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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然:湖南文化的发展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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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0 13:22: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伟然: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 教授

湖南文化的发展过程

湖南文化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晋代以前,持续得到发展;南朝以后,文化出现倒退;中唐以后,文化发展重新启动,水平越来越高。 



有史之初,南方文化比北方相对落后。《史记·货殖列传》称:“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无积聚而多贫”。湖南其时属南楚范围,“江南卑湿,丈夫早夭”。这种描写在《汉书·地理志》中得到了明显的继承。

早在汉文帝时,贾谊为长沙王太傅,就曾“闻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1。刘买以长沙王子封于泠道之舂陵乡,其后人以“地势下湿,山林毒气,上书求减邑内徙”2。这些都不是直接关于湖南文化的评价,但文化之落后可以想见。

东汉是湖南文化得到发展的一个时期。在湘水上游,卫飒“迁桂阳太守,郡与交州接境,颇染其俗,不知礼则;飒下车,修庠序之教,设婚姻之礼,期年间邦俗从化”。其后,“茨充代飒为桂阳,亦善其政”3。沅澧流域有应奉,“拜武陵太守”,他“兴学校,举仄陋”,从而“政称变俗”4。沅水流域则有宋均,“调补辰阳长,其俗少学者而信巫鬼,均为立学校。禁绝淫祀,人皆安之”5。但到三国时北人袁淮说:“吴楚之民,脆弱寡能,英才大贤,不出其土,比技量力,不足与中国相抗”6,充分反映了包括湖南在内的南方文化的落后。

文化的发达与否可以出书与人才为指标。据研究,西汉出书有282种,湖南仅有1种,《汉书》所载士人510名,无一出于湖南;西汉私家教授和五经博士在湖南均为0。东汉共出书568种,湖南2种;《后汉书》列传中士人990人,湖南仅4人;东汉私家教授213名,湖南仅有1人,生徒在百人以下或不明;五经博士仍为0;东汉三公九卿302人,湖南仅有三公2人。三国时期,《三国志》列传中士人625人,湖南仅9人。西晋出书649种,湖南仅1种;将相大臣和辟雍学士均为0;《晋书》列传中士人湖南亦仅16人7。

南朝时期长江下游由于北方移民的迁入而得到发展,湖南的相对地位反而有所下降。正史列传人物中,《宋书》、《齐书》、《梁书》中湖南分别只有1个,《陈书》中湖南也只有2个,《隋书》中湖南人物数量竟然下降至0。如此的落后状况在史料中也有所反映,《梁书·王亮传》载:“出为衡阳太守,以南土卑湿辞不之官”。隋代道州人王义上奏,也自称“生于辽旷绝远之域”8。

唐代湖南有所发展,唐中叶以后文化上尤有长足进步。大中年间(公元847-859年)长沙刘蜕以荆解成进士,号称“破天荒”9,充分说明了湖南在唐代前后两期的变化。湖南唐代进士9人,全部出于后期。两《唐书》列传人物中湖南在前期只有2人,后期则有6人。但是湖南在唐代基本上还是被当作汉文化分布的南部边缘。韩愈在讲到郴州时称:“中州清淑之气于是焉穷”10。所谓中州之气,可理解为中原典章文化。道州“僻在岭隅,其实边裔”11,“虽人吏似从教令而风俗未能移易”12。此乃言其居民尚未尽汉化,从而“风俗犷猾,前后难为缉绥”13。与此相邻的永州,柳宗元称其“地极三湘,俗参百粤,左衽居椎髻之半,可垦乃石田之余”14。情形彼此相似。中唐人张谓撰《长沙风土碑铭》,序中写道:“郡邻江湖,大抵卑湿,修短疵疠,未违天常,而云家有重之人,乡无颁白之老,谈者之过也。地边岭瘴,大抵炎热,寒暑晦明,未愆时序,而云秋有之日,冬无凛冽之气,传者之差也”15。由此可见当时中原人对湖南的感觉。刘长卿咏道:“南方风土劳君问,贾谊长沙岂不知?”16 韩愈从湖南走到湖北后有句云:“面犹含瘴色,眼已见华风”17;常建也在湖南赋诗称:“敬君中国来”18,显然都把湖南视为未全汉化之地,与中原有别。岳州地处江湖之会,为省境交通便利之处,但张说谪官于此,时人以为是“沦滞于远方”19。这样的状况,自不免导致“湘南客帆稀”20,而让北人觉得“故人湖外少”21。徐安贞在天宝以后避罪到衡山岳寺,李邕识之,“因同载北归,至长沙,谓守者曰:‘潇湘逢故人,若幽谷之睹太阳,不然委填岩穴矣’”22。杜甫有句云:“湖南清绝地,万古一长嗟”23,盖有感于此。宜乎其时选官须谆谆告诫:“衡湘之间蛮越杂处,无以俗陋,不慎乃事,无以地远,而怠厥心”24。沅水下游的武陵,“其地故郢之裔邑,与夜郎诸夷错杂,系乎天者,阴伏阳骄,系乎人者风巫气窳”25。中游的辰州,有人叹为“荒徼辰阳远”26,既然来到这“辰州万里外”27,便是“身寄穷荒报国难”28。相对而言,澧水流域的澧州算是不错的。柳宗元说:“自汉而南,州之美者十七、八,莫若澧”29。这里是“荆之近庸,国之南屏”;但因其“风俗夷獠”30,亦为北人所轻。“杜公,位极人臣,富贵无比,尝与同列言,平生不称意有三:其一为澧州刺史”31。这不仅可以说明澧州,而且可以反映整个省境在当时的地位。湖南在当时普遍为安置贬官谪吏的去处。柳宗元概括说:“过洞庭、上湘江非有罪左迁者罕至”32,且特别指出:“永州多谪吏”33。刘禹锡在武陵感叹:“邻里皆迁客”34,可见该地谪吏之多。除柳宗元(永州)、刘禹锡(朗州)外,谪官于省境的名人还有褚遂良(潭州)、张说(岳州)、赵冬(岳州)、令狐楚(衡州)、元结(道州)、吕温(道州)、戎昱(辰州)、王昌龄(龙标县)等。值得注意的是就连比较发达的湘江干流所经诸州均有分布,可见湖南当时文化地位之低下。

唐末五代,湖南有马楚割据,盛时总制二十余州,号称一方富盛,“署置天官幕府,有文苑学士之号”35。又“下令搜访草泽,由是士无贤不肖参谒,皆延客之”36,从而文化发展很快。但好景不长,南唐遣边镐攻破长沙,衣冠文物尽入金陵,湖南复陷入兵荒马乱之中。

及至宋代,湖南依然未改边裔形象。时人称:“荆及衡阳,洞庭之阻,漕事之转京师,其行永久,列郡之富,百吏之治,遐远幽阻”37。关于湘水流域的情形,刘克庄送友人赴长沙幕时称:“不应卑湿地,犹着广寒仙”38,表达出来的仍是一种老观念。永州一官员在离开时说:“零陵距中邦,道阻五千里;我以放逐来,本非心乐只”39。因“兹越洞庭重湖之国,邻桂岭炎瘴之乡”40,已是“京华驿候远,楚越山川分”41。至于去道州,更是“身行南雁不到处”了42。郴州处“于湘南,介要荒之地,向之为州者,往往陋其俗而不教之,使知其方,故旧祠圯毁,而弦诵之音未之闻焉”43,以致“其郁积之气尚未发见”44。资水中游的宝庆府,“距京僻且远,……境介潭、衡,控湖右,地硗产薄”,故其“士愿而无异习”45,文化也相当落后。沅水上游宋代开设沅、靖两州,但华风仅仅传播于城市当中,如靖州“虽岁久声教所覃,去椎结之俗而饰冠巾,转侏离之音而通字画,奉官吏约束一如中州。然此州实初郡,新民庶事,漫无纪律”46。州城“民居仅数百家,城外尽是蛮洞,朝廷意在羁縻,止令量纳丁米”47。而且“郊人犹有大布之冠者。既乃知辰、沅间亦莫不然”48。如此情形,自不免令人得出“靖为天下穷处”的印象49。沅水下游,苏辙称“武陵被边,旧难其守”50;因为“民夷杂居,剽轻易扰”51。所谓被边,指的是“控辰、沅溪洞之险”52。当然也表明是汉文化分布的边缘。澧水流域的澧州,号称“荆湖佳郡”,但给人的感觉也是“夷音嘲哳”,由于此地经济落后,“郡计未优”,从而文化不够发达,“士风甚陋”53。

上述乃文献材料,若以统计数字来说明,得出的结论也相合。有人曾对宋代的人才分布作过研究,从知州一级以上文武官员、进士、发明和著作者三类人才的分布来看,湖南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54。但宋代实为湖南文化发展的重要时期,与前代相比,在全国的相对地位已有所上升。从正史列传人物来看,湖南于北、南宋各有12人,分别为全国的第14、12位。这个位次虽然不高,却已比唐代提高了不少(唐代与福建并列第16位)55,而且其人数之多也是空前的。

元代湖南文化又有所进步。这时已有士人前来游览,如“清江张闻友,好学而志远,将游湘楚之间”。且不论其数量之多少,毕竟是一个象征,因为“士之游必通州大邑者,岂徒极登览之胜、角声利之雄哉?观乎山川人物之富以发其气,益其见闻,必有进于道者矣”56,表明湖南此前那种遐远幽阻的形象已有所改变。元代还有湘籍士人具有较高的文化地位。欧阳玄,浏阳人,“三任成均而两为祭酒、六入翰林而三拜承旨,修《实录》、《大典》、三史,皆大制作,屡主文衡,两知贡举及读卷官,凡宗庙朝廷雄文大册、播告万方制诰多出玄手,……文章道德卓然名世”57。这在前代尚未曾有过。当然,湖南文化在元代进步的幅度终究有限。时人称:“湖广地方数千里,其士质而秀,其俗俭而野。畲丁洞徭,喜惊而嗜斗,羁州縻邑,惮严而乐宽”58。尤其是“西南诸郡民獠错居,俗素犷悍”59。这正是湖南文化不够发达的表现。

明代以后,湖南一改边鄙面貌,明人谢肇淛道:“荆蛮、闽越、六诏、安南皆昔为蛮夷,今入中国”60,表明湖南已成为汉文化的腹地范围。进步最为明显的当推沅水流域,尤其中上游。辰州地处沅水中游,时人咏道:“雄城百雉控蛮荒,山翠高低接女墙;万里梯航通六诏,五溪烟水下三湘。边氓久已渐华俗,远客频应望帝乡;地气于今同北土,早秋时节雨生凉”61。辰州府内的景象,“辰溪县里驻华骢,人俗虽殊景物同”62;黔阳县也是如此,“华风人共靡”63。总体看来,“风土往时为异俗,车书此日混遐荒”64。沅州地处西南交通的丁字路口,这里是“五溪古荒服,连延列边墉”,但“自从启明运,便已变华风”,例如“民俗竟佳节,适与中州同”65。这种情形,是以前历代所不曾梦见的。沅水上游尚且如此,全省的进步可想而知。但其时湖南文物之盛则仍逊于湖北。“湖北文盛,每科得解额十七,湖南杂徭僮荒略,仅得十三,以为例”66。无怪乎沅州虽沐华风,但“地极僻远,罕得与名卿硕士相接”67。靖州会同县也让人惊诧“市邑何萧条”68。而辰州“溆浦绝小邑,昔无名士游”,官员来后仍不免感慨:“我何秉宪节,来此乃淹留”69。不独沅水流域如此,湘水上游的郴州,明代已“揉渐于熙化,庶埒中州。顾其地远京师七千余里,主爵者类以荒僻拟之,铨授之际无所遴择,故州邑长吏大氐皆循习故常”70,以致进步的幅度有限。据研究,明代湖南的进士数量在今各省中排第14位71。若以《明史》列传人物来看,湖南27人,亦排第14位72。这个名次仍与北宋时相当。

及至清代,湖南文化有着空前的发展。清末郭嵩焘称:湖南“国朝人文远过明代”73。以巍科人物计,湖南共20人,次于苏、浙、皖、赣、鲁五省,与直隶并列第六。其中光绪一朝12人,位居全国之首74,表明湖南的文化地位有明显提高。

进一步考察,可以发现湖南在清代前期和后期的地位大不一样。清初学者刘献廷说:“湖南无半人堪对语”,为“荒陋之地”75。郭嵩焘也承认:“乾嘉之际,经师辈出,风动天下,而湖以南暗然,无知郑、许《说文》之学者”76。然“自咸丰以来,削平寇乱,名臣儒将,多出于湘”77。从此“人才辈出,功业之盛,举世无出其右”78。从各朝的巍科人数,可以清楚地看到清代湖南文化的发展过程。乾隆以前,湖南未出一人;嘉、道、咸、同四朝,居第11或12位;到光绪朝,跃居并列第6位79。由此可见,湖南在清代中前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文化仍是比较落后的。

若以全部进士人数来看,则湖南在整个清代的进步都不明显。据研究,湖南在清代的进士总数居全国第15位。进一步分析,则湖南在顺治朝居第14位,从康熙到同治,徘徊于第17、16、15位,光绪朝又升至第14位80,表明湖南的文化基础仍较薄弱。

综上所述,湖南的文化形象长期变化不大,一直被当作汉文化分布的边缘,明代以后才被视为汉文化的腹心。因此,其文化水平长期相当低下,清代后期已有所提高,但文化的基础仍比较薄弱。



如此的文化发展过程,是与湖南的区域开发过程息息相关的。晋代以前,湖南的开发逐步加速;南朝到隋,开发的势头停滞倒退;中唐以后,开发重新启动。其文化发展完全是这一开发趋势的直接反映。

据《汉书·地理志》记载,元始二年(公元2年)长沙、零陵、桂阳、武陵四郡国在今湖南省境有口508352,平均每平方公里2.47人,在全国居很低下的水平。故《史记·货殖列传》称“楚越之地,地广人希”。这种状况到东汉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据《续汉书·郡国志》所载永和五年(公元140年)户口计算,零陵、长沙、桂阳、武陵四郡的人口密度分别为元始二年的6.57、4.83、3.22、1.24倍,以湘江流域尤其干流所经两郡增加较多。如果放到全国普遍户口减少而南方州郡增加的背景下来看,湖南的增长最为突出81。

户口的这种急剧变化,显然是大量移民进入所致。东汉湖南的民族矛盾大大激化,应当与此不无关系,而民族冲突正是接触深入以致汉化的表现,说明湖南的开发至此得以高度加速。由东汉至西晋,湖南不断接受了来自北方的移民,因此尽管官方的户口数字在逐代下降,但实际人口数量应该在不断增长82。

最能直观的显示这一开发趋势的是政区数量的变化。在各种层级的政区中,最为基础的是县级政区。它直接亲民,最受行政管理效率的制约。因而在历史上与其他层级的政区相比,它有着最明显的稳定性。谭其骧师曾指出:“一地方至于创建县治,大致即可以表示该地开发已臻成熟,……就全国或某一区域内各县作一综合的观察,则不啻为一部简要的地方开发史。”83 笔者将湖南境内历代的县级政区加以统计,西汉末年有37县,东汉有42县,孙吴时有58县,晋代有64县。其间数量直线上升,可见开发在渐次拓展。

附表 湖南历代县级政区数量

永嘉丧乱,形成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移民南迁高潮,湖南的西北部也接受了不少的北方移民。但是这次移民的总体分布是以长江下游为主,中游又大多在今湖北,因此湖南的开发势头相对有所减缓。从县数的变化已不难看出端倪,刘宋时湖南有县59,比晋代减少5个;南齐又减1个。梁、陈二代政区数量恶性膨胀,情况比较复杂,因历时不长,略而不论。隋代将县级政区大量并省,湖南只有33县。论者多以隋代措置为过分,但也不可一概而论,一般而言,入唐即复置者可谓过当,而长期废弃者则为矫枉;湖南当时所废之县有不少后世未得恢复,唐代又在湖南新置了不少县,总数才相当南齐水平,反映湖南在南朝以后有一个汉代的倒退过程。从户口的数量也可以得到映证。隋代大索貌阅,全国户口增长很快,但《隋书·地理志》所载大业五年(609)湖南仅有口28万余,不及全国百分之一。所占比例如此之低,只有上述解释最为合理,不大可能是因为检括得较差,或出于其他原因。

入唐以后,由于经济稳定发展,户口不断上升。据《旧唐书·地理志》,湖南在贞观十三年(639)仅31万口。经过百余年的发展,天宝元年(742)增长到95万余口,密度净增2倍有余。安史乱后,中原多故,湖南普遍接受了北方移民84,境内人口当又有所增长,表明湖南的开发重新启动。

宋代是湖南开发史上相当重要的一个时期。经过了南朝的倒退以后,湖南在唐代的恢复较为有限,反映在户口上,到宋代才超过两汉的水平。放到全国范围中,湖南当时的发展也相当显著。宋史专家漆侠先生说:“宋代经济除在全国各地发展外,有一个较明显的趋势是向湘江以西的西南方向发展,(湖南和广西)两路人口都有了较大的增长,正是这一发展趋势的极好的说明。”85就县数而言,湖南在宋代又有所增加;县级政区的分布格局比起此前变化很大,而且这一格局在以后的各代得到了明显的继承。

湖南在宋代的开发与移民很有关系。移民主要来自两个方向,一是北方,二是东方的江西,其中尤以后者影响深远。谭其骧师曾精辟地指出:作为湖南开发动力的移民,五代以前多来自北方,五代以后则主要来自东方86。湖南的开发格局由此一变。自宋以后,湖南历代都接受了以江西为主的移民,其后裔县构成构成近代湖南居民的主体,湖南的开发逐步深入,经济不断发展。但必须看到的是,在清代以前,湖南的开发水平长期有限。如谢肇淛写道:“江右、荆楚、五岭之间,米贱田多,无人可耕,人亦不以田为贵,故其人虽无贫,亦无甚富,百物俱贱,无可化居、转徙故也”87。《弘治衡山县志》也说:“山泽相间,地多闲旷,民以耕渔为业,无巨富之家”。

经过清代前期的发展,湖南到中叶以后一反故常,人口迅速增长,一跃而成为移民输出地区,到处都有人满之患。如湘水下游的巴陵,“邑境多山,农民世业难以自给,多营生于湖北”88。沅水中上游的辰溪也“山多田少,生计为艰”,以致“近虽山巅水涯亦皆垦艺无旷土矣”89。实际上这是湖南全省的普遍情形,表明其开发程度得到显著提高,与此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纵观湖南的文化发展,与上述过程休戚与共,与呈现出一波三折之势。由此不能看出,文化的发展始终受到开发水平的制约。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因素影响了湖南的开发过程呢?从上文的讨论来看,强调得较多的是移民。但移民的分布也受到不少因素的影响,而且还有一些其他原因直接关系到湖南的文化形象及文化传播,因此有必要作进一步的思考。

综以观之,其间作用最为明显的是历代交通格局的变迁。交通对于经济文化发展是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交通越发达的地方,其经济文化的传输就越方便,所能吸引的范围也就越大,得到的信息也就越快,财货通,人才出,得风气之先;相反,交通越闭塞的所在,则气势越郁结不畅,也就越加荒凉落后。

历史上,对湖南经济文化发展影响最深的交通,是全国最大南北交通干线。它以首都为北端,南端伸向岭南,是南方最重要的经济文化大动脉。它曾有过明显的历史变迁,其意义对湖南至为要紧,何时占据了这一动脉,也就占据了近水楼台,开发就得以加速;而一旦失去这一地位,则不可避免地要导致滞后。

秦汉时期,首都位于关中或洛阳,其时南北交通多取道两湖。《淮南子·人间训》说:秦始皇“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三年不解甲驰驽,使监禄无以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这里明确讲到的交通实为四道,“塞镡城之岭”为沅水一道,“守九疑之塞”为湘水支流潇水一道,“守南野之界”为江西的赣水一道,“凿渠而通粮道”者为湘水干流灵渠一道。另外“处番禺之都”一军行走路线不明,有人以为“很可能是从骑田岭隘和连江下来的”90,甚为有理。这样就有四道在今湖南,其中又以湘水较为重要。汉代的记载相当明显,《汉桂阳太守周府君功勋铭》称:“郡又与南海接比,商旅所臻,自瀑亭至乎曲红,一由此(泷)水”91。泷水为秦水支流,其北端的交通与湘江支流耒水相连。又《后汉书·郑弘传》载:“建初八年(公元83年)代郑众为大司农,旧交趾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今福州市)泛海而至,风波艰阻,沉溺相系。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表明其时南北交通是以取道湖南为主。

六朝时期,南方的政治中心位于长江下游地区,过岭交通以江西境内较为直接,湖南的交通地位有所下降。隋唐以后由于大运河的开通,南北交通干线便长期稳定于江西境内,湖南的地位进一步跌落。

宋人对这个现象看得非常清楚:“凡广东、西之通道有三,出零陵下漓水者,由桂州;出豫章下真水者,由韶州;出桂阳下武水者,亦由韶州。无虑之官峤南。自京都(今开封)沿汴绝淮,由堰道入漕渠、溯大江、度梅岭下真水至南海之东、西江者,唯岭道九十里为马上之役,余皆篙工、楫人之劳。全家坐而致万里,故之峤南虽三道。下真水者十七、八焉”92。也就是说,当时往岭南以取道运河走江西为主。不仅由北而南的交通如此,从南往北也是如此,“广南金银、香药、犀象、百货,陆运至虔州而后水运”,达于京师93。对于个中原因,当时也有一定的认识:“唐、汉之西都也,繇湘衡而得骑田,故武水最要。今天子都大梁,浮江淮而得大庾,故真水最便”94,即以此归因于政治中心的位置。这种分析当然不无道理,但其实还是未得要领。请看如下记载:“有唐都长安三百年,商于为近辅,……自大历、贞元之后,王室微弱,李希烈陷大梁,李錡继叛,由是汴路或不通焉,吴越、江淮、荆湘、交广郡吏上计,皇华宣风,憧憧往来皆出是郡,盖半天下矣”95。由此可见,如果汴路畅通,唐代过岭交通一般也是走大运河的。其中的关键是:“江西出岭,路绝近,次则出湖南,已为稍远”96。元代以后,定都今北京,“逾淮而济而汶,两京之通道也,凡南方两淮、两广、江东西、湖湘、浙、闽、黔、蜀其方伯郡邑百司与夫海外番国蛮夷君长之贡献朝觐受事请命者,商贾之懋迁者”97;“皆道此以达”98。南北交通仍是江西较为发达。

明代开通黔、滇,湖南的交通地位大大提高,“岭表、滇、黔必道湘、沅”,而且“西北镃货往者亦就湘、沅舟运以往”99。湖南从此一改边区面貌,文化形象大为改观,上述沅水流域的资料便是极好的例证。

讨论至此,已不难看出,早在六朝以前,湖南占有交通的便利,开发势头蒸蒸日上;南朝时期,湖南的交通优势丧失,开发停滞不前;唐宋以后,东方的江西开发成熟,陆续输出移民,湖南的开发才重趋上升。文化形象与交通状况也大有关系。
发表于 2005-7-10 17: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湖南文化,其实主要就是清末民初发展起来的,现在又开始衰落
严格而言是一个很小的范围,时间上来说主要是1750-1950这两百年,地点上来讲就是长沙及周边城市组成湘东、湘中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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