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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二)原湖南大学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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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7 13:36: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tzdz
发表时间:2009-06-15

这里说的湖南大学可不是现在的湖南大学,我在前面加一个“原”字以示区别。那是1953年院系调整之前的湖南大学,其校长是中共一大代表之一的李达先生,53年院系调整之后湖南大学被五马分尸,该校从此不复存在,教职员工像“砖”一样被搬到了需要他们的祖国各地,李达也被“搬”到武汉大学任了校长。后来是否因为决策者觉得解散湖南大学是一个天大的失误,所以五年之后在原址又重新开办了“湖大”,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湖大”被折腾了一回。
我开始记事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在湖南大学任教了,我们家住在岳麓山上,据后来长辈们说,我们家住的地方叫八大家,听起来好像那里只住了八户人家一样,我们住的是小平房,每两户人家住一栋房子。与我家隔壁的是萧杰五教授,他后来调到武汉大学任教务长,他的小女儿萧YM和小儿子萧YL与我年龄差不多。还有一个曹庭藩教授,后来调到中山大学任教务长,他的女儿(名字不记得了)与我们年龄相差无几,这几个就是我们每天在一起玩的小伙伴。
那个时候我们家还没有自来水,每天雇人把家里的水缸挑满。天然气、液化气更是闻所未闻。烧的还是煤面,要兑上黄土才能烧,好在我们住在山上,黄土可以就地取材。大人们买菜要到一个叫棉花厂(音)的地方,好像并不远,棉花厂附近有一座桔园,我们家每年花两块钱买一棵桔子树,其实就是买断这棵树一年当中所结的全部桔子,照理说我们这些小孩子应当不会缺桔子吃,但不知为什么我们还是喜欢爬到桔园的树上去偷桔子,然后被守园人追得满山遍野地乱跑。
我们这幢房子建在山坡上,从后门出去可以看到山坡被削去了一块,每当下雨的时候,被削去的,失去植被保护的地方就突然冒出许多泉眼,大股的泉水就从这泉眼里涌了出来,在房前屋后形成“江河湖泊”,我们就站在雨地里考察一条条小的“支流”如何汇成“长江大河”的。
我们房前的空地并不大,再往下,比我们地势更低的地方不知是什么单位的办公室,房前屋后种了许多树,树丛之中还有一只笼子,笼子里边关着一只猴子,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小朋友就常常去逗那只猴子玩。我们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将石头举过头顶,嘴里高呼“敬礼!”那猴子就乖乖地将手举到头顶作敬礼状,于是我们这些顽童也都开心地大笑起来。有一天我的好朋友李ZF从很远的地方来找我玩,我向他介绍了这只有趣的猴子,并让猴子表演了它给人敬礼的绝技。于是李ZF也学着我的样子举起一块石头高喊一声“敬礼”,谁知这只泼猴竟然不赏脸,它抓住笼子的木门拼命摇晃,吓得我们没命地逃走。
李ZF和我是怎样认识的,我已经记不得了,他后来小学和高中都与我同学(不同班),他的妈妈是我高中时期的代数老师(邹容宜老师),她和教我们几何的萧树静老师都是学校里最德高望重的教师之一。我后来在学校举行的数学竞赛中得过一次第二名,这与她们两位老师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我们的童年生活应当是非常幸福的,没有人逼迫我们去学习各种文化知识,每天早饭后大家不请自来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比较小的孩子总爱说:“今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就立马纠正说:“今天晚上还没到呢!”即使遇到下雪天,我们的集会仍然照常进行,我们穿着套鞋一边把地踩得溜滑,一边天南海北地瞎聊。
我们这些无人管束的小孩每天就像野人一样在山上跑来跑去,那时候岳麓山没有买门票一说,多数时候我们都是打赤脚,就那样在灌木丛里乱窜,脚被扎出血了,回家搽点红药水就OK。春天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秋天漫山遍野的毛栗子,自然界的万物好像都是为我们而生似的。毛栗子是一种灌木,其果实可以理解为小人国的板栗,果实外面裹着带刺的厚皮,採下之后,放在地上用穿了鞋的脚搓,以除掉扎手的刺,剥掉皮,就露出像小号板栗那样的东西,其味道也与板栗无异,只是太小,吃半天也也塞不满牙缝。
山上所有的地方我们都玩遍了,还有几座水泥修的坟墓,直到我成年之后,才知道其中的一座就是蔡锷将军墓。
爱晚亭当然也是我们的必游之处,因附会小杜“停车坐爱枫林晚”的著名诗句而得名,不过我们并不会欣赏风景,只是将其作为歇脚之处而已。直到几十年之后,我花钱买票重游了岳麓山,才体会到爱晚亭真称得上长沙风景之最。我去的那天是秋天的下午,放眼向岳麓山望去,满山的树叶被秋风染成红色、绿色、黄色等五颜六色。柔和的阳光从山顶投射下来,使人感觉眼前的山景好像有几千个层次,简直美不胜收。
那年头我们还未听说过有动物园一说,不过岳麓山本身就是一个天然动物园,连如今在自然界已经绝迹的老虎豹子都有,我们这些顽童晚上都不敢出门,躲在家里时常有人看见豹子就在院子里咆哮。老虎甚至被人看成是人类的大敌,而坚决予以捕杀。记得我曾看见为民除害的解放军从山上下来,他们用大杠子抬着打死的老虎,而受伤的打虎英雄被人用轿子抬着。虽说我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真没有哪位家长不让自己的孩子出门的。主要原因大概是那时的孩子没有现在金贵,再加遇到老虎的概率毕竟较低。
我们这些小家伙最津津乐道的还是飞机、汽车。因为那个年代飞机、汽车在小孩子看来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东西,我们常常非常自豪地说湖南大学有十二架飞机和六百辆汽车。不过这也并非吹牛,那些都是国民党军队逃跑时丢下来的财产。十二架飞机也是实数,不过这些飞机都已经不能飞了,连轮子都不知到了何处,全都用砖砌的墩子支在地上,机舱门可以随便打开,我们这些孩子就爬上爬下地玩,这可比如今小孩子们玩的飞机高档多了。
六百辆汽车全都是卡车,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够开动,而且当年汽油奇缺,所以每辆卡车的车厢上都有一个高高的圆铁筒,据说这些汽车都是烧木炭的。我猜想也许是木炭在铁筒里边完成由炭变一氧化碳的化学反应,然后用一氧化碳作汽车的燃料。这样的老爷车上路之后还经常抛锚,于是路人就被司机“热情”地邀请来参与推车的“互动活动”,等到汽车发动起来之后,凡是参与了“互动”的人,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有幸获得免费乘汽车兜风的“重奖”。
当年岳麓山上有一片油桐树林,虽说油桐果是重要的工业原料,但不知其有没有产权单位,只见油桐树年年结果,就是没见有人采摘。于是这片树林也就成了我们的领地。我们爬到树上,摘下油桐果,然后把这些多得数不清的油桐果像皮球一样从山上滚到山下,堆积在山下的路旁,慢慢地与泥土化为一个整体。
五十年代初,国家已经开始了战后的重建,有许多过去的坟墓在建设中也被人刨开,那些白骨和骷髅被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某天我看到一个“发掘现场”后,当晚就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个小朋友把骷髅套在自己的头上向我猛扑过来,吓得我从梦中惊醒,第二天就发起烧来,不过此后我看见骷髅就不再害怕了。
虽说我们这些孩子都是小文盲,但没有哪一个家长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会输在“起跑线”上,我们每天除去吃喝就是玩乐,没有其它事情需要干的,更不必说上什么学前班了。不过小孩子天生就有一种模仿大人的能力。那时候全国都在“抗美援朝”,到处都听到大人们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还有,“赫啦啦,赫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倒美帝野心狼!”我们这些小孩子就跟在后面乱哼哼。不过歌词的意思我们往往并不懂。比如说,大人们唱:“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我把“来自”听成了“癞子”,湖南话“癞子”指的是瘌痢头,我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是“癞子”老百姓,难道老百姓都是瘌痢头?
有一天我无师自通地模仿起父亲的签名,他的签名写得非常潦草,我并不明白什么点、横、撇、捺,只是依样画葫芦而已,结果大人看过之后大加赞赏,让我飘飘然起来,从此之后我开始有了一项工作——就是像街头玩杂耍的猴子一样逗大人开心,只要有客人来,我就向他们表演我的书法“功底”。而我也沉浸于这样的自我陶醉之中。
到我六岁那一年,我开始踏上了“起跑线”,因为湖南大学开办了一个幼儿园,我有幸成了其首批学员,当然也是其最后一批学员,因为一年之后,湖南大学就被解散,幼儿园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不过幼儿园并不教文化知识,所以我们还是没有踏上真正的“起跑线”。
幼儿园在我的记忆当中就是唱歌、跳舞和吃西瓜,我现在还保存着当年孩子们跳舞和吃西瓜的照片。
幼儿园离我家很远,中午吃的饭要自己从家中带去。我每天早上独自一个人沿着山路走到幼儿园去上学,所有的同学都一样,从来都没有哪个家长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接送孩子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有一天早上下过一场大雨,山路比较滑,我一不小心滑到水沟里,带的饭菜也翻到沟里喂了王八,于是我大哭着回到家中。大人只是劝我不要哭,帮我换了衣服,重新带好饭菜,而后我还是一个人拎着饭盒上学去了。
七岁时我到了上小学的年龄,1953年9月我成了湖南大学子弟小学的一名小学生。印象当中我们当年的小学校就是如今要买门票才能进去的“岳麓书院”,不知是否记错。与上幼儿园一样,没有哪个家长送孩子去上学,我是由隔壁的萧YM姐姐领我去上学的,她只比我大一岁,那年读二年级。一年级一共两个班,是按年龄分的班,萧YM见我的个子比较高,就自作主张把我领到那个年龄大一点孩子的班上去,结果完完全全是冤假错案,我就这样一直错了一个星期才“拨乱反正”回到自己的班上。
感觉从我家到小学并不远,因为刘光华教授的女儿(LL姐),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家离学校比较远,她中午就在我们家搭伙,当然是因为我家离小学比较近的缘故。我至今还记得LL姐喂我吃面条的情形,她把长长的面条卷在筷子上,用嘴吹冷了再喂到我的嘴里。巧的是,LL姐的丈夫就是我大学的专业课老师陈JZ先生。
从此我就开始摘自己的文盲的帽子了,我们所学第一课的课文是:一,开学了。第二课的课文是:二,我们上学去。
——这就是我的起跑线!
谁知小学只上了一个月,湖南大学就因院系调整而停办,教职员工被安排到全国各地的其他高校,仅我知道的就有:武汉大学、华中工学院(现在叫华中科技大学)、华中师范学院(现在称为华中师范大学)、华中农学院(华中农业大学)和中山大学等院校。
大人们都在准备搬家的行李,我也没有闲着,我把自己家门口种的草花的种子采集下来,用纸包成一个个小包,准备带到武汉再种起来。这其中有牵牛花、鸡冠花、指甲花等等。不过到武汉之后,由于家中没有可以种花的院子,花也就没有种成。
我们在湖南大学时期的小伙伴从此各奔东西,大多数今生再也无缘见面,慢慢地连他们的名字都已经忘却。
 楼主| 发表于 2009-6-17 13:3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不让打到美国野心狼,真ft!
发表于 2009-6-17 13:54:2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编辑下吧,太密了,看得好累……
发表于 2009-8-2 15: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晕,这个是什么人写的哦,是回忆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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