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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 韩寒力作《长安乱》(吐血推荐,今日开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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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6 02: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我出生未知,父母不详,却不知为何有一个师父。我从小受困,四面高墙,一样不知为何。

  我懂事的时候命运安排我目睹武林中最浩大的一场比武。

  当时江湖中有两个派系,便是少林和武当,少林的势力比武当强大一点,因为大家都觉  
得长头发很难打理。少林信仰佛教,抛去一切的表面或者深刻,年幼的我觉得它讲究的是“忍”字,派中高手和普通人的区别就是“忍”的度,高手的出手总是那么时机恰当,有的时候一样的事情在不同的时间做会有不同的效果。

  师父写下:时,空,皆无法改变,而时空却可以改变。这很难理解。我的早期理解是一个逗号可以改变一切,师父说:不,你仔细看。

  我说,上句和下句就有一个逗号之差别。

  师父说,你只看到表面,你仔细看,差别不只一个逗号。

  从日落到日出,我将手上捧的俩字看到快不认识了,师父将我叫入房中说:你看出差别了吗?

  我说,我只看出一个逗号的差别。师父说,你已离答案很近,但是离答案越近,便越容易找不到答案。

  我跪在地上请求师父参破。

  师父说,看,其实是两个逗号。

   少林武当恩怨已久,分歧明显后,少林内部便更加严格。秋天时候,师父下令统一江湖中所有少林子弟的服饰,但是麻烦随即而来,服饰统一后,坊间便有伪造,一些人购得少林服饰后,打劫拐骗,严重蛊惑民心。师父十分疑惑,为何没有人冒充武当?我说,武当上下皆是便衣,不过师父宽心,武当作恶多端,已经不需要冒充,而少林形象一向很高,所以才会有人受骗。


  师父听了没表情,觉得外表只是次要,而外界纷扰,清者自清,主要要在修行上和武当有区别。“忍”字是种技巧,刃悬于心,退一寸则不成忍,进一寸不成仁。我们静静思索忍的度。其实忍字不难,不就是憋着吗,关键是“度”难以掌握,倘若出手太早,我等便和武当没有区别,这是少林的大忌;倘若出手太晚,我等已然被打死,自然很愚蠢。

  我的师兄叫释空,师父应该很不喜欢他,他的身世很特别。我们一起出去,最先动手的永远是他,关键是他并不具备我佛精神,不光在我们中间他最先动手,甚至在敌我之间他都是第一个。我想,他是只记住了师父一万多句话中的一句,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并且是后半句。


   江湖中群龙无首的时候看似很乱,但是群龙有首的时候其实更乱。我记忆中的那场比武很乱,大家靠人口传播,此事已经成为全国轰动的事件,圈内圈外更觉得这是今年惟一具有观赏性的赛事,只是人多口杂,在传播过程中出现了很多不可避免的误差,好不容易统一了时间以后,地点上出现了很多的传说,有说在府前广场的,有说在城外竹林的,有说在望江楼外的。而当时皇帝对张贴布告管理很严,所以传说只能如此继续。


  那天,长安城大乱,城中各大广场竹林妓院客栈饭庄前都出现了千人以上围观人群,自发组成很多堆,各自坚信将目睹世代的交替。

  武林中的想法是,比武在城中最高的地点上举行,这样方便大家的见证。长安最高的点莫过于朝中宰相开的怡春阁。可是当时楼下居然只有一些圈内的人士,为了权威和公正,大家决定将决斗推迟两个时辰。我记得很多少林的人都在城中宣传,决斗真正的地点是长安城最高的地方。江湖虽然是少数人的,但是江湖要多数人都看见。


 两个时辰以后,负责传话的释空告诉我师父,怡春阁下依然人群稀少。

  师父对我说:你看,任何事情都要当机立断,不能一再拖延,和很多人有关联的,更加不能一变再变,这样,谁都对你失去信心。今日的决斗本是天下大事,可是民心已失,那结局无论怎样,都在历史上有所遗憾。


  说完,又有消息传来,城西一棵千年古树下围了上万人。师父当时很诧异,有人向他提议,那场比武可以移到那里举行,毕竟人少好迁移。师父说,不能在树上打,万一掉下来,那怎么办。长安再好也好不过这屋顶,告诉他们,在怡春院屋顶上,朝廷就不管了,人那么多,朝廷也不好管。

  口信发出去,民众又纷纷向怡春院涌来。

  那时我觉得,其实人民是愚蠢的。

  少林的当家人慧竟和武当的当家人刘云此时已经从梯子上走上屋顶,两人对视站着,手背在身后,很威风。时辰到后,俩人的衣服都被风掀动了一下。我看见刘云掀起手掌发了暗器,慧竟微微闪了一下,那针刺入屋顶雕龙中,从龙额头刺入,却从龙须中探出针头,可是终究无力为续,卡在龙雕中。我看见慧竟用手指抽出镖,应该完全没有想到那针很阴险,没那龙头挡着还能回来。

  那一镖极为隐蔽,我只能从他的袖口扬了一下判断镖已出手,而且速度应该很快,只是有点歪,擦破了刘云的耳朵。速度准度和隐蔽程度一直很难三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下面围观的人大喊:快动手啊。

  师父问我,几招了?

  我说:两招,如果我们的镖没有毒,那应该没有胜负。

  师父说:我们的镖没有毒。

  我问:为什么我们的镖没有毒,寺里有很多天下奇毒的方子,用了我们今天就赢了。

  师父说:毒别人的,终将毒到自己。而且镖没出手前,自己离危险是最近的。



云伸出手掌,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猛向慧竟冲过去。慧竟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我看见他脚尖触到瓦块的一刹那,那片瓦块移位比正常要大,而慧竟那步应该很用力,因为要支撑住身体,接刘云那一招。我感觉那片瓦会松塌。

  那一步后,整片瓦都陷了,慧竟没站稳,从屋顶上往下滚,过程中,我看见他一直伸手要扒住瓦片,可是瓦片的方向和结构注定只能被掀掉。


  一声巨响后,慧竟从屋顶上摔下来,腰撞到围墙,重重跌在地上,昏迷不醒。

  下面马上骚动了。少林的人立刻围上去,而民众还呆在原地没有反应。武当的人各个笑逐颜开,因为在大家眼里,正常决斗过程就是俩人站半天没动静,少林那边第一个动作就是一脚踩空栽下去了。刘云在屋顶上高举双手。武林新的盟主就这样诞生。

  虽然过程比较简单,但是观看的人群还是普遍觉得满意,首先,高手过招自然是几招的事情,况且一个人一生中能亲眼看见几回人从屋顶上栽下来。人群中大部分暂时还没弄明白是谁掉下来了,但是大家都觉得,另外一方发了什么不知名神功,因为大家普遍觉得大地震了一下。

  几天以后,传言将更加悬乎。

  武当的人正要去接刘云,突然我师父说,少林弟子,把他们压下去,把梯子砸了。那年,少林就在长安附近,而武当远在千里外,所以少林来了数千人,武当只派了代表几百人。我们很快把他们围住。谁也没有出手。

  刘云在屋顶上喊,给我冲进来,弄我下来。百姓们,我是盟主了,快拿来梯子。

  而此时,怡春院外已经没有看热闹的了。危难时刻,百姓的撤退总是那么神速。人已经一个没有,地上只有一棵大白菜还在打转。

  朝廷的意思是,那是江湖上的事情,陆地是大,江湖是小,江湖的事情,我们管不过来,谁挑起的,还要谁解决。

  高官们其实很关心这件事情,每天都有偷偷探听消息的,首先,虽然皇帝淡化处理,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国家的大事情。皇帝的风格是,越是大的事情,越要没有动静。朝廷的稳定和天下的安定很可能与这件事情有关联。其次,也是最关键的,只要刘云一天在屋顶上,怡春院就一天不能开放。

僵持了十四天,刘云终于饿死了。

  从此就开始了乱世。我很奇怪,我自己有记忆的时候是五岁的时候。五岁我就在少林寺里。我的师父在这里应该很大,以为他只有两个徒弟。一个叫释空,是我师哥,我叫释然。

  那些年,少林旺盛,旺盛到释字已经无法再取法号,师父自己偷偷留了几个好听或者有  
意义的字,留给有关系的人,这些人一般给人看自己法号的牌子别人就知道肯定后台很硬,不是总寺里管事务的,就是与外面大官有关系的,所以一亮法号牌一般去哪里都没人截,在路上骑马也是怎么骑都可以,强行超马,内道超驴,逆行,超速,违章拴马,轻微追尾,衙门都不会管。有些家境不好要出家的,都因为自己的法号实在太难听而放弃了来少林的念头,转而行乞。
 楼主| 发表于 2004-10-16 02:10:1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看大家反响如何呵呵……偶是特别喜欢他的风格的!!
发表于 2004-10-16 13:2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意思哦

韩寒离我们太遥远了啊!
发表于 2004-10-17 15:01:2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了!!!!结局很凄凉的说!!!肯定韩寒写着写着就变了心!!!
发表于 2004-10-17 16:26:04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继续
不过瘾
发表于 2004-10-17 20:3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早些时候在《萌芽》上有连载,但是没有看完,不错
 楼主| 发表于 2004-10-18 14:5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六岁时候,我听师父对一个在寺前跪了七天的人说,你只能叫释放了。我看就这个好听一点。

  七岁的时候,我听师父对一个在寺前跪了十天的人说,我很感动,但是法号不多了,我看剩下的最好听的也就是释奶了。


  那人说:谢师父,但是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只要不叫这个法号,叫什么都可以。

  师父说:那就只有释屎了。

  那人可能跪晕了,居然公开表达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师父,法号为何只能是两个字,三个字也可啊。

  师父说:我师父传下的就是如此,并且规定不能取三个字。

  那人说:三个字不行,可以四个字啊。

  师父说:你太多嘴了,难道你想叫释迦牟尼吗。

  此人最终扫了一个春天寺庙以后留在少林,法号释奶。

  师父说,他最喜欢“然”字,“然”字包含的东西最难以说清。他将然字给了我。我当时不知道一个如此好的法号包涵的意义,其实我更喜欢“释空”,师兄也同意大家换一个法号,但是我们表达了这个想法以后,被双双罚跪了一个昼夜,师父说,这些,不是想换就换的。这些,是命里带来的,你不能与命换,除非你拿命换。


随着我渐渐地长大,我越来越发现我有别人没有的功能。江湖武术,无非是这样,武林高手一人能抵十人,暗器奇准,眼力甚好,虽然跑得快,跳得高,但快快不过马,高高不过墙,只是比普通人跑得快那么一点点,跳得高那么一点而已,而武林的发展最终将集于暗器,只是这样。但是我只要愿意,就算你一个动作再快,我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而且犹如慢放,暗器再快,十丈开外到我面前我感觉也要一个哈欠的工夫,我可以早早去接。但是我接或躲的动作在我看来也很慢,而师父训练的,也只是让我的动作越来越快而已。


  师父说,你瞎了三辈子,所以这辈子还的。

  我说,那多好,这辈子多开心。

  师父说:你不知道你上辈子的苦。

  我说,那我下辈子呢。

  师父说:还是个瞎子。你这样的能力,三生一个轮回。

  我说,那三百年才能再出一个我了。

  师父说:不是三百年,是一百年,你的三世总共一百年。

  当时,师父还没有教我除法。



我七岁的时候,天亮就起床,然后站在院子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谁从哪儿抛出一把扫帚,我必须不让它落地,否则我要倒立一个时辰。我最怕倒立。扫院子的时候,我每一扫帚都不能让灰尘扬起,所以一扫帚下去马上要反过来压住,如此往复,很是辛苦,师父这样做一定是为了让我动作更快。我大部分时候觉得我很聪明,但是十年后师父一句话使我惊醒。师父说,你不用那么累,如果每一把扫得很慢,灰尘就不扬起来了。


  日复一日都是这样,可是我却想过院外的日子。少林对我的看管很严,我去什么地方都有人跟随,而且都是很多人。其实他们做的任何事情出的任何招式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只是要出去自己玩一会儿罢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我五岁前都做了什么?我问师父,师父说我五岁前玩够了,到了学东西的时候了,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记忆空白了五年。

  七岁夏天,我和释空终于被批准去院子外面洗澡,寺庙在山上,不远处就横着一条小河,边上还有很多枣树。那次洗澡树上一共掉下三十一个枣子。

释空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释空大我三岁,他说,我们都已经有高强武艺,偷偷下山先弄明白我们是谁,再玩点好玩的吧。


  我知道,几天里弄明白身世是不大可能的,去玩倒是真的。

  我马上表示赞同。

  释空说,我们不能走山路下去,我们沿着小河往下趟。

  大家还没有表态,都已经情不自禁往下趟了,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沿河有一个山洞。

  在寺里我们听过很多故事,并发现举凡传说中的人物,肯定只在洞里得到了改变命运的神秘力量,我曾经感叹,在寺里呆十年还不如洞里搞一搞,师父说,那是定数,以前的只是为定数发生前的准备,是引导你生命走向定数的必要,因为定数不是你生命的定数,而是一个时代的定数,恰巧需要发生在一个生命里。我表示无法理解。师父说,就是说,你现在不好好在少林寺练习武功,面前有一万个洞也没用。

  而那天,终于让我见到山洞。释空非常兴奋,扑向洞口。俩人当中已经有一个很兴奋,所以我必须显得很冷静,因为在传说里,是人物很少激动,但是我终于忍不住,因为那个洞的位置大小和开口的形状都太正点了,太传说了。我面容严峻跑得比师兄还快。

  就像传说里的一样,还没到洞口,我俩已经不醒人事。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寺庙里,师父的声音飘来:“你终于醒了。”

  我张开眼睛第一句话就问那洞如何了。

  师父摇摇头。


  我又问:师兄如何了?

  师父说:比你醒得早,在罚马步,已经站了一天了。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还得昏迷。

  师父说:你不用罚。

  我说:为什么?

  师父说:此番你们进洞,肯定是你的主意。但是你师兄醒得比你早,所以把罪全扛了,说是强拖你进去。既然这样,我就不罚你了。

  我说:究竟怎么了?

  师父说:你先听我说,你记住你肯定不是一般的人,以后做事情一定要记住,你越是觉得非做不可非去不可的事情,就一定要慎重。你还小,不一定明白。但是你一定都会记住,一般人醒,第一句话都是“这是哪儿?”,你先问洞再问师兄,说明你很明白你要明白的东西。而且在你心里的次序也很清楚。记住什么事情都要遵循心里的次序。

  我说:那师兄醒后第一句话是什么?

  师父说:我不告诉你。不过,你将来会知道,你们俩人,终究不能共存。

第二天,我遇到释空,我始终不明白他醒来第一句话是什么,他说,站太久,忘了。

  我说:怎么着好好地就迷过去了呢?

  师兄说:我要知道怎么迷过去的那还能迷过去吗。


  我说:我要再去那洞里。

  师兄说:怎么去,这是九山十寺里最严密的寺,根本不可能出去。

  我说:那洞多可惜啊。

  后来,我决定去找师父解决问题。

  师父说:那个洞我也知道,我其实很想告诉你们,可是现在不是时候,你们觉得在寺里很无聊,就给你们留一个秘密,等到来年此时,我自会告诉你们。

  方丈在一边笑。我们走后,方丈说:这两个小孩,一个洞就能说一年啊,真是一洞一世界啊。不过这么小就在寺里,多少是无聊啊。

  师父说:只有有苍白的童年,才能有无情的壮年。江湖上一定越来越血腥,他们都将是高手中的高手,和他们为敌的也都是高手,高手间的过招,就看谁心里没有多余的事情了。一招一命半招心,心里有太多事情,怎么能没有杂念。

  方丈说:我不管这事情。

  师父说:江湖何时可以统一啊。

  方丈说:不能啊。不统一是外乱,统一是内乱,人心乱,有什么办法。心里的事情没什么办法。

九岁冬天。

  天气转冷,大雪渐厚。外面世界闹了饥荒,寺外每天都有上千人坐着。当年皇室发生无关政权的内乱。盛传宫中只是几个贵妃和皇后的恩怨,却让皇帝无心治国。无心治国其实也罢,惯性决定国家越大,政权越长,不治也是如此,空出一两年,搞搞搞不清的,加点自然灾害,地方来一点小骚乱,各部看看热闹,心腹想想办法,才是治国长久之计。没灾怎么救  
,没乱怎么平,没匪怎么剿,不救灾不平乱不剿匪,皇帝不就只剩下性生活了。不过本朝皇帝很厉害,光是性生活就能搞出大乱子来,皇后要废贵妃,贵妃居然能有本事起兵围长安,此时还遇上民间瘟疫,不过恰好因为长安被围着人都进不来结果没一人染上。

  寺里虽然很清净,但是外面一直很热闹,每天都死人,寺门每天都有无数人撞,师父终日发愁,门是不开好还是开好,不开,人心尽失;开,同归于尽。原则上一定要做的事情超过原则上的度真是很麻烦,师父矛盾到一塌糊涂。

  当天晚上,方丈把人全叫来,问,开还是不开?

  我说:开!

  师父说:你想趁乱出逃。

  我说:没这意思,民——民众受苦,我们少林——

  师父说:开也可以,先把这小子绑梅花桩上。

  此时,门外又开始传来撞击声。

  师父说:我主管此寺二十年,第一次感到如此心痛,外面肯定是迫不得已,才会以头撞门,我们再不开门,岂不和当今朝廷一样。

  这时候,外面又是“砰”一声。

  所有人都颤动了一下。头颅能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是需要莫大勇气。

  有人问:师父,会不会是嵩山派人来报信啊,嵩山不正搞铁头神功吗?

  师父说:不会,如果是高级弟子,肯定会走后门,我们后门一直开着。

  这时候,门外又是更响的一声“砰”。

  大家说,完了完了,这下疼啊。

  刚说完,门外更大一声“砰”。

  大家惊呼:死了死了。

  师父和方丈表情严肃。

  寂静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史上最响之“砰”。

  大家脸色一下轻松:还没死。

  方丈说:开寺门!

  师父传下去说:寺门准备开放。所有少林弟子,手持木棍,防止混乱,务必维持秩序,分批放人,一次百人,那个用脑袋撞门的人务必放入,紧急医治,此虽猛将,但也是人才。我主持开寺门。

  说完大家即刻排开,我和释空在殿上观看,外面人声鼎沸,师父面色凝重,缓缓打开寺门。

  一瞬间,我看见不测事情的发生。同时,声音传来:上几次石头头太小,一次比一次大也没用,索性用最大的砸!

  而师父刚打开门正用慈祥的脸迎上。

  我看见一片混乱,后面高级弟子迅速把门推上,师父轰然倒地,外面饥饿的人群往里涌,一万多只手和脚在我眼前挥舞。慌乱里,谁都没注意已经有一个小姑娘从门缝里被推进来。寺门于是大关,一只手指还在门缝里,师父被人扶起,小姑娘看了我一眼。姑娘很漂亮,我看到她十八岁的模样。难道我不光看东西能慢放,还有联想功能?像安排的一样,青梅竹马的故事即将发生。

  师父说过,凡事终有量,万物不消失,举个例子说一切的幸福都是部分的,部分人的幸福必然导致部分人的痛苦。所以,世上的幸福都是交换而已。

  今天我终于明白,师父的意思是说,这次开门,我将有一个小女孩做伴,就将很幸福,而我幸福了,肯定有一个人痛苦,那个人就是被砸的师父。

  我很奇怪我为什么不光能看见东西缓慢,还能看见未来模样。但是我不能看见一件事情的未来模样,若能那样,我岂不是先知。我只能看见一个人的未来模样,还是未来已经发生,只是正在轮回?我夜里经常有奇怪梦境,师父说,梦境只是对未来的回顾。未来尚未发生,那如何去回顾。我问师父。师父说:正因为未来尚未在现实里发生,所以只能在梦境里回顾。所有的事情已经有安排,你不要觉得在寺庙里受到我们的安排。你终将自由,但你受命运安排。

  任何一种自由都是另外一种安排的开始。


冬天雪化,红日微风。

  门最后没有再开过,这样的天气,应该在外面游乐。阴天里悲伤只是悲伤,晴天里悲伤却是痛苦。师父说:我情愿外面的人全都死了。

  我说,其实任何人都能知道未来。未来不就是全死了吗。


  师父说:不是,死是结果,不是未来,未来是死之前的结果。

  我说:外面有这么多人,已经死了差不多一半,反正都要死,救进来也得死,万一把病传进来,也是大家一起死,救活了,最后还是死,师父你就不要难过了。

  师父凝视我说:我这么想,早就死了。你不能这么想,想得多了,你就信了。

  门外除了呻吟已经没有任何的气息。我们每天照例往高墙外面抛馒头。寺里的积蓄只能用三天,三天以后,大家都没的吃。

  我没有想过一场饥荒异常瘟疫能有这么长时间。你可想象如此微风拂面,墙外应该是梅花漫天。



那在开门日混乱里进来的惟一的小姑娘我今天终于可以看见。因为外面瘟疫肆虐,小姑娘进庙里以后就先被关了十天。大家确定小姑娘没有病才把她放了出来。傍晚,大家一起讨论姑娘的去留。

  师父还没有开口。她先说:为什么你们不去救别人?


  一个师兄说:你以为我们是在人群里把你挑出来然后单救了你啊?你是给挤进来的,是个疏忽。

  小姑娘又说: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人?

  另外一个师兄说:救什么救啊,自己都快饿死了。

  我也安慰道:寺里的东西只能吃两天了。

  当时我就觉得,所谓救人帮人,全是自己还能保全时候的一种消遣。

  一个师兄说:怎么处理这个小姑娘。

  有人提议放回寺外。大家一致反对,觉得首先这太不人道,少林寺这次寺门大闭做得已经很夸张了,救了再给人扔回去,就太夸张了,其次,朝廷最近老用典型说事,很有成效,少林寺也要一个典型,以后可以用于宣传。巡抚不是说了吗,典型不是一万个人里面一个代表,而是一万个人里面只有那么一个。

  师父说:就留她在寺里。

  一个师兄还有意见:那我们洗澡什么的怎么办?

  方丈说:中原九山十寺,规模之首便是本寺,寺院这么大,小姑娘这么小,非要洗到人眼前去吗?

  师兄说:可是毕竟这么多时间寺里从来没有来过姑娘。这个弟子们一下子难以——

  方丈有点急了,低头问小姑娘:小妹妹你多大了啊?

  小姑娘说:我八岁。

  方丈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啊?

  小姑娘说:我妈妈生的。

  方丈问:怎么生的啊?

  小姑娘说:不知道。妈妈没说。

  方丈对大家说:你看她什么都不懂,你们有什么好不方便的啊。

  方丈继续问:你看旁边这么多人,他们和你有什么区别啊?

  小姑娘说:他们有那个东西我没那个东西。

  方丈脸色一沉,不由“啊”了一声。问:“哪个东西啊?”

  小姑娘说:珠子,挂的那个。

  方丈没敢再问下去,对我们说:你看,还有谁害羞没有?少林弟子多少风雨过来,居然还怕一个尚未——懂事的小姑娘,真是啊。

  于是寺里留下了这个小姑娘。一天以后,麻烦出现,小姑娘始终不肯告诉大家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大家觉得总不能老是叫“那个女的”,晚上,师父召集很多人,决议两件大事,第一,寺里粮食只能维持两天,如何是好;第二,大家给这小姑娘取一个名字。

  给小姑娘取名字在这兵荒马乱中应该算不得是事情,而且不应该被提出来,但是大家似乎对这件事情的兴致更高。最近每天死很多人,外界民不聊生,谁都无力做甚,还是娱乐自己比较好。

  第一个严重的问题大家讨论了大概有五分钟,讨论的结果是省点吃,这样还能用四天,等再一次只能用两天的时候再研究。而第二个问题大家足足讨论了两个时辰,并且一向团结或者说表面上一向团结的少林子弟差点当着方丈就打起来,情况很是激烈。最后,在这萧瑟的季节里,在这混乱的时代里,在这苦难的寺庙里,在这悲伤的气氛里,这小姑娘背负着大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正式定名为“喜乐”。



我记得喜乐有很好的厨艺,这个才华被大家在第二天就挖掘出来了。在寺里主厨的师父虽然手艺不错,但是做菜显然没有激情,对菜也缺乏研究和创新,青菜和番茄吃了一年。我最讨厌吃青椒,但是他每个菜里都有青椒。喜乐来到寺里以后,觉得自己帮不上大家什么忙,问自己能做什么,结果被派到厨房,可是当天,她就做了一盘大家闻所未闻的菠菜煮青菜,番茄拌馒头,导致那天主厨师父做的菜全都被抛到了寺外救济,而我们几百人都围着喜乐的菜转。


  我吃饱以后正好遇见喜乐,说:喜乐,为什么没有青椒?

  喜乐说:我不喜欢吃青椒。

  我说:我也不喜欢吃青椒。

  我说:你喜欢吃什么啊?

  喜乐说:我喜欢吃番茄,你呢?

  我说:我喜欢吃馒头。

  喜乐说:馒头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释然。

  喜乐说:那我叫你释哥哥。

  我说:不行,这里你能看见的每个生物都是释哥哥。叫我然哥哥。

  我问:你最喜欢做什么呢?

  喜乐说:我最喜欢洗碗。

  我喜出望外,说:然哥哥我的碗——

  喜乐说:不行,师父说了不能给你洗碗。师父问我最喜欢什么,我说我最喜欢洗碗,师父说,好,以后就洗为师的碗,你喜欢洗谁的都可以,就是不要洗一个叫释然的碗,他见到你肯定会让你洗碗。

  我大吃一惊,师父真是先知,接着说:好,那不用洗我的碗,还有以后你碰到一个叫空哥哥的,也不能给他洗碗。

  喜乐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洗碗呢?

  我有些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回答道:你也算是奇怪的人,难道你也喜欢倒马桶吗?寺里的马桶以后就是你洗了。

  喜乐哇一声就哭了,直奔师父房中。

  很快,师父出来了,后面跟着喜乐。师父很严肃地说:听说你刚认识喜乐就让她去倒马桶?这样,你倒一个月马桶吧。

  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崩溃。因为我最不喜欢搞卫生和吃青椒。而倒马桶是搞卫生中最不卫生的一个项目。师父对我说:这是磨练你的意志。只有意志强大才能真正强大。

  我当时就很不同意这个说法,照那么说,这个寺里最强大的就是长期负责倒马桶的释桶师兄。我觉得意志只是一种愿望,愿望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就比如我看见有人以很快的拳速打我,我连他汗毛的动静都看得清清楚楚,并能看见他同时“嘿”一声而喷出的唾沫星子向我而来,而且我发现再快的拳也没唾沫星子快,我明明看见,却不能闪躲,先被唾沫星喷中,然后再挨着一拳。这才是痛苦中的痛苦。

  我这样和师父说过。师父说,你跑题了,我完全听不懂。

  总之,我解放了释桶。以后每天早起,先扫院子,后倒马桶,再听墙外呻吟。喜乐和我起得一样早。无论我去哪里,喜乐总在旁边——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显得我很漂泊,其实我无论去哪里也在院子里。事实是无论我去哪里扫地,喜乐总是跟着我。大家都很羡慕我,觉得在少林寺里能有正当理由和姑娘在一起是个奇迹。

  两天以后,我记得方丈又主持了一次会议,会议的内容是,我们省之又省的粮食,现在只够用两天的了。怎么办?

  有人提议派出一些兄弟去外面寻找粮食。少林寺和朝廷的关系一直很好,所有粮食其实都是朝廷所发,但是现在情况真是很困难,连县老爷都有三天没吃上燕窝了,可想老百姓苦成什么样,粮仓早就空了,我们在的中原又是重灾,自然没有多余粮食。师父提议可以到其他寺寻求帮助,说:现在外面人心惶惶,疾病肆虐,最近的灾情比较好一点的通广寺应该有一些储备,来回七百里,谁愿意去?

  大家都表示与寺共存亡。寺在我在。所以,这次大会的结果是,大家再勒紧腰带,两天的粮食分四天用,然后两天以后再讨论怎么办。

  师父说:这件事情告诉我们的中心思想是,只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原本缺少的东西也可以变得很多。

  我说:我们可以报信给其他寺里。

  师父说:现在外面太乱,很难传递信件。

  我说:用鸽子啊,寺里养有很多信鸽。

  师父说:早吃了。

  我大吃一惊,因为我已经打了很久这些鸽子的主意。但是我觉得出家人不能吃荤,在我思想不定的时候,居然有人已经下手了。我问师父这人是谁?

  师父说:是方丈。

  我又大吃一惊,方丈为什么不以身作则。

  师父说:前几天方丈身体虚弱,点名要鸽子汤。而且规矩其实是温饱以后的消遣,温饱都不能了,还要规矩吗。

  两天以后。方丈又召开了一个会议,会议的内容是,寺里的粮食只能用两天了,怎么办?开一半,消息传来,寺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方丈大惊,亲自上墙探望,发现果然一个人都没了,连尸体都不见一具,北风吹冻土,野草依枯树。方丈不禁老泪纵横,说,阿弥陀佛,死得真干净。死者已去,生者掩埋,生者将去,死者相伴。可是,这最后一个是如何自己把自己埋了呢?

  我想,方丈一定是鸽子吃多了,补过了头,这一看就知道城里发吃的了。

  不出所料,消息又传来,皇仓大开,各地发粮。你可知国库里有多少粮食?多到开三天救天下,只用了小库不到一半的储备。这就够举国用一个礼拜了。举国是什么概念,多少人口?大家要能像抢粮食一样积极统一,早就换帝号了。

  我曾疑惑,为什么长安粮仓不在危难刚来时就救济大众呢,一定要饿死无数百姓连和尚都要快饿死了才迟迟开放呢,皇帝做出一个决定难道就需要如此长时间的犹豫?

  其实任何决定都是早就作出,只是时机不到而已。粮仓开早了,百姓还不一定乐意呢,觉得发粮少了,最好还得发钱,等饿死你们几十万,再放粮食就全变成感激了。人的本性其实就是一个贱字,为什么贱人听着比笨人、傻人、蠢人都顺耳?因为人就是贱。

  一下子,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这饥荒就过去了,我们高兴的是少林终于保住了,我们难过的是武当也没饿死一个人。所以大家都怀疑他们和朝廷勾结。一样的事情不一样的人做连措辞都不一样,我们少林叫合作,他们叫勾结。但是终究大家都很高兴。师父也很高兴。高兴之余,我却问师父一个完全偏题的问题:我到底是什么人?

  师父说,我们都是俗人,你不一样,你有不一样的能力,你是THE ONE,你是救世主。

  我说,不可能。天下在我眼里,还没有一个喜乐有意思。

  师父说:对。你须记住,你开口能说的事情永远都是曾经的事情。曾经的事情就是过去的事情。我说的是你未来的事情。
发表于 2004-10-20 13:07: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上面的都看过了,我想看下面的~以前没看完
发表于 2004-10-20 22:2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过了,建议大家只要看前面一部分就够了,后面看了失望哎
发表于 2004-10-21 10:36:45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看了前面想看后面,你说咋办?
 楼主| 发表于 2004-10-21 14:50: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春天。大灾大兴,天下繁华。

  12岁秋天。

  我和释空,和喜乐试图翻出院子。释空自己做了一个工具,我们管它叫掀瓦器,释空则叫它飞天钩。工具的原理是绳子带着一个钩子。释空觉得这是第一个由少年开发而成的暗器  
,而我们当时称这些有好手艺又能发明工具的人为做家,所以释空自封少年做家。但是飞天钩遭到了我和喜乐的嘲笑。我们觉得,所谓暗器,一定要暗,而飞天钩实在太大了,别在腰间不知真相的人一定以为此人是个杀猪的。而且,暗器的作用是杀人,不杀人至少也能伤人,而飞天钩其实就是用来翻墙的,再说,类似飞天钩的爬墙工具早在上一朝就有了,而且在侠客和贼之间极为流行,甚至引发房屋设计的革命,就是高墙的檐不再固定,而是用可以松动的瓦,这样类似的钩子就无法固定。所以我觉得释空很不能独创,喜乐说释空抄袭。

  释空的辩解是,我没抄人家的,我虽然看过翻墙钩长什么样,而且也很喜欢,但是我这个钩子和那个不一样,就算形状差不多,但是你看,那有四个钩,我这只有三个,而且他那个绳子和钩子之间的结是死结,我那是蝴蝶结。最关键的是名字都叫得不一样,那叫翻墙钩,这叫飞天钩,那怎么能叫抄袭呢。

  为此,我们还特地到师父面前让师父评判,师父看了一下,说,我听释然和喜乐说你自己发明了个东西,但又说你是抄袭的,我很担心,仔细看了看,我还特地买了一个前朝翻墙钩看了一下,我就放心了,这个顶多说是借鉴,不能说是抄袭。

  师父又对我和喜乐说:喜乐,释然,你们大哥好不容易做出个东西,虽然比较落伍,不能爬当今的墙了,但是至少还能爬树嘛,你们也要安心发明,自己动脑筋,这几年江湖有所平息,百姓安居乐业,你们更要好好积累,乱世时候,肯定能派上用场。这几年暗器发展一日千里,但正统的暗器都有正统的防御工具,只有自己做的才能出奇制胜。

  我说,师父,这不是少林不提倡的歪门邪道吗?

  师父说,不是,这是旁门左道。

  我说,那什么是歪门邪道呢?

  师父说,武当自己做的暗器就是歪门邪道。

  我和喜乐一起噢了。


师父那天把释空留了下来,我和喜乐先出去了。我同喜乐商量说,师父应该是在责备释空,喜乐说,不一定。

  结果真是出人意料,少林寺决定量产飞天钩,以筹集资金,扩建寺庙。我表示怀疑,这能卖钱吗?喜乐说,一定能卖钱。结果还真是可以卖钱,人们发现这飞天钩除了不能飞天以外,别的都行,小孩用它爬树,妇女用它拴孩子,家里用来拴狗,在牛身上系三四个钩子耕  
地上还能除草,卖猪肉的可以用它挂猪肉,马车坏了还能当拖车绳,总之就是牛逼俩字,再加上是少林出品,信誉保障,所以卖得很好。

  这样卖了大概一个礼拜,突然有一个九十六岁的老头儿在衙门击鼓,说飞天钩不是少林发明的,而是自己于前朝就实验成功,虽然没有量产,但是一直地下交易,甚至一度引发爬墙热,现在少林盗用,希望少林可以道歉赔偿以及给自己曾儿子释腿换一个好法号。

  审官问:你说飞天钩是你发明,何以作证?

  老头儿说:你还小,不知道那时候的历史,那时候的钩子在很多侠客里流行,你可以问前辈,不成看史书也可以。

  审官问: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老头说:草民以前是做家。

  审官问:那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老头说:一辈子就做了这么一个钩子。但是后来墙檐屋顶都变了,我的钩子就没用了。

  后来事情传到少林,少林基本都没去人,就把事情平了,事情的结果是衙门认为,因为少林的飞天钩卖了几百万个,但老头儿的前朝爬墙钩经过统计大概只卖了六千个,所以不构成侵权,虽然两者造型基本一样,但是因为名字不一样,所以判定为两个物种,老头儿目的是为了亲属更换法号,利欲熏心,判为诬告,而且因为前朝爬墙钩没有注册,所以定老头儿为抄袭,虽然两者名字不一样,但造型基本一样,构成抄袭无疑。而且少林量产钩子虽然卖钱,但是不是为了赢利,是为了修建寺庙,老头儿此举构成亵渎神灵。但念老头儿年事已高,免去刑罚,城南广场示众半天即可。

  方丈知道此事勃然大怒,一直责问是谁向衙门托的人说的情。我说:爷爷,这样少林赢了不是很好吗,虽然老头儿有点可怜。

  方丈说:你觉得假使一个江湖上给人做暗器的人活快一百年,真会为一个钩子闹上衙门?谁知道那人是谁。你只知眼前,却不知日后。

  我想象示众那天一定会突然飞沙走石,然后众人张开眼睛时,老头儿已经不见,只有我看见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是事情比我想象得简单,在牢里时候老头就已经不见。一直不见到三年以后。


飞天钩大大激起了释空制造暗器的欲望。在寺里多年,我和他的武功其实差得不是很远,但是因为我能看得比他清楚,所以他总输给我。我不是很喜欢做暗器,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的暗器的行进速度都太慢了,我看普通人向我发来暗器的感觉如看见羽毛飘下来一样漫长。但是他不一样,他觉得背一身的暗器很厉害。的确是这样,倘若你有一个暗器,和高手打是必然失败,倘若你有一身暗器,高手打你一拳说不定不幸打在暗器上,这样你就赢了。这属于暗器中最最暗的器,虽然大家都不是故意。


  释空的暗器通常属于对已有暗器的轻度改装,显得比较缺乏想象力。但是最近他突然发现,做暗器的成本太大,基本上杀人类的暗器都有去无回,这样很浪费,要做就要做可回收利用的暗器。如果出手准,暗器留在人肉里,取出来自然方便,如果手潮,暗器打歪,那找起来就很麻烦,而且现代化的暗器有越来越小的趋势,而且现代练武的人手也有越来越潮的趋势,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暗器的再利用。

  我说:找回来不就得了。

  喜乐说:那多没面子啊,打完架还得满地找。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满地找牙呢。

  释空的意思是,现在世面上刚刚有一种叫来回绳的东西出现,学名橡皮筋,如果把暗器栓在上面,发出去以后不就可以收回来。

  喜乐说:那怎么去买那个东西呢?你和师哥都不能随便出去。

  释空说:可以偷偷出去。

  喜乐说:你的飞天钩不能爬墙啊?

  释空说:没事情,我又改进了一下,已经可以爬墙了。

  我和喜乐说都惊异于释空暗器的改款速度。释空说:我把飞天钩的线加长了五十尺。

  我问:这有什么用呢?

  释空说:你想啊,现在的墙瓦不是钩不住了吗,那如果绳子长一点,可以勾到墙外面的树,然后架着墙不就能爬出去了?

  我大为折服,又问:那怎么回来?

  释空说:没事情,我背着攀墙架。

  喜乐说:那怎么跳下墙?

  释空说:没关系,我带了着地鞋。

  我问:这两个都分别是什么东西?

  释空说:我自己做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此时宜早不宜迟,因为月中有江湖暗器展,我想用这个参加比赛。

  喜乐说:那就今天晚上吧。

  我说:可以,不过喜乐要留在寺里。

  喜乐急忙说:不可以,我怕疼,师父一打我我就会告诉他你们去了哪里。你们要带着我就可以灭口了。

  释空问我:灭口是这么用的吗?

  我说:不知道,带着喜乐也可以。要不然庙里就留了一个活口。

  释空问喜乐:活口是这么用的吗?

  喜乐说:不跟你说,你傻乎乎的,反正三更,大家在西北角古井集合。

  我们都表示同意。

  三更。井前一个人影都没有。


 次日清晨,我们仨在一块,喜乐问我:去了没有?

  我说没有,问喜乐有没有,喜乐说没有。不知道释空有没有,释空遇见我们显得很抱歉,问我们有没有,我们说没有,释空说,还好,我也没有。大家都没有就好办了。

  喜乐抱怨,三更没有鸡叫,哪知道什么时候三更啊。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听见鸡叫才起来。

  释空说:我还晚,我是师父把我叫起来的。我昨天太激动,没睡着,三更时候才睡。

  喜乐说:今天这样,我们看师父房间里灯灭了,过一炷香再集合。

  结果又失败了,因为师父房间里灯一夜没灭。次日,我们三个人全部睡眼朦胧红肿不堪,这是我们生来第一次通宵不眠醒看天亮,师父出来看见我们很奇怪,说:昨日为师研究史学,越看越投入,一夜不眠,不想你们也都睡得不好,我们四个真是有缘分啊,这就是佛书里的心灵相通吗,哈哈哈。

  我们仨都很委屈,首先我们仨都看了一夜灯,然后又不能告诉师父我们不可告人的勾当,而且还得强行被说成很有缘分,实在痛苦。

  喜乐说:今天这样,吃完晚饭以后一炷香时间,天色微黑,我们就集合。

  这次我们仨终于凑到一起。但是我们看到释空的行头,都大吃一惊。

  喜乐说:师哥,你说的那个就是这个?

  释空说:不错,虽然体积庞大,但是很管用,看这个,两个叠在一起就能爬墙,而脚如果伸在这个里,落地就不会受伤,而且没有动静。

  我说:话是这样说,可是一个高等弟子背两个板凳和两麻袋棉花也太难看了吧。你这样大地跑过来难道没人发现?

  释空问:什么叫“这样大地跑过来”?

  我说:你背了两个最长的板凳和两大麻袋棉花,显得那么大,在寺里穿过来居然没人发现?

  释空说:发现了,都发现了,我说做暗器呢。

  我说:好大的暗器。

  喜乐说:我看了,没人跟过来。开始吧。

  释空成功地把绳子甩在离开围墙十万八千里的一棵树上,拉了拉,觉得很结实,第一个爬了上去。喜乐随后爬了上去。我说:你还真像一个女侠,一点也不碍事。然后我爬上墙壁。等大家都在墙上了,夕阳已经淹没一大半。

  释空说:棉花一共两袋,你们用。

  我说:那你呢?你直接跳下去?

  释空说:胡说,师父说了,世界上没有轻功的。我告诉你们,我发明了一种新的下墙法,手抓着绳子,荡下去,荡几下以后就可以站地上了。猴子都是这样的。看我的。

  说完,释空手抓住绳子就荡了下去。只听一声巨响,释空摔在地上。

  我和喜乐第一反应都没管释空死活,马上回头看寺里。见都没有什么动静,才悄悄问释空:你死了没?

  释空说:好痛,多高。

  我说:五米。

  释空说:好高,我得昏一会儿。

  喜乐问我:他不是说可以荡吗,怎么直接摔地上了?

  我说:你看,绳子离开树有十米,墙离开地有五米,荡个屁。

  喜乐说: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万一师哥死了怎么办?

  我说:我还没目测明白呢,他就跳墙了。

  我对喜乐说:我先套着这袋棉花跳下去,如果我没死,你再跳下来。说罢,我跳了下去,虽然活着,但是摔得也不轻,下面就是喜乐要跳下来,我把棉花铺好,说,可以跳了。释空不知道何时复生,站起来要接喜乐,我说,我来就行了,你养伤好了,释空说,你看,我没事。话音还没落,喜乐就跳下来了,我们谁都没能乘机发生肌肤之亲。

  释空跑上去问:没事吧?

  喜乐指着自己脚说:脚扭了。

  释空说:啊?我棉花带太少了。我背你。

  我说:去你的,你要背就背板凳,你自己带来的自己背,我和喜乐都是帮你。

  释空说:这要问喜乐。

  喜乐想了半天,说:还是谁带来的东西谁背吧,没带东西的背我吧。



我们下山一路走了很长时间,当时夕阳全无,月亮初升,路上很长一段竹林,耳边风声,竹海不像白天那样,忽然显得阴森,释空背着凳子,我背着喜乐,寒夜微暖。

  我说:等等,有问题。

  释空说:对,我也发现了,我们走来走去都走在一个地方。


  喜乐顿时抱紧我。我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家环顾四周半天,我缓过神来,说:师哥你吓死我了,这台阶都一样,旁边都是竹子,当然走来走去好像在一个地方了。我只是觉得好像前面有人在竹林里等我们。

  刚说完,释空吓一跳,说:你说的比我说的恐怖多了。

  我说:有人倒是没什么,是人就是好事情啊,总比走来走去在一个地方好。喜乐,你快掐死我了。

  我刚说完,前方竹海里走出一个人。此人长衣飘飘,手持笛子。想来来者不善,不过幸好他穿着深色,倘若他一袭白衣,我们仨肯定当场吓死,对方就不战而胜了。

  释空说:谁,拿的什么?

  他扬扬手,说:笛子。

  我看见暗处笛子中飞出一支毒箭,而且依照箭头颜色判断应该是剧毒,不是我知道这是什么毒,而是这样的青绿色我不曾见到,不知道的恐怕更毒,总之不可能是补品。师父说毒有三种,一种杂色,有药可解,一种无色,无药可解,但最毒的肯定是和植物叶子最接近的颜色,传说记载西域——师父说不一定是在西域,但是一般遇见无法解释不知真相的东西都说是西域的——失传多年一种绿色粉末剧毒,只要一克投井,可毒死长安一半人。只要接触到人的皮肤,此人当即丧命不说,皮肤骨头内脏大脑全部都是相通的孔,更邪乎的是,据说死状之恶心,看过一眼的人从此不想进食,八成都饿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灭城毒?正好可以给师父看看。想完,我看暗箭飞近我,侧了一下身,为了防止沾到自己,等暗箭从我身边过去,我伸手抓住暗器后端,仔细端详。

  释空大吃一惊,问:师弟,你带了暗器出来?

  我说:我没带啊,刚抓的。

  喜乐说:明明是你说话多嘴,怎么往我们那里飞暗器啊。

  那人哼哼冷笑,说:有人说你先知,你还真有先知。没想到你这么小。可有人给我银两要取你命,我不得不取你命。

  我说:我没先知。如果我有先知我早就不下山了。

  释空说:他要取你性命,你快把暗箭扔回去。

  我说:那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释空说:给我,我来。说完抢下暗箭,往那人掷去。

  我怀疑我内心也想把暗箭扔回去。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在我手里抢走东西。

  暗箭脱手,凉风袭来。竹海一阵骚动。那人还站在原地。喜乐说:师哥,你速度好快,中了吗?

  我说:歪了。歪了挺多。

  说着那人就拔剑过来。释空拿板凳挡了一下,顿时板凳一劈为二。从断口的整齐程度,我判定此剑为甲等一级。只是见血太多,怨气太重,已经不是挥剑人的气势所能控制。

  我说:这剑不是你的。

  他说:对,但这一剑是给你的。

  说完,剑路一转,直向我过来。这样的生死时刻,我居然忘了之前把喜乐放下来,现在两手托着喜乐,能作战的只有一张嘴了。那人一剑劈下,我从容躲过,乘还没回剑的时候,我一嘴咬在他的脉搏处,剑顿时咣当落地。

  喜乐、释空和杀手同时大叫一声:这样都行!

  那人一看连武器都掉了,转身就跑。释空拿起刀,我从他原来站的地方旁边三米处一棵竹子上摘下暗箭收起来。我们快速往山下跑。我想,怎么有人知道我们要逃出去玩,难道真有先知?那人是什么人,怎么这么面?但这么面的人怎么有这么好的剑?虽说赛马场里不是技术好的人就一定有好马,有的是有钱人骑顶级马,但剑不一样,剑要高手用才能快。面的人配好剑只能越用越钝。那说明,这剑落入那人之手的时候一定更快。

  释空背着剑,对我说:这剑比普通剑短一点点。

  我说:短的剑出鞘快。

  喜乐说:这剑归你了。

  我们一路都在想那人到底是谁,谁派他来。不知觉就到了山脚。县城离开山脚有几里地,县城叫逐城,原来叫竹城,本朝开朝攻克长安决定的一战便是竹城大捷,后来开朝皇帝觉得竹城名字不好,显得脆弱易破,两百年前改名逐城,意思逐鹿天下之城。逐城离开长安只有上百里,但这我们不关心,我们关心我们离开逐城多远。

  路上人烟渐多。到了城里才知道,商铺早就关门。我们就有几文钱,无法住店,只能蹲在街边。我说,只能睡外面一晚上了。

  一会儿时间,巡兵到我们眼前,说:都起来,不能睡这儿。

  释空说:怎么不能?

  巡兵说:这条是城容交通示范街,你要睡在隔壁那条街上敞开了睡,没人管你。

  我们仨又辗转到别的街道。喜乐说:商铺要鸡叫过后才能开门。我们要等一个晚上。买到东西以后要马上回去,不然就被发现了。

  我和释空都感叹喜乐的社会经验丰富。

  释空说:喜乐,你也该下来了,都蹲着了你还让你师哥驮着。你师哥多累啊。

  喜乐噢了一声,悻悻下来,蹲在我旁边。喜乐说:这次逃出来多有意思啊,以后我们有谁变成史官了或者诗人了一定要把这个写下来,书名就叫《我们仨》。

  天上繁星密布,周围一片陌生,这样场景当时不知,只是下次可能隔世才有。



一大早喜乐就砸开了一家铺子,买了几根来回绳,一路上出城赶回寺里。我看见所有地痞流氓或者江湖侠客都在看释空身上背的剑,但是所有人又马上摇头说假的。我更加觉得这剑不普通。

  去时路长来时路短,我们提心吊胆来到寺前,寺门居然是开着的,喜乐说:完了,被发现了,肯定是方丈怕我们再爬墙摔下来。


  我们躲在门口外面不敢进去,喜乐偷偷问看门的一个小师哥,他说这次可是大事情,里面人都排好了,师父和方丈都等你们进去呢。

  喜乐问:什么大事情啊?

  小师哥说:都传说你们三个偷了庙里两个凳子和两袋棉花畏罪潜逃。

  这时候传来师父的声音:都进来吧,不要偷偷摸摸了。

  我们仨慢慢低头进去,慢是因为大家都在拼命想借口。师父刚要发怒:你们——

  突然间,方丈和师父都张大嘴巴表示惊讶,胡子几乎挤下来,忙把我们叫到房里,慈祥地问了事情经过,然后说: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剑吗,那是江湖里人人都在找的剑,此剑就叫一个字:灵,灵剑原来是江湖第一杀手无灵所有,因为见血太多,而且所做皆是暗事,所以灵剑沾染到天下极重之邪气,但是你看剑鞘,却是百年前香火最盛的一株神木所做,真可谓是正邪大汇,所以只要剑在鞘中一个时辰以上,拔出来后剑气就能伤人,可以想象剑的锋利程度。

  师父边说边陶醉地拔出剑来,顿时四周一个人都不见。师父又说:可是,这终究是传说。其实这就是一把磨得比较光的剑,它代表了武林里的地位,所以无灵消失后几年,大家都在争夺这把剑,为此还死了不少人。倘若你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背着这剑出去肯定不能活着回来。你们几个未成年人居然背着剑一路从市集回来了。

  方丈说:可以宣告天下,此剑暂时由少林保管,天下也可太平很多。真是没有乱世只有乱人啊,太平盛世,没有什么可以闹得为一把剑乱杀,这下也算平息了。

  然后我主动展示我从路上捡来的毒镖,我对师父说:师父,你看这镖,好像上面是灭城毒。

  师父和方丈吓了一跳,剑一下掉在地上,师父忙吩咐众人闪开,然后急召暗器部的号称无毒不识的释毒师兄来辨识。大家都几乎忘了那把绝世的剑,毕竟一把剑只能伤一把人,而天下奇毒可以灭一个朝。辨识的结果让大家很失望,暗器上面的青绿色物质是因为此暗器使用过多次,而且肯定都是扎在竹子里,所以那是竹子的颜色。

  师父问我:那个人武功厉害不厉害?是什么派别?

  我说:我不知道,我没出手,我咬跑了他。

  师父惊叹:啊!

  师父问:那此人怎会知道你们会偷偷下山?连为师都不知道。

  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埋伏了几年了吧。

  师父又说:那此人怎么有这样的剑?

  我说:我问他了,他说这的确不是他的剑。

  师父说:难不成是捡来的?难道江湖善变,今年已经不流行灵剑了?随便捡都能捡到?随便背就能背回来?

  这个时候,有人来报,寺外有一群人听说有人背回来了灵,要求少林给一个正式的答复,然后展示一下,以让天下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灵。

  师父又惊叹:消息传得真快。告诉他们,这是真的灵,灵归少林,也算是天意,让江湖从此少些纷争。大家不用再抢这把剑了。


释空用千辛万苦找来的来回绳做的暗器最终不能成功,因为那暗器只有我能用,释空用一回让自己中镖一回。无灵是个神秘的人物,就好像所有人觉得我是个神秘的人物一样。外人看的神秘人物对自己的内心永远最清楚。他的事情在几年前结束,而且结束到完全不拖泥带水。他受人银两杀了当时一个小派系的帮主,带走帮主的女人,现场只留下一把剑。此剑就是我后来捡来的灵。人走了,剑却更像杀手,让江湖里的人互相残杀。


  一个杀手留的一段钢铁有如此重要吗?我认为没有。但是江湖就是黑社会,黑社会是为了一碗馄饨都能打起群架的特殊群体,何况是一把有历史渊源的剑。任何时候剑都是借口,谁能杀多少人得到剑才是真的。

  而且无灵不仅仅是一个杀手。他在江湖的二十年绝对是传奇的二十年,二十年中局势平稳,中原没有叛军,西域没有匈奴,所有好事分子都没被政治分心,一心一意练习各种武功翘首期盼乱世,而大家防范最多的就是突然从山上下来的老虎熊等野生动物和杀手无灵。传说无灵出手极快,快到你还没有看见他动手,对方就已经倒下了,后来传言越来越夸张,江湖人心惶惶,而无灵还没动手人就已经倒下的情况也越来越多,因为大家都相信那是真的,所以一看见无灵就吓晕了,无灵也就不必展示绝世的速度,上去补两刀就行了。

  杀手是不是看见谁都杀?而有着这样强大的功力为什么还要当杀手,当帮主好不好?可是无灵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下长安,长安多好,一个人自己和自己就能长安,而一帮人就要乱,无灵只是要当一个侠客,但是侠客行走江湖也需要盘缠,不能偷,偷了就是贼客,虽说可以偷贪官污吏的钱,然后假装劫富济贫自己留下大头分给群众小头,但是当今贪官钱放都放在钱庄里,而钱庄又大部分有朝廷支持,进出取钱必须有密码,说错三次直接拿下,所以,很难。而突然有一次,有一人要无灵杀人,杀的恰好又是当地一个官,是官就是坏人,杀了还有一百两,那次成功以后,圈内就都知道了这样一个人,无牵无挂,不怕杀了人别人灭他门毁他帮,价钱也公道,皇帝不杀,其余一品官一百两。后来渐渐变成杀不是当官的,但是不是当官的就不好说是好人坏人了,只能看价钱高了,普通老百姓传说中品行不端的一个一千两,不知道好人坏人的一个两千两,杀普通人不像杀当官的,心里会有内疚。而在和平盛世,基本都是贪官,乱世还能出清官?

  无灵的剑绝对是传奇的剑,因为谁都说这把剑很好,而且无灵那么有钱,有钱人的剑能不好吗?剑的来源是有人要让他去杀一个在江湖中做了六十年暗器的老头儿,还没等无灵动手,老头儿说,我知道有人要杀我,我给你一把剑,大家就从此相安。剑不是普通的剑,我一辈子就磨了两把这样的剑。一把给你,我不是谢你不杀,是这把剑暂时由你用,最终会回到应该去的人手里,你杀我也行,只要我倒下了,你就走不出这院子。

  无灵要了那把剑。剑很快,惟独伤不了鞘。无灵在二十年后撒手不做,因为一个人也无法长安,自己对着自己其实是俩人。杀了二十年人,最后居然被一个女人拐跑了。这也算终于证明了他也是江湖中人。



可谁知一把绝世的剑居然被丝毫没有惋惜地抛在受害人家中的地板上。可见绝世的到底还是绝世的,抛在地板上都能引起大话题。江湖传说杀手看见女人,顿时觉得一生所寻终有所归,而女人其实也是贪官所强占,看见杀手顿时觉得终于看见一个男人,俩人一见倾心,于是一剑轻心,灵就给扔了。江湖又传说其实女人当时已经昏迷,无灵为了背女人一时糊涂把剑给落在现场了。但是江湖又传说,这不可能,人再糊涂也不能把凶器落在现场,何况灵是国宝级。你可见过一个人骑赤血马去办事然后忘了自己是骑这么好一匹马过来而坐人力车  
回去?江湖还传说,杀手背着已经昏迷的女人,提着被杀者的头颅,已经腾不出手拿剑了,只好把剑抛弃。可是江湖说,不可能,你若提过很多行李,你就会知道,为了少跑一趟,人类其实再多的东西也能提,何况一个资深杀手。

  意思是说,无灵从此走了。过江湖里的人都想过的传奇日子去了。而我们,在余下时间里,所做的就是争夺一把剑,然后把无灵越传越邪乎。都说此剑能号令天下,可我经常想,我若捡到皇帝抛弃的龙袍,那我是否也能号令天下?始终号令天下的是人。而天下已经有人号令,一些其实只能接受号令而心又不甘的人却为何创造另外一个天下?是否会再有另外一个天下?这么多天下,天下怎么能不乱。
发表于 2004-10-23 15:02:06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后呢?
gungun怎么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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