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以爱之名

xyyanhuajimo

这个话题要从一个不算新鲜的故事讲起。

一对夫妻，每次吃鱼时，丈夫都将鱼头夹给妻子，因为他最喜欢吃鱼头。妻子都将鱼尾夹给丈夫，因为她自己最喜欢吃鱼尾。两个人都把自己最喜欢吃的部分给了对方，然后相对无言，默默心酸。时光飞逝，丈夫先到了大限之日，临终前对妻子说想吃一次最喜欢吃的鱼头汤，妻子很惊讶，问道你不是一直最喜欢吃鱼尾的吗？然后真相终于大白。

是的，也许你听过这个故事。

你说，这就是爱，多感人。

我承认这是爱，却想说，多遗憾。

近来接到一对好友的抱怨。说来惭愧，女孩是曾和我一起和泥巴过家家的，男孩是曾和我一起撸袖子打群架的，上个月的某天是两人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而我还坐在X2222跟傅里叶和拉普拉斯玩苦情的三角恋。当然，这就扯远了。

话说回来，听说两人大吵了一架，姑娘哭着回娘家了。小伙也气不打一处来，长途电话打过来，求评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只能当一个垃圾桶，听听故事罢了。

按姑娘的说法，打小姥姥疼舅舅爱的她，十指从不沾阳春水，为了小伙，素面对流年，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烟也不抽了，吧也不泡了，以前一个星期少说逛一次国芳百盛，现在天天都离不开山丹街菜市场。姑娘很辛苦，上班累得半死，下班家中琐事，弄得是糙了手儿黄了脸儿旧了衣儿，到头来一桌子菜摆满，小伙不是出差就是喝酒。那天晚上，姑娘白日里被公司领导训斥了两句，本就是一肚子委屈，等小伙等得过了午夜，刚把一桌子凉了的菜都盖上，开门就见小伙吐了她刚洗的地毯上一大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北方姑娘脾气爆，直接就呛起来了。小伙嘴巴上说不过，借着酒劲就给了姑娘一巴掌。姑娘说，我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按小伙的说法呢，则是另一番模样。小伙每天早出晚归，累得是要死不活。正常上班外，还另兼了一份职。能加的班他都抢着加，十一放假人家出去玩，他一个人对着电脑连轴转了七天。什么都舍不得吃什么都舍不得穿什么都舍不得用，姑娘想要个什么东西，他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上一次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躺医院里怕她担心都没敢告诉她，没想到回到家她疑心病大作又哭又闹一场，小伙说，我这么努力，还不都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她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两个人的问题，我都回答不了。

她说，她为了他。

他说，他为了她。

他们都为了爱，付出了那么多，我谁都不忍心责怪。

可是，爱，就一定是对的吗？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吗？他不好好学习/他学坏/他和我顶嘴/他还敢和我动手/他居然不认我……真羡慕你们家的孩子，又听话又懂事成绩又好。”

这些话，是不是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呢？

然后例行公事开始，安慰这位爸爸或是妈妈，同情他或是她的遭遇，痛骂不明事理的孩子。

司空见惯。

我的一位美国朋友，有一次，他和我说，Erica，你们中国人真奇怪。那么多人离乡背井，在国外辛苦打拼，我见过最努力工作的人就是你们中国人、他们不休假不回家，他们挣到了很多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我以为他们只是爱钱，可他们自己却不用这些钱来享受，而是寄给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要是说他们热爱自己的妻子孩子，却不去陪他们做家庭旅行，他们不陪他的妻子逛街，也不关心孩子的家庭作业和交哪些朋友。

真奇怪。

我耸耸肩，告诉他，这就是他们所理解的爱。

在我看来，最无私却又最自私的爱。

有一句话似乎是这样说，己所所欲，勿施于人。

于是，便想起有一次和老爸的谈话。爸爸说，他当初也有想过，是出去奋斗，然后留给我很大的房间，还有好车，以及很多很多钱，给我最棒的物质生活。还是留下来，陪我度过我危险的青春期，不让我像很多孩子一样跑偏，让我读很多的书，好好学自己的本事，出去旅行见更多的世面，自己成长成一个精神世界丰盛的人。

当时他决定选择了后者。所以现在我们家的房子依然很小，没有车，也没有奢华的家具。我不是富二代。

他说，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也许前者会让我生活得更好。但我却想由衷的感谢我亲爱的老爸，因为他给我的，是出于我的角度上我真正想要的，而不是出于他的角度上他尽自己所能可以给我的最好的。

一个HR姐姐（或者阿姨）对我说过她面试过的这样一个女孩，当他们问及她想要多少薪酬时，她回答说五险一金以外月薪5000。他们问她为什么开出这样的价格，她说，按照我的大学生活标准，一个月2000元我可以生活的很优雅很幸福、1500元是要用来交房租和杂七杂八的各项例如白血病交通水电等杂费支出的，还有1500元是我的储备金，用来将来买房子旅行什么的，而以我现在的学历和工作能力，我觉得我每个月也可以为公司创造出值得付我5000元薪水的价值，所以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HR姐姐又追问，如果我愿意给你8000呢？

女孩略想了一下，说，我拒绝。原因是，如果月薪变成了8000，我就要创造出配得上这样薪水的价值，而凭我现在的能力我只能靠加班等方式来补足这多余的3000，这样会致使我失去诸如陪男朋友、逛街、做美容、学习其他新能力的时间，而且会降低我的生活质量和生活幸福度，我没有必要为这多余的3000元付出更为昂贵的代价。

他们当场决定雇佣这位“精明”的女孩。

HR姐姐说，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却比她自己对生活有更高境界的见解。后来她又与这个女孩在闲暇时进行了一些交流，她告诉我，女孩每天上班都化很精致的妆，着衣品位也很好，而且始终微笑，工作高效认真，遇到麻烦也不慌不忙，他们都决定尽快提拔这位幸福的姑娘。

和我那对好朋友不一样的是，这位姑娘让善于做菜的男朋友做菜做饭，她负责洗碗买菜。她买她爱吃的菜也买他爱吃的菜。房间两人都不爱收拾那就都不收拾了，一星期请一次钟点工打扫完毕。她从不委屈自己，像她面试时说的那样生活丰富，她也要求他的男朋友不许过度工作，用她的话就是，他自己吃好玩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自然就省去了我照顾他的很多麻烦。我同样对自己很好，那也省去他照顾我的麻烦，而且我一直都充满魅力更不担心他会变心。我们都解决好自己的问题，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至于生活的问题，两个人一起努力，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其实，“自私”何尝不是一种爱，一种不带来伤害的爱。

HR姐姐说，要我做像她那样聪明的姑娘。

是的，学会满足，学会心安。

我们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未知。

而未来，却又是充满未知，让我们止不住的恐惧。

我们缺乏的，大概是那位姑娘的淡定和随遇而安吧。

那么，再来说说这篇小记的题目，似乎便是说得有些太重了。

幸福这样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没有出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足够就好。

烟涛微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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