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ZT

琳诗源

捷克作家昆德拉1984年创作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问世后，好评如潮：“昆德拉把哲理小说提高到梦态抒情和感情浓烈的一个新水平”；“昆德拉是欧美最杰出的和最有趣的小说家之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是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之一，昆德拉借此坚实地奠定了他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在世作家的地位”。

　　这当中自然不乏溢美之辞，但这部小说的价值却着实不可低估。还没有哪个现代作家像昆德拉那样，穿透变幻莫测的政治云障，直刺人类深层本质的劣根性。正如译者韩少功在中译本前言中讲的那样：“昆德拉由政治走向哲学，由强权批判走向人性批判，从捷克走向人类，从现时走向永恒。”

　　什么是媚俗？按照昆德拉的解释，任何人只要顾忌到公众的存在，而不是依从本心行事，就不免陷入媚俗的泥淖。媚俗是人类境况的一个组成部分，因为媚俗，人们就往往用社会意志代替个人追求，扭曲自我的价值判断，以迎合整体的价值取向。一旦两者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分裂，整个价值判断体系就会完全失重，善与恶，美与丑，好与坏从此无从判别，甚至形成善恶两极的同位合一。这样，对外界和内心的沉重抗击就变得无所着落，变成了不能承受之轻。于是，媚俗就这样成了人类一个超政治超时空的而又无法最终消灭的敌人。于是，就有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昆德拉揭示了人类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但他和我们一样，无力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永劫回归”是不可能的。民族历史、个人生命都只有一次性，没有初排，没有草稿，选择也就变得毫无意义。我们不选择媚俗，又能选择什么呢？安知抗击媚俗的决心和勇气不是另一种更大的媚俗？如果媚俗不可避免，那么所有“沉重而艰难的决心”不都是轻若鸿毛吗？我们无可选择又必须选择，我们反对媚俗又时时刻刻都在媚俗。

　　这种哲理小说已经背离了小说的传统定义，不再通过感性传达使读者得到心理的满足，而要求读者用理性思维去感知作品的思想内涵，从而得到一种思索的快感。昆德拉曾引古犹太谚语：“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他认为自己的小说就是上帝笑声的回响。

　　有些作品是可以雅俗共赏的，有些则不能，甚至也不能用稍微通俗一点的语言来阐释清楚。如果你的阅读经验和深度不能达到那个程度，那么，你不仅读不懂这些作品，而且也读不懂阐释的文字。如果你不能把社会学中“媚俗”这个哲学定义搞清楚，那么你就应该知道，《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远远超出你的阅读能力了。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其实是很容易懂的，如果说有人看不懂，若不是阅读经验太少的话，就主要是因为缺乏现代品格。昆德拉的文风所透露的现代气息，叛逆与怀疑、绝望与幽默、对做秀的憎恨等等，每一个人物的行动都让我感同身受，偶然性、选择、使命感，可以思考的东西很多。另一方面，昆德拉对所谓轻重的解释本身就含糊不清，他自己也没有把小说写成哲学著作的野心，阅读时不拘泥于这些哲思奇想，抓住昆德拉敏感、狡黠的根本，也算是一种阅读上的现代品格吧。

　　当然，这部小说也不是无懈可击的。过多的理论阐释时时打断读者的思路，对小说本身至关重要的叙事性难免有所伤害。倘若把它当作哲学著作来读，他又实在够不上严谨。即使是昆德拉，他也无法同时满足叙述和思辨的要求。

　　文学作品跟个人经验联系很紧，不必争到底好在哪里。阅读是私人的，因为“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