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削面

郭明德

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写一些文字了。一下笔，竟然想到了吃。唉，没出息……

——题外话

长沙城的小吃很多，如火宫殿的臭豆腐、姊妹团子、龙脂猪血、猪肉馓子、糖油粑粑什么的，我都吃过些许。江苏的小吃我也吃过很多，如南京鸭血粉丝等等。现在我想到的是面。说起面来，兰州拉面或许是最出名了，还有金陵城的刘长兴汤面，陕西臊子面，镇江锅盖面，日本味千拉面，什么炸酱面、酸辣面、担担面、阳春面……其实有一种面在我记忆里最为深刻，那就是刀削面。刀削面是山西的，但我这里所说的不是山西刀削面，而是安徽人在盐城做的刀削面。



那时候我还小，大概是七、八岁光景。院子后面的小巷子——我们称作邮局巷——有一家卖山西刀削面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带着她二十岁的儿子和女儿，天天下午和晚上卖面。当时盐城大街上有好几家卖山西刀削面的，不过我们经常在他们那吃面，近嘛。时间久了，也混得个面熟。面很便宜，青菜的只要一块五，加个肉丝也就两块五，倒也能填饱肚子，很合算。我人小，正常只要小碗（其实也就是大碗，面少些而已），只要一块钱。



煮刀削面，首先烧一锅沸水，把揉好的面用一根木条架住，担在左臂，右手持刀片——也就是一块边上磨了些的铁皮——一片一片将面削成薄片，片片白白的面条听话似地都进了锅里——这刀工是得练练，我见过好几家都使不出这活。随后盖好。点燃煤气灶，倒油，添青菜，撒盐、鸡精，翻炒。一会面熟了，舀上，添汤，添菜，撒上葱花、蒜瓣，于是成品。若要加肉丝或牛肉，则在早已做好的不锈钢锅中取料即可。



二年级，家门口修路，有几个工程师暂把办公室设在我家。路上烟尘多，于是我有事没事就会出缠着他们，让他们带我去吃刀削面。后来路修好了，工程师走了，又有一个女大学生，暑期办家教，租在隔壁，也混的熟了。还记得她教我的好多单词，我只记得一个了，叫“他妈头”，呵呵，西红柿吧。她的家教办完了，就说带我去吃刀削面，但要先打个电话给家里。那个女大学生挺能干的，教的都是些高中生，她也不必她的学生大多少。直到现在，我再也没见过那些工程师，还有那个能干的女大学生了。郑愁予说：“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那么他们与我，谁又是谁的过客呢？年华的墨迹氤散开，我操纵了墨迹，谁操纵了轨迹？



刀削面还是那样，面条粗而不连，劲而不硬，中刚外柔，似太极之刚柔并济，配清汤绿菜，可谓食之上品，却只匿与凡尘罢了。



后来他们搬到双元路，我们只在那吃过一次，再去时，店面还在，就是人换了。面还是刀削面，就是味道没了。



也不知是哪一年，我又见到他们了。这次兄妹都结婚了，哥哥带着自己的媳妇——一个胖胖的安徽女人，还有自己的娘，还在邮局巷做着刀削面的生意；妹妹在新西门桥那，和自己的丈夫，也做着刀削面的生意。哥哥还是那样的瘦，妹妹稍微胖了一些。



刀削面的手艺还是没变，不过价格涨了，青菜面三块五，加肉丝四块五。突然发现，这时候我高中了，都过去好些年了……不过现在我再也没有吃出原先那种味道，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是说不清。就像我上幼儿园是，我父亲每天接我，总要在路上买个鸡蛋饼，那是何等好吃啊！现在我有时也会买个吃吃，做鸡蛋饼的还是那个老奶奶，饼还是不错，可是我就是吃不出原来的那种味道，说不清的。



或许我可以把这种味道定义为童年的味道，然而是童年的味蕾变化了，还是记忆深处在改变，还是现在我长大了？我想，最重要的也许是陪你吃面的人、那种吃东西的心变了吧。如今世事繁杂、功名缧绁，还能有什么心再能静下来，咬一口滑面，嚼一根菜叶，品一勺清汤？



东坡说过：“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这是何等的逍遥者啊！“一蓑烟雨任平生”，只有心不变，才能再品这些刀削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