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作品】离开便无法返回

晨呓

离开便无法返回
                                                                ——致故乡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急不可待地离开你，从遥远的北方逃往多雨的南国。或许是疲乏了，亦或许是厌倦了。在火车轰轰隆隆开往南方的三十多个小时里，我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你营造的世界。
    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在你陪我走过了生命中最初的日子之后，在你说你必须放手之后。我以为自己足够勇敢，在没有了你温暖的呵护之后，在失去了你细心的疼爱之后。我以为你带给我的或好或伤都足以使我在初历成长的疼痛之后担得起任何方式、任何程度的磨难。
    于是，在脱离你之后我决心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因为我想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是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的。我不仅要活，还要比你在我身边时活的更好！
                     
    但现实是，在军训开始后的第二天我便承认了自己的怯懦。习惯了你的陪伴，习惯了你的味道，习惯了在你温暖的怀抱中尽情撒欢，习惯了在你宠溺的笑容里恣意放肆。当我结束了一天的超强度训练、穿着突兀的军训服一个人坐在熙熙攘攘的小饭馆里用仅剩的力气拿起筷子时，身旁却没有你熟悉的身影。沁出的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流到眼睛里，任我怎样地抹擦都止不住。眼下被我强行塞到嘴巴里的一大团热干面再也不是熟悉的味道...我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左手紧握的纸巾早已湿作一团。甚至那再也来不及擦去的汗，也连同那泪水一齐滴落在油腻的饭桌上。为什么这一切与我想象的美好生活有那么大的差距！我懂了，我懂了。没有你，我终究是不习惯的。
    而学着习惯没有你的日子是那么地痛苦。每天清晨从湿热的床褥上睁开眼睛都会引来一阵心悸——为什么梦里明明是你简练有力的轮廓，而醒来后却只有一束斜插进阳台的生硬的光？机械地穿衣服，机械地洗脸刷牙，机械地整队站军姿，机械地扒饭然后进入新一轮的心悸。这些简单的动作构成了我的白天黑夜，充斥着整个九月闷热潮湿的空气。而每天晚上被我偷偷洒落在被窝里的泪在夏日的高温里蒸的我几近窒息。
    我想起了当初你说让我必须离开时我高傲得不可一世的表情，而那一刻我用决绝的转身和永不回头的背影表达了对你的轻蔑，却也掩饰了内心的痛楚。思念仿佛一把会自磨的刀，在岁月的磐石上日渐锋利，每次想起时都会被划伤，却越伤越思，越伤越念，直到伤口深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愈合。但原谅我，那是中毒一般地无法自控，我停不下来。
    日子随着军训的结束而日渐丰满。学生会、社团，各种竞赛、演出、讲座填满了我的日程表，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忙碌起来。我怕闲着，因为闲着的时候有关于你的一切会像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强势地摧毁我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脆弱的防线。然而当我得知放假日期时，心却咯噔一跳，以最快的速度心算出了距离放假的准确天数。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数过来的。每过去一天，我就在日历上划去一个数字。数字渐渐增大，我知道，与你见面的日子，就要到了。在拿到回家车票的那一刻，我有些慌张，有些手足无措，又有点控制不住的欣喜。
       
    终于等到了回家的日子。在我一个人拎着三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包，艰难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停想着的是你，还是你。想你是不是仍然那么沉静那么缄默，还是哪里变了，或者像我一样也成长了...总之我用尽自己的一切幻想去满足对你的猜测。
    通往回家的路仿佛长得永远都走不完。我第二天睁开眼睛，从眼前匆匆闪过的已不是青山碧水，而是青黄干枯的植被。为什么从前与你一起时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一种美景呢？山顶上未融的积雪映照着冬日的暖阳，宛若你昔日温暖的笑脸，只是一瞥，整个胸膛都会在恍然间被照亮。那些干裂裸露的黄土和枯残树枝上略沾的土渍或许在常人眼里毫无美感，为什么如今却在我涌动的泪水中晶莹地闪动成最动人的画卷？
    我终于明白，你让我离开，是因为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而我需要一个通往理想大门的五彩缤纷的世界。你不想成为我的负担，更不想让我在刚刚启程的路途上有所牵绊！
       
    火车在傍晚时分抵达终点，回家的路终究有走完的一刻。我提着行李箱走下火车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冽依旧的寒风吹痛了我的脸，但此刻我只觉得眼眶发烧——我眼前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终于不再只是一袭令人心悸的梦境，你的所有、你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坐计程车从火车站向家走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细细观察：曾经的教学楼被拆掉了，剩下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原；曾经坑坑洼洼的小路几经翻修，早已不再拥堵；离开之前园区门口正在建造的一排商品房早已开张两个多月了；就连门卫大爷养的家猫也生了一窝小崽，跟在老猫屁股后面一个劲儿的撒欢...唯一没有变的，是你蓝至骨髓的澄澈的眼神和宽厚坚实的怀抱，你还是那么容忍那么缄默，不出一句言语，却足以慰藉我这颗飘零已经的游子之心。
    我爱你，我的故乡。但我知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你给我的空间是有限的，而我要出去闯荡、去奋斗、去历练，去抵达我梦想中向往的殿堂。我不知道你当初下了多么大的勇气让深爱着你的我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匆忙的抉择是否正确，但我知道的是，你倾尽了你的所有来满足我在物质和精神上的需求，而我，用了我人生中最纯净最美好的十八年去换取这一生对你的爱恋！
       
    我又要走了，纵使有百般不舍。我多想用最后一眸的回望囊括下你的所有，将你带去我的所在！我只是恳求你，原谅我用一只拙笔写出的对你恒久的爱恋和思念，原谅这些被你拾起的只言片语的苍白无力。
       
    我知道，你总是宽容的。
    而我也知道，故乡，就是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湖南大学09级新影院   
新闻1班  翟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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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u

你也很棒很棒耶！！！我也住一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