

  “嗯?高阳你怎么了?干嘛死抓着这本书不放?”
  “……啊?……我、我……我挺想看看的。”
  “现在可不能借给你,这可是对父王十分有用的书啊。”

  我双眼死盯着那书,试探着问父王“听说这部书是由译经僧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帮玄奘法师整理出来的?”
  “呵呵,是啊,法师还夸奖那个叫……叫什么来着?你看看,父王真是老喽,名字听完转眼就忘了……啊!对,是叫辩机!法师夸那个叫辩机的僧人博学多才,是他的得力助手呢。”
  我将书还给父王,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真是辩机编撰的,那为什么书上却不是他的笔迹呢?

  “既然父王急于阅读这部《大唐西域记》,儿臣就先退下,不打扰您了。”
  我退出宫来,只觉得自己是面无血色,摇摇晃晃,从满怀希望到一下子落空,这一次,我是再也忍不住了,只觉得泪水不停的泼洒出来,不停的。

  自从那夜之后。辩机就是音信全无。
  我总是对自己说,我是从来没有爱过他的,如果他不是和尚,我不会想要他。
  模糊的情欲啊……为什么竟会化为绵绵的思念呢?

  玄奘那老头子对我的冷嘲热讽明示暗喻总让我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好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哼!我恨他恨得是咬牙切齿,若不是这老贼秃出现,辩机哪里会离我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贞观二十二年正月——

  夜色凄茫,雪花纷飞。
  “公主,请进去休息罢,外面雪太大了,您站在这里会冻坏的。”宫女低声劝着正冒严寒在冬夜里赏雪的我。
  “休要啰嗦,去把我那件用梅花薰染,青羽织成的斗蓬拿来,如此雪夜,怎能无梅香陪伴?”
  “是,请公主稍等一会儿,奴婢去去就来。”

  辩机离开我已经三年了……
  仿佛是从辩机离开我的那一天开始,我的记忆中就永远是寒冷阴暗的冬天了,到处都是白色的,身上的绛红绣裙是白色的,脸上敷着的名为石榴娇的胭脂是白色的,春日的桃花是白色的,喝茶用的琉璃盏是白色的,喜欢吃的鹿肉煎酪是白色的,就连盖的龙凤锦被也是白色的……我的世界整个都是白色的,没有生命力,仿佛死了一般。

  对于辩机,我的记忆已日渐模糊了,仿佛……我是记得他抱我那颤抖的感觉的,但是,他的眉毛到底是如何浓重的呢?我不知道。
  仿佛,我是记得他吻我时那种苦苦的味道,但他的唇到底是如何颜色的呢?我不知道……
  我觉得我是仍然记得与他欢好时那种暧昧不明的空气氤氲的,但那种黯然销魂亦幻亦真的感觉到底曾经发生过么?我没法确定……也许,我能记得的就都是假的,大概唯有当年我涂满寇丹的指甲在他背上留下的血痕才是真的罢?可是……那血痕大抵也已经不见了罢?

  “但采莲花,勿取臭泥,但采莲花,勿取……”我低低的念着辩机临走时对我说过的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

  “公主!公主!老爷他……”只见一名侍女急匆匆的朝我这边奔来。
  “我公公他怎么了?”
  “刚才老爷听大公子说起皇上还要派兵征战高丽的事,便挣扎着起来,说是要上表劝谏皇上……。”
  “那应该劝公公不要再操心国事,小心身体啊……”

  “是,夫人已经劝过了,但没有用……所以夫人叫奴婢来请公主过去劝劝老爷,希望老爷他多少能够听公主几句话,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啊。”
  “驸马在何处?”
  “驸马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已经派人去找了。”
  “……哦……那你快回去告诉婆婆,说我马上就过去。”

  见那侍女走了,我便回房将沾满雪花的衣裙脱下,另换了宝蓝色绣裙去见我的公公——房玄龄。穿过庭院,东厢房就是公公的住处,远远的,便能闻见浓浓的中药味道,公公已经病了很久了……

  迎面看见我的大伯房遗直,冷冷的目光直透过夜色射过来,一刹那,自己仿佛被那目光射穿了似,阴冷的感觉顺着后脊背一路滑到到脖颈,只觉得浑身发抖,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人,我的感觉都会如此不舒服?
  “公主——也是来看我爹爹的?”
  “是。”
  “真是难得啊……”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抬眼望向我,那眼里的精光真像是一只老猫发出来的啊,有说不出的阴险狡诈,“说起来也奇怪了,最近这几年公主怎么总是在家里住啊,为什么不去骊山游玩了呢?公主不是很爱那里的秋色么?”房遗直这几句话,是针针见血,句句带刺。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2:4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凝视着那双冷冷的眼睛,十分不悦,索性连句大伯也不称呼,反唇相讥道“真是劳烦大公子费心了,这么记挂你的弟媳啊——”
  话音未落,便见房遗直那灰色的脸更加阴郁,“哼——”的一声拂袖而去。
  我愣愣的望着那个瘦高的身影,实在不能明白他为什么对我处处刁难苛责。

  等得进房,只见我的公公佝偻着身子,勉强倚住床边,口里一字一句的不知念着什么,而房遗直在旁边正挥笔飞速的写着什么……我婆婆卢氏哭着在旁边劝道“你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管什么国家大事啊,你歇歇罢——”
  我公公一边咳嗽,一边反驳道“现在国家一切事情都很得当,唯独是征讨高丽的战争……咳咳……唯独是对高丽的战争没有停止,皇上是因为心里有怒气才一意孤行要继续征战啊,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出言劝谏的,如果我再不说话,恐怕就要抱愧于九泉之下了,咳咳咳……”

  公公说到这里,就一连声的咳嗽起来,我在旁边听着,只觉得连心里的血都跟着他一起咳出来了。连忙劝道“爹爹,您听儿媳妇一句话,您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最主要的啊,您的身体若是不好,我父王心里也会跟着您难过啊,您瞧,满朝文武上上下下,唯有您可以坐轿上朝,父王还经常惦记您的身体,派人给您送各种各样的名贵药材,爹爹,如果您不好好保重身体,就是对不起我父王的一片心哪!”

  只见公公抬起那黯淡无光的眼睛望向我,有气无力的说“公主……您就别再劝我了……咳咳……我现在所做的正是要报答皇上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啊,咳咳……”

  他停了半晌,只是瞪着眼睛使劲的喘气,接着又吩咐道“遗直,咱们继续写……咳……《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陛下功名威德亦可足矣,拓地开疆亦可止矣。且陛下每决……咳咳……且陛下每决一重囚,必令三覆五奏,进素膳,止音乐者,重人命也……“
  我知不可劝,只得吩咐侍女们去给公公熬些参汤来提气。

  奏章是连夜就送上去了,次日清晨父王便召我入宫询问我公公的病情,我一五一十的将昨晚的事情讲给父王听了,只见父王眼眶湿润的对我说“你公公这个人都病到这种程度了,还在为国家忧虑,真是精神可嘉啊……”说完就叫人去给我公公送上等人参,而且还要太监传旨说“请房公安心养病,大可不必劳神了。”
  看来父王是一意孤行要东征高丽啊……

  这一年的七月,即贞观二十二年七月,我的公公房玄龄去世了,享年七十岁。
  父王为失去这样一位忠臣感到悲痛欲绝,特下旨废朝三日,追赠房玄龄为太尉,谥号“文昭”。
  那些日子里,整个房府忙翻了天,为我公公竖灵牌,设祭品,点‘引路灯’……接着是不停的接待为吊唁而来的官员和亲友,还要接受朝廷的赙赠之物……

  我每日每夜看到的都是这些白衣素裹的男人女人或真或假的在灵前号哭,我是哭不出来的,没有感情叫我怎么哭,房遗直房遗爱他们哭是因为痛失老父,我婆婆哭是哭她老来无伴,父王哭是因为忠臣不再,我哭什么?对房玄龄,我只是隐隐的感激,这么些年来,我大半时间都和辩机住在骊山,连房遗直都知道对我冷嘲热讽,他一个权倾朝野的宰相又如何不知?多半是因为感父王的恩,所以才对我宽容不肯多言罢?

  那段时间里,整个房府都是白色的,白衣白帐,白纸挽联……虽然是夏天,但天空青冷的让人发抖,我浑身素裹的站在房家子孙里面,并不知道这身缟素对我而言是后面一连串丧礼的开始。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行香,招魂,开吊,礼鬼,拜水忏,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延请地藏王,开金桥,引幢幡,诵经,解结……一连几十天,府里到处都是和尚道士跑来晃去,乌烟瘴气的做法事超度亡灵,我耳边不停的传来做法事所用的乐曲,钟磬齐鸣,好不闹人,整个耳朵跟着那些乐曲一起鸣叫起来,只觉得连脑瓤子也要被吵出来了,天,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罪?

  我浑身疲惫的在房府里走着,突然一个满头红发的小个子撞到我怀里来,我吓了一跳,忙喝问“这是谁?”
  那人一见是我,立刻跪下,“回公主的话,小的这是在随师父做‘破地狱’的法事呢……”
  我仔细一瞧,原来是来做法事的小道士,只不过此刻他的脸上涂的红一块绿一块,十分骇人,我奇道“你这脸怎么弄成这样?……你说的‘破地狱’?那是什么法事?”
  “回公主的话,我们这整套法事名叫‘炼度’,要做上许多天,今天做的‘破地狱’是说师傅用法术破了丰都鬼城,而我们这些徒弟们便装成鬼魂的样子从府里逃出来,您瞧,我这脸上乱七八糟的,就是为了扮鬼啊……不过这法事也快做完了,只要明天‘炼幡’一结束,就功德圆满了……”

  “‘炼幡’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仍是迷惑不解。
  “‘炼幡’是先在布幡上写好亡灵的名字,然后迭成一个小团,再用耐火的盐卤布一层接一层的将写有名字的布幡包上,包好后的形状要像莲花,接着师父会在不停的诵经声中将小布团放在火堆中烧炼,一层一层的烧下去,等到写有亡灵名字的布幡出现时,师父就要用剑将它挑出来,这样便意味着亡灵从各种各样如火烤炼的灾难中超度出来了。”

  我笑“你真的相信这样就能超度亡灵了?”
  那小道士讪讪的笑道“公主,这话我可不敢说了,不过,我们师傅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我仍是笑“你下去罢,别误了事,小心你师傅打你。”
  唉——,这些法事也不过是唬弄那些还在世的如我婆婆般死心挂念亡灵的人罢了。人死了若真是做这么一场法事,便能罪孽全免,那真叫没有天理循环了。
  不知道……我死的时候,可有人诚心诚意的为我做些什么?罢了,想来我的罪孽是超度不了的。

  次日清晨便开始‘炼幡’,因为自己颇感兴趣,所以早早的便起来想着要去看看热闹的,谁知道这一去便惹出一场事端——

  灵堂之上,只见那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麻利的将布幡一层层的包好,又使劲团了又团,我看了半天,只觉那形状跟莲花没有一丝关系,要说起来像什么啊,我倒觉得像蜂巢……来了,那吵死人的乐曲又来了,像是什么利器在那种又硬又单薄的鎏金银盆上快速划出来的声音,细长而尖锐的刺进人的耳朵里,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搅啊搅似的……

  我瞧着那道士将布团扔进火里去烧,一层一层的烧开,婆婆卢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声夹杂着没完没了的诵经声,是慌乱而又整齐的乐曲,像同一种昆虫在齐声鸣叫,听不清是什么,但却无处不在。我只觉得头昏眼花,奇异的眩晕一阵阵的传来……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3:10 | 显示全部楼层
  火焰吞噬着布团,就快要完了罢?我只觉得公公房玄龄的名字已经隐隐可见了,那个老道士马上就要用剑将布幡挑出来了……
  许久之后我再回想,也仍然对那天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奇怪,也许我是真的感觉头晕,也许我确实是故意的,呵,管它呢?反正我就是身子一歪,顺势瘫在旁边侍女身上,那侍女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靠过来,一下子没吃住劲,登时便将身边正用剑尖挑起布幡的老道士撞个趔趄,就只这一下,只见老道士的剑尖抖了一抖,那写有我公公名姓的布幡便从剑尖上再次滑落到火堆里,于是,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那条代表我公公亡灵的布幡消失在蓝色火焰之中……

  这一瞬间,大家全都愣住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响起一句话:这亡灵是永世不能从火炼般的灾难中被超度出来了。只见老道士呆呆的站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来解救,房遗直则不加掩饰的向我射来怨怼的目光,嘴里还喃喃的道“家之将衰,必生妖孽啊……”,而一向对我慈眉善目的婆婆卢氏也终于不肯原谅,在一刹那将脸拉了下来,本来心中还有些愧疚之情的我看见这一家子的反应,无端端的怒气上涌,登时拂袖离去。

  回到房里,并不见半个人追来安抚,气的我牙痒痒的,只管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掳下来套上去,再掳下来再套上去……如此这般反反复复的摘了带,带了摘,仍是没处发泄,正在不快的当儿,只见门口恍恍惚惚的有个人影晃动,仿佛是房遗爱的模样,我厉声喝道“谁躲在那儿?快出来!”

  那人闻声,便不敢再偷偷摸摸的晃了,只得直着走了进来,果然是房遗爱。只听他嗫嗫嚅嚅的对我说“……公主……您别生气,我大哥脾气是有些不好,您得多担待些,这些天他为了父亲的丧事已经十分操劳,所以难免会有些暴躁……”

  我听着这些话又没耐烦起来“哦!大公子脾气不好,我就得多担待些?这些天里,我跟着你们房家子孙跑上跑下的,连觉都没睡安稳过,刚刚就是因为休息不好有些头晕才不小心误了事的,你们怎么就不担待我一些?一个一个横眉冷对的,直当我是仇人一般!”
  “公……公主……您千万别这么想啊,您越这么想不是心里越结疙瘩嘛,公主,您看在我这么些年待您的情份上也得多担待一些啊……”

  房遗爱兀自在那里没完没了唠叨不停,我却仍是气不打一处来,那镯子握在手里半天已是热的要冒出火来,房遗爱这边正说道“公主您看,这么多年来,您去骊山住着,哪次不是我提前为您备好马车呀?哪次不是我为您准备吃穿用度啊……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我这几年里最听不得的便是‘骊山’二字,偏偏他这时又来提!猛的,我又忆起那夜房遗直阴冷的目光,还有那句讥讽‘公主不是最爱骊山的秋色么?’……

  “铛啷——”手中的镯子被我猛力的拍在桌上,早已裂成几节,“‘骊山’两个字也是你说得的!?”
  “……是、是……是我说错了……公主您别生气了……”他仔仔细细的陪着小心,奈何我的心思早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妖孽……’房遗直是这么想我的么?哼!妖孽么?我就做一回试试!
  我抬眼睨上房遗爱,问他“遗爱,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被我这样一问,反倒愣住了“……公主问的是什么?什么怎么办?”
  “呵,当然是问你将来的打算了,你还想继续跟着你大哥过惟命是从的日子么?”
  “……那公主您的意思是……”

  我招手叫遗爱附耳过来“我的意思是……分家!”
  他吃了一惊,转头看我——我们夫妻几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贴的这么近,我也望定他惊异而略带恐惧的眼,呵,瞧瞧他那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真可爱,像个任人摆布的偶人,我凑过去,轻轻的咬上他的唇,只一下,酸酸的咬上一下,他愣住了,眼睛瞪得更大,我笑给他看,紧接着他的脸又涎了上来,我闪头躲开,笑道“别闹了,我说正事呢。你到底想不想分家?”

  他红了脸,嘻,真可爱。只听他怯怯的说“现在说分家太心急了罢……丧事都还没办完呢,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老太太死了?到时你大哥早已把那家产吞光了,恐怕你再分也分不到什么了!你仔细想想罢——”我挽过他的手臂,用纤纤细指一圈一圈的在他的背上划着,“我们好歹也是夫妻,再不济我也不会害你的,你说是不是?——”
  他嚅嚅的,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仍是笑“要不,你去跟你大哥讲,就说是我的意思,我想要分家!怎么样?”

  “……这样……这样好吗?”他仍犹豫不决,“去罢去罢……我怎么舍得害你?”说话间,我便像蚊子似的在他后颈紧紧的叮了一口——嘻,一个殷红的记号。
  被我这一记吻闹的,他“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公主……我、我就去说说看,不过,这可都得算在您身上,这可是您要我去说的啊?”
  “是是是,你尽管去说,有我呢,夫君——”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自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伸手将那断成几节的镯子拢在掌心,翡翠即使是断掉,那碴儿也是这么的可爱呀,呵,房遗直!我等着你来跟我理论!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房遗爱这呆子,真是好哄,定是照我的原话去说了,不出一个时辰,就见房遗直那瘦高的身影急急的向门前奔来。
  当时,我正准备吃午饭,面前摆着四样点心,四样小菜,点心是水晶龙凤糕、玉露团、千里碎香饼、梅花夹饼,小菜是虾米炖白菜、脍银丝、鸡丝葫芦条、腌菜炒春笋,另外还有一大碗碧莹莹亮晶晶的粳米粥。

  房遗直怒气冲冲的进了屋,对于他生气的缘故——我是心知肚明,所以并不发问,只是笑吟吟的说道“大公子来的可真是巧啊,正赶上我自己一个人吃饭,怪孤单的,不如我叫人给大公子也盛碗粥罢,不知您愿不愿意陪弟媳在这里吃一口呢?”
  我到底是公主,又是他弟媳,他再有怒气,亦不肯这时发作,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低声道“不敢,请公主慢用,我在一边等着就是!”

  我笑呵呵的,低头拿起勺子道“那就请大公子再等一会儿了,呵,我吃饭可是出名的慢,还请您多担待呢。”说完我就抬起眼睛气定神闲的盯住他,看他什么反应。
  果然,他闻言之后脸色更加灰暗,有些淡淡的紫色慢慢的涨了上来,像极了那些挂着霜的葡萄,只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怒气,静静的道“不相干,我等就是了!”

  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呷着粥,慢条斯理的将鸡丝一条条夹进嘴里,吃上两口便停下来想想事情,然后再吃,见他的脸上已经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便笑“大公子等不及了罢?要不这样,这午饭我就不吃了,先听您把话说完,您看怎么样?”
  他扭头极力的不看我,硬声道“不用!请公主慢慢进食,我还不急在这一时!”

  我仍是笑,一点一点的,每样点心都尝一口,每样小菜都夹一筷,末了,将粥推到一旁,吩咐侍女给我上炖品,“嘻,今天这汤可是我最爱的冰糖炖燕窝了,大公子也来一碗罢?很补的,喝完这个啊,连说话都是甜的,大公子来一碗罢?否则我可害怕一会听到的话太毒啊……呵呵,玩笑罢了,大公子你没有生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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