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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牿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杨德昌真会讲故事,节奏完全掌控,不疾不徐,如同过日子一般的叙述。关于青春,关于外省本省冲突,关于少女,关于台湾时局,关于一代人的记忆。当小四把刀子插进小明的身体,影片的所有矛盾积聚到了极点猛得爆发。小马哭着说“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但他已经习惯不受气,年少气盛和所谓哥们规则让他不愿拉下面子。其实对于他来说小四对“miss”的执着认真是很愚蠢的行为,所以小四因为小明就要和他翻脸根本是一件耻辱的,完全不讲哥们义气的事情。而小四即使知道小明的随便和放纵依然爱她,他是真的在爱小明,用青春的全部冲动和纯洁爱她,但她不断背叛和无谓,还自顾自“哀怜”下去,认为没有人真正懂她。她很会演戏,要哭就哭,要笑就笑,真假难辨,以此她欺骗众多男孩周旋其中。在她清纯的外表下是空空的内核,她的成熟是可怕的,失却纯真的。里面的孩子,honey,滑头,山东,小翠,小虎,飞机,小马,小猫王,小四。在虚拟的江湖里拼杀生存,然而旁观看来又何其可怜,明明是“brighter summer day”,却为一些无所谓的理由打杀。什么地盘老大,真是很可笑的。 小猫王唱得真棒,童声版的“猫王”,把“bright summer day”演绎地至情至性。他年纪小小,个头小小,胆子真够大,够种!他也是最讲义气的一个孩子,最后记得小四的也就他,他的录音带是影片的一个寄予希望色彩的亮点。然而杨是不会让我们获得希望的,碟被监狱管理员轻蔑地丢进垃圾桶,还和着一声“什么玩意儿!” 那一刻简直想冲杨质问“世界真有这么冷酷吗?!”我不敢相信。
这部片子的音乐很老,上一个时代的记忆。而拍摄并未讲究特别的技巧,只是冷峻地在推移拉伸间牵引庞杂的场景。通过《一一》和《麻将》,对杨德昌的架构故事能力已佩服在心,这成名作更是名不虚传.可惜看的版本是vcd刻录的,好模糊,人影幢幢,连张震孩子时究竟长什么样都没弄清,唉。长达四小时,没有剪过的版本,根本不是几句话能道明的,值得一看.
台湾导演吴米森的《起毛球了》,有段独白令我记忆深刻:
“一定有个真正的自己,委曲求全地躲在自己的体内,无法和自己相会,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我根本不认识那个自己,于是不断寻找借口,四处旅行,改名字,和年轻女孩睡觉,想尽办法把自己吐出来,可是总是会口渴,总是要喝水,就这样日复一日又把自己吞了进去。”
旅行者需要借口,诗人需要借口,售货员需要借口,警察需要借口,你喝酒喝哪个牌子需要借口,你把第一支烟倒插进烟盒称之为“许愿烟”需要借口,你喜欢一个数字需要借口,你爱上一个人需要借口,我们每天心安理得地活着需要借口,我现在写下这些字需要借口,如果你现在在看这些字,你也有一个借口。而借口的唯一区别,是在于你需要一个?还是一千个?
《起毛球了》是和《蓝色大门》一起看的,当时是夏末,和片中的人一样,在夏季的躁动中。台湾人很善于捕捉情绪。
《黑暗之光》 台湾,1999年
导演张作骥是《悲情城市》的副导演,他自己的作品便承袭了类似的风格。有评论说《黑暗之光》的叙事是对台湾电影的一种颠覆与重构,我并不认同。窃以为这是部很浓郁台湾味道的影片,从第一个镜头开始。
女孩康宜生活在一个没有光的家庭里,一起车祸母亲去世父亲双目失明,父亲后娶了一个同样的盲人,弟弟有些智障。开一家纯盲人按摩所,家里一共有5个盲人。但是康宜就像大多数年轻女孩一样,健康活泼爱美爱笑,也爱年轻英俊的男孩子。她喜欢上腼腆少话的阿平,结果阿平在和同样喜欢康宜的另一个男孩的争斗中误伤而死。之后她的父亲生病去世。
故事本身不算别出心裁,但一种节奏打动人。三段明显的幻想是整部片子的精华之处。在写实的导演手中冒出的这三段幻想大约就是人们说的颠覆与重构。第一处是开头,父亲从新加坡回来分礼物;第二处是片子一半处,停电时康宜从窗户望下去看到阿平站在楼下,她出现,和他接吻;第三处是结尾,很直白的首尾呼应,康宜看到死去的父亲和爱人回家了,他们从夏威夷回来,又是分礼物,康宜笑着对阿平说想他。尤其是结尾,把很多人震惊了一把。当一切在忧愁中弥漫,张作骥让康宜从房间穿过廊道,就这样,毫无准备的,我们看到了生死的界限,没有遮掩地横亘在我们眼前;在幻想中,康宜走过生死,和回忆对峙。而悲哀被极至地渲染。
关于这部片子的链接(http://www.sinomovie.com/)是侯孝贤的官方网站,以及张作骥的新片《美丽时光》。背景是很淡的音乐,跳跃着,灵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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