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话故事：中国民间真的存在着“毛泽东热”吗？

cdxiaohe

华山剑 热点时评




近几年来，网络媒体上明显有一批有组织的人员在利用网络媒体极力宣传和维护毛泽东，但是，这些人的文风与作派，与文革初期的老红卫兵非常相似，他们见不得人们批评毛泽东的一点点错误，他们甚至敢于藐视中共中央在1981年作出的关于批评毛泽东晚年错误的“历史决议”，他们恨不得把哪怕批评一点毛泽东晚年错误的人置于死地，这些人，甚至为了维护毛泽东而公开为极左时代和文革翻案。这些人究竟是一批什么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最为严重的是，他们利用网络媒体，长期散布这样的一种言论，即：中国民间，长期存在热爱毛泽东的群众浪潮。这显然是在误导社会舆论，因为，中国民间，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毛泽东崇拜热潮，即使是文革时期，中国老百姓出于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习惯，也从来没有崇拜过毛泽东，只不过那时候的政治外部环境逼得人不得不去随红色疯狂的大流而已，因为，那时候人们不随大流崇拜毛泽东，就有身家性命的危险，就会家破人亡。下面，笔者通过一件事情去讨论这个问题。

为了不给当事人带来麻烦，下面，笔者隐去当事人所在城市的名字。但是，该文中的当事人的姓名和事件，都是真实无虚的。

某城市有条五福街，这是一条很古老但是现在已经残败的街道，在这条夹在高楼中的“半边街”的小街道中，有一间低矮的老平房，房子已经很破旧了，但是，门口却高挂着一个“王安廷小小展览馆”的招牌，以前，这个招牌还挂过这样几个名号：中华毛泽东像章展览馆；中国文化革命博物馆；东方红纪念馆等。这个“展览馆”并不是那种真正的展览馆，准确讲，是这家主人把自己老屋里的堂屋腾出来做了“展览馆”，低矮的楼阁和堂屋旁边的两间小房，则是展览馆主人王安廷老人的孩子的寓所，王安廷老人和他现在的妻子，则在堆满毛泽东像章、各种红色领袖画像和塑像及其文革各造反派组织旗帜袖章的堂屋中搭了一间简易铺位，铺位上的被子衣服乱放着，铺位的前面，就是王安廷老人喝酒吃饭的地方。

笔者知道王安廷老人的“毛泽东像章展览馆”，是1987年，当时，笔者的一位编辑朋友知道笔者一直对文革问题有兴趣，于是，他给笔者提供了王安廷老人的信息。笔者在1987年结识王安廷老人以后，从来没有写作过他的事情，而是把他和他的展览馆当成为了自己追访观察民间毛泽东崇拜现象和民间文革遗留现象的一个模本，这一追访，就是整整18年的漫长时间。笔者第一次看到王安廷的时候，他还是个壮年人，他的妻子也很健康，18年以后，王安廷已经衰老，他甚至已经不能够外出走路了，出去，他就只能够坐轮椅；王安廷原来的老伴也早去世了；18年的人事变迁，真是让人慨叹不已，唯一不变的，还是王安廷老人的这个“展览馆”。这次笔者是第一次写作王安廷老人的情况。

王安廷老人是这条街道的老居民，他一生中都没有固定职业，现在依然在吃低保，一月只有50元人民币。新中国建立初期，年轻的王安廷干过个体木匠、泥水匠等职业，后来修建川藏公路，他被招临时工，去川藏公路建设工地上干过几年土木工作。1950年代后期他回返家乡，在街道生产组干自己土木老本行。文革爆发以后，王安廷参加了街道造反兵团，成为一个“革命造反战士”，按照王安廷原来的妻子的话说，老头子一生都是给人打杂工的，但是，文革时期，因为他的出身好和是工人阶级，那段时间，他寻找到了自己的尊严，于是，王安廷在文革中像是“吃错了药”（他妻子语）一样，整天跟在那些娃娃红卫兵屁股后面去搞革命宣传，曾经，王安廷还因为搞错了派性对象遭到那些半大娃娃红卫兵的暴打。但是，大概是因为王安廷从文革中强烈体会到了“翻身”的惬意，于是，从文革时期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开始以崇拜毛泽东为业。

王安廷以崇拜毛泽东为业，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就是他从文革时期起，他给人搞土木工作，他从来不收人家的钱财，而是问人家要毛泽东像章和毛主席著作，这样，他也就一天比一天收集到了更多的毛泽东像章与著作，同时，他还收集过古代钱币。王安廷究竟依靠什么去生活呢？难道他就不养家么？他原来的妻子一说起这事，就非常生气，他老伴说，孩子，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靠不住家里这个“疯子”（他老伴语）。但是，长期如此，还是很吃力的，心理压力也大。因此，老太婆后来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终于有一天，老太婆倒了，不久就死亡了。笔者得知王安廷的妻子去世的消息以后，很难受，因为，这个老太婆真是中国的那种万千担子一肩挑的妇女。她以前给笔者讲过不少王安廷的事情，虽然次次都充满了怨言，但是，却往往在最后就这样一句话：随他去吧，他就这么个人，我们也不指望他养家…… 现在回想起他妻子这句话，还有种心酸，中国的妇女啊！

中国的文革物品收藏热，大致是从1980年代的中后期开始的，因为那时候许多人总是在明意识和潜意识中想弄清楚文革的发生原因和内幕，于是，文革的一些资料和毛泽东像章这类文革遗物，也就出现在了地摊上，价格开始很便宜，后来就有些贵了。大概因为这种市面行情的缘故，有人开始劝导王安廷老人将自己长期收集的毛泽东像章、文革中各造反派组织的旗帜和袖章、古代钱币、各种文革小报和资料拿出来进行商业交换，就这样，1987年，王安廷将自己的堂屋腾出来，搞了这个“小展览馆”，王安廷究竟从这种交换交易中有没有赚钱，笔者问过他，他说没有，所以，笔者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不过，他的街坊邻居说，如果这些年王安廷不搞毛泽东像章交易赚钱，他怎么活得下来呢？笔者当然也不敢全信这些话，街坊邻居，往往有嫉妒心的。

不过，笔者多次询问过王安廷老人和他原来的妻子依靠什么来生活。他妻子指着挤在角落里的缝纫机说，她这些年就是依靠接点外来的加工衣服拿点临时薪水，好在几个孩子看到自己的父亲“不正常”（他孩子语），于是，这些孩子也从来不指望依靠父亲，他们很早就参加工作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房子住，一大家只好挤在“毛泽东像章展览馆”旁边的角落里塔铺生活。

王安廷老人究竟有没有心因性的精神疾患呢？笔者观察多年，也吃不准这个问题，他除了一说起毛泽东，他就会激动之外，其他方面，他还是正常的。有可能他这是一种精神应急反映，也就是他一旦说起那“火红的年代”，他就会忘乎所以然，就会自己很快退回到那段红色海洋的历史岁月中去，这，就像是烟客在抽烟一般，有种快意。

王安廷自开办了这个展览馆，当然会遭到街道办事处的干涉，但是，街道办事处也愿意帮助老人解决一点生活困难，加之在1990年代初期的中国在影视界里兴起了一股对文革和毛泽东的关注，所以，1990年代初期的头两年，到王安廷这里来参观的人也有一些，有的甚至是社会“名人”，比如1992年1月，电影演员古月就来到这里参观过，同时，一些外国新闻媒体在听说了王安廷这个展览馆之后，也来过这里进行过采访。于是，街道办事处默许王安廷老人自办这个展览馆，还容许他可以收费。当然，王安廷的这个展览馆不可能办到正式的工商营业执照，他也无法正常维持这个展览馆的经营。

非常遗憾，王安廷的这个展览馆从来没有从收费中获得过什么利益，这主要是因为1992年热闹一阵子之后，他的这个展览馆就越来越被人遗忘了，大家都在奔忙生活，谁还会去关注这些事情呢，这些年，除了笔者这种人外，一年，王安廷的展览馆也来不了一百人，这，怎么能够养活老人呢？到是笔者每次去，都要给老人十员、二十元，甚至五十元的，老人因为与笔者已很熟悉，所以，他也从来不拒绝，他知道这是笔者在资助他。几乎每次笔者去王安廷老人这里，都看见他是一人独自默默在喝那种劣质酒，下酒菜，就是一把生干蚕豆。老人就这样干守着他的展览馆，一天天，变老了，老伴，也撒手人寰仙去了。

2004年冬天，笔者去王安廷老人处，突然发现了个矮小的女人，后来才知道，这是王安廷老人的续弦妻子。但是，我和这个女人谈了一会话，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她坚持说自己是朱德的女儿，是因为自己对中国革命事业的忠诚，使他仰慕王安廷老人，于是，她就主动和王安廷走到了一起。王安廷老人告诉笔者，自己是出于同情这个无依无靠且有问题的农村女人，才接纳了她来照顾已经不方便的自己，但是，他们两人一月的生活费，还不到150元。这，怎么得了！

许多人劝过王安廷老人把这里的毛泽东像章出售出去或者至少出售一部分，至少这可以缓解他们一家的穷困，但是，老人不愿意，他甚至把外宾给他的外币也拿来展览，看来，老人已经成为了收藏痴，几乎见什么收藏什么，连别人的签字，他也收藏起来。王安廷甚至还有毛泽东孙子毛新宇的亲笔签名藏品。

根据王安廷老人讲，他现在收藏有毛泽东像章五万枚，文革资料五吨，还有许多文革造反派组织的旗帜、袖章、胸章等，同时，还有许多文革红海洋和三忠于运动时期制造的各种带有毛泽东画像和毛主席语录的物品，这些，有一部分已经摆放在他的展览馆中，人人都可以看见。同时，王安廷还自办了一份“当代文物”的自印小报，专门登载一些文革时期的歌曲、图画、故事和崇拜毛泽东的消息，只是，他这些崇拜毛泽东的消息，几乎都是半神话的自编故事，有些让人受不了。

本来，笔者打算把自己拍摄王安廷展览馆的照片贴出来，但是，为了不给老人寻找麻烦，就算了吧。王安廷和他现在的妻子，一听到笔者要给他们照相，两人立即走到一座毛泽东塑像前，两人把手放在塑像上，做好热爱毛泽东的姿态。临走时，王安廷老人坚持要送一些宣传照片给自己。其中有一幅他自己制的的画片很有意思，笔者这里把其描绘出来。王安廷在一幅毛泽东的画像两边写到：毛泽东是人不是神；毛泽东思想胜过神。上面和下面写到：从猿到人从人到神；自古贤人自然成神。这幅宣传画片和上面的文字，很说明这位自文革以后就崇拜毛泽东的老人的心态，他的思想，有些乱！

王安廷老人近来也印制名片了，上面的头衔有：东方的红色收藏家研究家；中华毛泽东像章收藏研究会会长；当代文化革命博物馆第一创始人第一馆长；某市五福街小小展览馆馆长；《当代文物》主编。

笔者描绘王安廷的情况，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恰好相反，笔者感谢王安廷老人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具体了解民间所谓“毛泽东热潮”的模本。因为，18年来，就只是在1990——1992这三年时间中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关注毛泽东热，但是，这主要是由影视和文革反思热所引起的，像笔者这样的人，也在这样的热潮之中。但是，要说中国民间有多少老百姓都像王安廷老人这样执著崇拜毛泽东，这，却不是事实，因为，王安廷的展览馆的长期冷清就很说明问题了！

现在，一些人坚持说一些汽车司机挂毛泽东画像，是这些司机崇拜毛泽东的结果。笔者当然是了解司机为什么会挂毛泽东画像的。要是说出来，这可能会使一些崇拜毛泽东的狂热分子很难过的。因为，1980年代后期和1990年代初期，社会上曾经流传过一个笑话和神话般的传说，说是毛泽东去世以后在阴间遇到了前国家主席刘某某等人向他要命，但他们全部被毛喝退了。于是，一些人认为毛是凶神，可以辟邪，这样，就开始在司机中流行起了挂毛泽东像。这就是说，现在的司机挂毛泽东像，本质上是对毛泽东的不尊敬，并不是像现在一些崇毛分子沾沾自喜的那样。

至于现在一些岁数大的下岗工人有的时候在发牢骚的时候说几句怀念毛泽东时代的话，应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毛泽东时代的大锅饭，总是让一些想少干多拿的懒人所怀念的，但是，任何一个人，其中也包括那些怀念毛泽东时代大锅饭的人，又是都不愿意回到毛泽东时代的贫穷时代和不自由时代去的。所以，如果你看见一些上岁数的下岗工人一边依靠吃低保和不愿意干脏活累活，一边又在怀念毛泽东时代，你，千万不要以为这些懒人的牢骚话，就是代表了广泛的民意！

至于一些与文革和毛泽东个人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现在组织起来维护毛泽东时代的一切，甚至维护毛泽东晚年文革的错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高举毛泽东的旗帜的人，未必是真心拥护毛泽东的人，就像林彪那样，他们大多有自己私心目的，所以，这些现在高举毛泽东旗帜的人，甚至极力维护毛泽东晚年错误的人，要么他们就是想捧杀毛泽东，要么，他们就是想利用毛泽东搞自己的地下党组织。对这种人，还是警惕点好！因为，他们会搞乱当前中国的建设发展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