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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海怪

[舞文弄墨] 天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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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6 12:3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东西要慢慢品尝,只是我这岁数,你是知道的,怕等久了就去了。
发表于 2006-5-6 12:42:36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暗既是光明
  光明既是堕落
  堕落是因为有所求
  有所求让我们无法永恒
  有所求让我们无边黑暗

喜欢这歌词。
发表于 2006-5-6 23: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是不是海怪自己做的
 楼主| 发表于 2006-5-7 14:34:5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老水牛
  吃完了稀饭,我们就往支书家赶。半路上看见村里许多人都在自家门口的树上浇上猪粪尿,害得我们一路上走来都是臭烘烘的。走到毕山家院子后面的时候,狗蛋指着土墙对我说,
  “墩子,你看!”
  我往土墙上一看,有几个小圆洞。我和狗蛋已经很久没有吃糖了,见到这几个小洞,馋劲一下子上来了。我们二话没说从地上捡起几根麦秸,贴在墙上往小圆洞里捅。
  捅了没几下,就听见里面传来“嗡嗡嗡”的声音,然后土蜜蜂就从里面钻了出来。狗蛋用早就守在洞口的手指捏住蜜蜂的头,然后另一只手撕开蜜蜂的屁股,递到我面前。我伸出舌头,往蜜蜂的半个身子上一舔,顿时,一股甘甜传到了口中。
  “甜吗?”狗蛋问我。
  “甜!”我狠狠的点头说,嘴巴吧哒吧哒得震天响。
  “再来!”狗蛋被我说的馋的不行了,丢掉手中的断蜜蜂,又往另外一个小圆洞捅了进去。
  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了“轰动、轰动”的声音,接着就感受到了脚下的大地在震动。那震动传到了我们身上,震得我们心慌。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我和狗蛋一阵疑惑,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村里最老的那头叫“土改”的老水牛在我们身后发疯似的狂奔,吓得我们紧紧的贴在土墙上一动不敢动。要是被它撞上了或是踢了一下,那可受不了。
  其实这头老水牛我和狗蛋都认识,并且非常的熟悉。它的脾气特别好,我们小时候都骑过它。我记得我太矮了上不上,就把它牵到了田里,我站到田埂上,可还是够不着,老水牛就配合地低下头,我和狗蛋踩着它的脑袋脖子才骑到了它的背上。它的背虽然很光滑,不过非常的宽阔,所以不容易摔下来。我记得小时候,只要是上坡的路我们都懒得走,就骑着它。
  听说,这水牛是村里岁数最大的一头,是村里的功臣,救过好几条人命。还有一年村里修的引水渠塌了一小段,如果不及时补起来的话会很快越塌越多。等村里发现了赶紧带着家伙冲过去的时候,居然发现这头老水牛跪在豁口的地方,用身体把那豁口给堵了起来。那次,村里的人都很感动,支书亲自下命令给它换了好草,还把它浑身刷的干干净净,让它休息了几天。
  老水牛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扭头看了我们一眼,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疯狂的跑着,身后好几个村里的壮汉手持大刀、洋叉、锄头追了过来。我们看见它的身上、腿上拴着断了的绳子,嘴角全是泡沫,大约是跑的很累了,因为平时它是从来不用跑的。
  我和狗蛋惊魂未定,却又感到非常兴奋,丢下麦秸,果断的跟着追赶老水牛的汉子们往前跑,好看热闹去。
  我们跑了没多远,就发现老水牛不跑了,因为前面又有几条汉子拿着家伙堵住了它的去路。老水牛本来是准备冲过去的,那几条汉子一见这架势已经吓得准备闪了。不知为什么,它又不冲了而是扭头在原地转了两圈,看着周围这些手持各种家伙的熟悉了一辈子的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和狗蛋心里一惊,一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我们看见老水牛的眼睛里分明流出的是眼泪,顺着牛鼻子两侧缓缓的流了下来。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无法理解村里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它,还是它犯了什么错误。这时,就见一个人,是毕福叔,提着一柄闪闪发光的尖刀,从老水牛的身后缓缓的靠近,然后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高高的挥起了拿刀的手臂,重重的落了下来。尖刀准确的插在了它的脖子上直没刀柄又瞬间拔了出来,毕福叔整个身体一个就地十八滚,滚了好几丈远,一直滚到了操着锄头的围着的汉子们身后。
  老水牛含泪的眼睛稍稍一偏,听见了“噗哧——”一身响,然后它就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血一下子喷出了两人多高,就像一匹红色的绸缎,冲到了半空中又柔弱的洒落了下来,没有能够染红空气,却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站在那一边的人们的衣服。
  老水牛试图站起来,却只是抽搐了几下,又重重的倒在了血泊里,继续抽搐着。
  “毕福,好样的,真能干!”支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端着一杯酒拍拍毕福叔的肩膀,“当过兵的果然不同,毕福的身手还是这么厉害啊!”
  毕福叔用满是鲜血的手接过酒杯,就着牛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扔掉酒杯,却止不住浑身不停的抖动着。
  “这老水牛啊,一辈子都是为咱们村做事,今天死了也是为了咱们村,也算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吧,啊,哈哈。”
  支书干瘪地笑了几声,就像捏碎的砖头调到了地上。周围没有人支声。
  “就是可惜了这么多牛血,唉!可惜了,当时捆的时候要是多加一道绳子就好了,谁想到这老家伙居然知道我们要杀它呢!”支书又笑了几声,“好了,伢儿们都走,大人要干事情了。都走都走!毕福,毕齐,你们赶紧跟我回去。”
  “墩子,我们也走吧。”狗蛋拉了拉我的衣角,“在这里也没意思,小心晚上做噩梦。”
  我被眼前的血腥惊得还没回过神来,像木头一样,被狗蛋拉着往前走。走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我们是要去支书家找瞎眼婆婆的。
  我们缓缓的走着,都不说话,脑海里老是浮现出老水牛临死前眼睛里的泪水。走过寡妇春姨家门口的时候,春姨把我们叫了过去,给了我们每人半个烧饼。我和狗蛋接过烧饼兴奋地往嘴里塞,几口就给吃完了。吃完烧饼,春姨要求我们在她家门口的两棵树上各撒了一泡尿。我撒的是槐树,狗蛋撒的是枣子树。
  然后就听见春姨得意的对隔壁毕固他妈说,“听说童子尿最管用了,比猪粪尿管用多了,大鬼小妖的都怕这个!”
  毕固妈听的直点头,随即把我和狗蛋叫了过去,给了我们每人一把炒米,叫我们撒尿。可我们的尿已经撒完了,早知道刚才少撒一点就好了。
  毕固妈不高兴了,给我们每人盛了一大碗水,逼着我们咕噜咕噜全喝下去了,又在她家门槛上坐了一会,我们才每人给她家门口的树根上撒了一泡尿。
  撒完以后我们看见前面毕山家的婆娘狼似的看着我们,似乎也在等着我们的尿。我和狗蛋互相看看,实在是尿不出来了,又不想再喝那一大碗水,干脆捂着肚子绕了过去,顺着田埂一溜小跑跑到了支书家,后面毕山家婆娘在骂我们也管不着了。
  我和狗蛋到达支书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支书家院子里明明暗暗的一大片,还有松香的烟黑黑的往天上飘,显然是点了很多火把,可看上去就像是鬼火,就像是一群鬼在开会一样。
  “六年了!每六年就会来一次!上次我们让它们跑了,今年千万别再让它们跑了!”
发表于 2006-5-7 18:13:53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的文彩不是盖的,厉害
发表于 2006-5-7 20:07:13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不错哦
写乡土题材的多会入两个误区
一种是结构散漫,炫耀自己的农村生活经验
一种是情绪哀怨,暴露痛苦和隐私
海怪兄的篇幅太短,还看不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6-5-7 20:4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希望能给大家一个惊奇。
 楼主| 发表于 2006-5-8 14:24: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婆婆的舞
  支书家的院子里满满的都是挤着人,乱哄哄的,不过支书那洪亮的嗓音还是连院子外面也是听的清清楚楚。我和狗蛋从门前的人缝里勉强钻了进去,就看见许多个脑袋上面高高的站着支书,大约是站在桌子上面。
  “妖怪不除,我们村就不得安宁!这些年虽然没有出什么大事,但都是假相!啊——假相!大家不要被蒙蔽了!”支书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喊到,“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一定要把妖怪除掉!毕福,你上来发言!”
  然后,毕福叔就跳了上去,开始发言,大约就是一定要把妖怪除掉,否则大家都要倒霉,以及祖上说的话是不会错的什么的。
  然后是毕华叔,毕克叔,总之村里的成年男子基本上都上去说了几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紧张,那没来头的妖怪也被说的越来越邪乎,似乎马上就要吃大家的肉,喝大家的血一样。最后不知谁家的伢儿被台上的大人吓得哭了起来,于是台下的伢儿们一齐哭了出来,院子里的鸡呀、鹅啊也跟着叫了起来,一下子吵的跟赶集一样。
  村支书最后又跳上台,喊了一声,“乔老树,你再木头你也得放个屁啊!来来来!”
  然后,我就见到我爹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像作贼一样的上了台。
  “爹!爹!”我看见了爹,兴奋的在台下直喊。爹没听见,倒有个站在我旁边的大人给了我一巴掌,“喊什么喊,吵死了,不就是支书叫你爹上台嘛!”
  我不喊了,但是我很生气,院子里吵到现在你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却嫌我吵。我仔细斜了他一眼,原来是村西头的乔毕顺。
  爹对台下供供手,随便说了几句话就下台了,我只听见“村支书说的对,我们一定要抓到妖怪”什么的。
  “好,我们请瞎眼婆婆上来!”支书又喊开了,然后就见瞎眼婆婆被四个男人用长板凳抬了上来。
  “奶奶!奶奶!”狗蛋兴奋的大叫起来。刚才给了我一巴掌的毕顺回头狠狠瞪了狗蛋一眼,没有打他。
  只见瞎眼婆婆浑身穿的更加花花绿绿,全是碎花布,头上顶着白布,手持一根也挂着花布条的短棍,又跳又唱了起来。
  天生我是妖,
  翻山不用路,过河不问桥。
  一世一轮回,我瞎眼老太婆世世皆为妖。
  阎罗笑我狂,举杯同相邀。
  世人念我傻,我将世人抛。
  天生我是妖,我是妖,
  大鬼见我怕,小鬼见我逃。
  还不快现形,地狱火里烧!
  脚下尚有路,快将恶念抛!

  …………
  瞎眼老婆婆唱着唱着,天上竟打起雷来了,轰隆隆一阵阵滚过头顶,吓得院子里的畜生和伢儿们都哇哇大叫。那雷声似乎只在院子上空回荡,翻过来滚过去,不知疲倦,而且越压越低,眼看着就快要掉到院子里来了。瞎眼婆婆还在接着边跳边唱,支书见情形不大对劲,又吼了一嗓子。
  “奶的们都带伢儿回家去!要下雨了,快回去收衣服!”
  婆娘们本来是来看热闹的,现在也早想回去了,听支书这么一说,纷纷抱着伢儿们往门外挤,差点把我也挤了出去。
  “墩子——墩子!”人群中我听见我爹在叫我。
  “爹!我在这儿!”到处都是人,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大声喊。然后爹就找到了我。
  “伢儿,我们回去!”爹拉着我的手就要把我往外面拉。
  “不,爹,好热闹,爹你陪我看吧!”我实在不舍得走,我想接着看瞎眼婆婆跳舞。
  “伢儿听话,这里不好玩,回家爹陪你玩,好吗?”爹一边劝我一边把我往院子外面拉。
  “不!爹,我不想走!”我正说着,又一个响雷滚了过来,就见台上的瞎眼婆婆倒了下来像死了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大桌子上。
  众人急忙围了过去。
  “掐人中!”
  “快去倒碗水来!”
  “别碰她,她在通神呢!你们瞎碰什么!”
院子里更加混乱了,爹也不由自主的往台子上望去。只见瞎眼婆婆很快又自己站了起来。
  “不要你们管!你们这群只会造孽的王八羔子!”婆婆又大骂了起来,只是这次被骂的人都不敢离开,围在周围由着她骂。
  “婆婆,你老人家算出来了没,妖怪到底在哪?”围着婆婆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算出来了又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们就关心妖怪,根本就不管我这个老太婆的死活!你们这些命中死门绝户的种!”婆婆继续骂到。
  “婆婆,你老人家以后就住大队办公室吧,咱们全村养着你!你就快说妖怪在哪里,大伙好去除妖怪啊!”
  “算我是算出来了——”婆婆拉长了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
  婆婆说着就用瞎了的眼睛扫视了全场,似乎要从人群中找出妖怪似的。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伸长脖子往台上看,我爹也紧紧的抱着我看了过去。
  “婆婆,你就快说吧!”支书急得满头大汗。
  “我瞎眼老太婆就是死了,也不告诉你们这些八世造孽的王八羔子!”婆婆得意的说着,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钻进了每个人的骨头里,笑的每个人都打起了冷战。又是一个响雷,然后是一道闪电,照的整个院子煞白,连地上的布鞋、解放鞋、光脚、鸡屎和墙角的土蛤蟆都是白生生的。
  “你们还不看看你们自己,你们个个都是妖怪,个个都是啊,你们自己看看自己就知道了——哈哈哈哈——”
  借着闪电的光芒,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也抬头看了起来,确实,每个人的脸都恐惧变形的像妖怪一样,似乎都活不过今夜,明天早上都要投胎做鬼,今天晚上提前就要开始害人了一样。我又看看爹,只有他的表情是无比平静的,似乎这雷声和闪电,这瞎眼婆婆的笑声从未将他吓倒过一样。
  “墩子,跟爹回去吧,你妈要担心了的。”爹柔柔的说。
  “嗯。”我乖乖的让爹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爹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舍不得凶我,更舍不得打我。不像别的孩子的爹,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打孩子出气。
发表于 2006-5-8 16:5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海怪,你还在买关子。
发表于 2006-5-8 20: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秋石兄!正是这样才有意思啊@
呵呵,
看见海怪兄的照片才知道什么叫怪才,
人如其貌,此人生来就有文学架子@呵呵
 楼主| 发表于 2006-5-9 12:3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45楼乘风逐影2006-05-08 20:18发表的“”:
秋石兄!正是这样才有意思啊@
呵呵,
看见海怪兄的照片才知道什么叫怪才,
人如其貌,此人生来就有文学架子@呵呵
有点招架不住了 [s:2]

我保证这篇小说与目前为止读者所想象的有很大的不同。
 楼主| 发表于 2006-5-9 12:40:13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芹菜地
  星星布满了纯蓝色的天空,雷声与闪电瞬间消失的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回家的土路在星光照耀下反射着淡蓝色的微光。爹拉着我的手就走在这淡蓝色的星光小路上,背后是支书家院子里时断时续的狗叫声和嘶哑的喧闹声。
  我们走过村庄的边缘,外面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布满了小山包之间平坦的地方,看上去就像苔藓紧紧的贴在石头上一样。里面就是村子里一家家独立的房子以及房子前面的空荡荡的场地,不时的还可以看见场地的一角堆着的干草垛或是柴火堆。村庄和田野之间,就是围成一圈的大片大片的野生芹菜。这些芹菜就像是一道环,或是一道碧绿的项圈一样,将整个村庄完全的围了起来。只见这一圈芹菜弯弯曲曲的一眼望不到边,在我和爹面前绕过一个小池塘然后消失在树丛后面。
  爹拉着我的手是从田间的土路穿过芹菜的圈往村庄里面走的。走到芹菜地的中间的时候,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爹拉着我的手,就这么站着,闭上眼睛,深深的吸起了气来。静懿的晚风吹过爹魁梧却有些佝偻的身躯,吹过爹拉着我的手的粗糙的大手的指缝吹到我的脸上。我也学着爹的样子,闭上眼睛,微微的抬起头来,深深的吸起气来。
  我听见风吹着爹的黄军装的衣角和我的小褂子的衣角哗哗的响,我还闻见大片芹菜那饱蘸着露珠的香味。这香味在风中飘忽着,就像是把我们小山村的土地和水里所有的精华都吸收到了它们像碧玉一样的叶子、杆子里,又一点点的渗透出来,随着风飘荡到了我们的鼻孔里。
  我闻了很久,真的好香,就像一首诗一样,一首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唱过的诗。这首诗像谁呢,我想了想,只可能像一个人,那就是我娘。
  “爹,”我抬起头,看着以纯蓝的星空为背景的爹的脸。
  “啥?”
  “好香。”
  “……知道了。”爹的身体微微的一震,拉着我的手的手掌明显的用力了许多,“走,快回去吧,你娘要等的着急了。”
  “爹。”
  “啥?”
  “为什么我们不能吃芹菜?”我想起了白天的问题,瞎眼婆婆还没有回答我呢。
  “伢儿,别问,听见没?”爹犹豫了一下,拉我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又松开,仿佛告诉我这很重要。
  “知道了。”我说,然后跟着爹往回走。
  一路上,几乎没有人家的煤油灯是亮的,整个村庄漆黑中一片寂静,所以,那几户打老婆的人家激烈的争吵和女人、伢子肆无忌惮的哭闹就听的特别清楚。我听见了头撞在土墙上咚咚的声音,还听见了有人在地上打滚的声音,只是那些女人尖利的哭诉和男人野蛮而又简单的近乎弱智的训斥都模糊的像是梦呓,根本听不清楚。
  爹特别讨厌这样的事情,皱起了眉头,厌烦的摇了摇头。于是,我和爹逃命似的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家里。爹在门口的石头上刮干净鞋子,轻轻的推开木门,我看见娘一个人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没有点灯,缩成了一小团。
  “翠儿,翠儿,我和伢儿回来了。”
  娘就像没听见一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站起来,缓缓的走向我和爹。然后爹张开双臂,将娘和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我夹在他们中间,抱着娘的腰,感受着娘的颤抖。我也学着抖了起来,可没娘抖的有规律。我闻到了爹和娘身上浓浓的芹菜的香味,就像被我们从芹菜地一路带回家了一样。
  这香味突然让我觉得好熟悉,似乎在过去的某一个时候我曾经闻到过一样。我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去狠狠的回忆,回忆起到底是什么时候我闻到过这样熟悉的芹菜香味。不过现在不行,现在我困了。
  “外面怎么样了?”许久,娘才开口问了一句。
  “不太好。”爹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着说下去,“队上圈里的牲口闹的厉害,尤其是那几匹老马,没日没夜的往栏杆上撞,着了魔似的。毕克家的羊怎么赶抖不愿意出村子,好几天都没吃草了。”
  “唉!”娘黑暗中一声沉重的叹息,“畜生就是比人知道的多,人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啊。”
  “娘,我困了。”我说。爹和娘说的我不太懂,越听越困。
  “乖伢儿,娘给你洗脸洗脚,洗完了就睡。”

  睡着睡着,我开始做梦了。我梦见了大片的芹菜地,几乎是一望无际。这些野生的芹菜比现在的芹菜长的更加茁壮,更加翠绿。我在这片充盈于山谷之间的芹菜地里兴奋的跑着,任凭菜叶打湿了我的小褂子,打湿了小褂子上娘给我绣的拿金箍棒的孙悟空。我还打了几个滚,茂盛的芹菜在我的身下就像是厚厚的毯子一样舒服。我躺在芹菜地上,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它们悠闲的飘过,似乎没有兴趣和我说话。然后我就想起了我爹我娘,我知道他们就在附近,我得去找他们。
  我一骨碌爬起来,使劲的在芹菜地里跑,我知道他们就在前面。我跑啊跑啊,跑的快到山边了,还没有找到他们。我有些着急了,着急了我就想尿尿。不过我是不会尿的,我知道如果我尿了那么我一定是在尿床。我知道我在做梦。
  “娘——爹——”我把手卷成喇叭大声的呼喊。
  “娘——爹——”山谷之间的芹菜地上开始回荡着我的声音。然后我就听见了身后有些响动,我以为是爹娘在后面,赶紧回头。
  “爹!娘……”我还没有喊完,就看到了身后并没有爹娘,后面只有两只小动物,偎依着从芹菜丛中探出头来,无辜的看着我,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了芹菜丛中。
  我不死心,我明明感觉到了是爹娘在我的身后的,于是就跟着这两只小动物跑,可是它们灵活的要命,跑的实在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只好停下了脚步。就在我喘气的时候,那两只小动物又从芹菜丛中探出头来,用一种很熟悉的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有些留恋。
  轰——轰——轰——
  我正想和这两个小动物说几句话,天空突然滚过巨大的雷声,一个个就像在我头顶爆炸了一样,我看到了雷爆炸时候的火花,带着浓烟,红红的燃烧着整个天空。我害怕极了,一下子喊了出来。
  “伢儿!伢儿!你怎么了!外面的你们别敲了,看把伢儿吓的!”是爹的声音,有些生气。
我睁开眼睛,原来自己是在娘的怀里,娘正紧紧的搂着我,缓缓的摇晃着。窗户外面一片火光,夹杂着劈劈啪啪的声音,还有人在大声的敲打我们家的木门,爹已经披上衣服起床去开门了。
  “是毕福兄弟啊,这么晚了敲门做什么事啊?”门开了,我听见爹问道。门缝外面也是摇晃着的不知道多少根冒着黑烟的火把的光。
  “乔老树,轮到你守夜了,快穿好衣服跟我们走吧。”外面的声音说。
  “守夜?守什么夜?”爹不解的问道。
  “这桩活计是支书的安排,本来是安排你去捉妖队的,后来支书说乔老树人太老实,怕碰到妖怪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就安排你守夜了。”
  “噢。”爹轻轻的答了一声。
  “没办法,老树兄弟,妖怪闹的厉害,那个要死的瞎眼婆婆又打死都不说妖怪到底在哪里,害的我们只好这么防着了。”
  “噢。那瞎眼婆婆现在在哪里,还在支书家吗?她不说就算了,年纪大了,叫支书可别太难为她。”
  “嗨!什么支书家,她又不是观音菩萨,支书家怎么可能供着她呢,该回哪里还不是回哪里,反正她也是饿不死的人。”
  “你等着,我和墩子他娘说一声就来。”爹说着转身回了屋子里,拍拍我的头对我说,“伢儿,你要照顾你娘啊!”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
  然后爹看了娘很长一眼,转身轻轻的带上了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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