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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7-10 08:31:01 湖南日报
百姓彬彬有礼,邻里相敬如宾,社会安定祥和,国家殷实富强……和谐社会,其乐融融。自从有人以来,人类社会追求平安祥和的步子就从来没有停顿过。这些“礼”与礼制范畴的文明,是人类追求和谐社会的源头之水,也是安邦定国的重要手段。它们有的流传了下来;更多的,却散布在浩瀚的史海典籍里。有一位学者,为了挖掘和谐社会之源,倾15年之心血,潜心艰深枯燥的礼制礼学研究,终于推出了长达280万字的我国第一部礼制通史,填补了我国人文学科的一个重要空白!
他,就是湖南大学岳麓书院陈戍国教授。记者走进这座千年学府,去探访陈戍国和他的中国礼制研究。
一
陈戍国研究礼,是从苦难起步的。
他于1946年出生在隆回县柏水村,1964年考入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1966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打成“反革命”,和当时的所谓反动学术权威林增平、羊春秋、马积高等一起到平江农场劳动改造。寒冬临近,家境贫寒的陈戍国仍没有一双干活穿的鞋子。林增平先生的夫人非常同情,连忙买了一双解放鞋给他。这种特殊时期的“礼”,深深地感动着他,成为他在艰难环境下坚持学习的一种特别的动力。
1970年,他被分配到隆回高寒山区小沙江再次接受劳动教育。他和山区农民一样出集体工。谈起那些日子,陈戍国说:“人与人之间,也有好多非常朴素的礼尚往来。这种美在人间的广泛存在,支撑着不少寻常百姓的人生信仰。那时候生活真叫苦,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笔难得的精神财富,它能锤炼人的意志与韧性。经过那段岁月的洗礼,什么逆境都可以挺过去!”那时候,他朦胧开始有了一种原始冲动:挖掘人间的礼,研究礼如何成“制”。这些,应该是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的宝贵资源啊。
1972年,陈戍国终于结束了劳改生活,在隆回县12中当上了教师。那些年,“礼”成为他一个重要的“心结”。他在教学之余,与“礼”为伴,不断积累。1979年,得知国家恢复研究生招生的消息后,陈戍国决定报考研究生,并有幸进入西北师大郭晋稀先生门下攻读先秦两汉文学专业。3年求学,他生活俭朴、刻苦用功,连兰州公园都没进过。
1982年硕士毕业后,陈戍国分配至岳麓书社当了4年编辑。1984年,戴了18年“反革命”帽子的他终于得到平反。1987年,年已不惑的他又考入杭州大学(今浙江大学)古籍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在被历史学家顾颉刚称为“当今治《礼经》之第一人”的沈文倬先生门下学治礼制。
二
人类社会离不开礼乐文明。中国素有“礼仪之邦”的美誉,礼制对中国古代社会的经济、文化、政治以及人的思想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然而,由于礼学深邃复杂而且枯燥,学者大多望而却步。在整个中国史学史上,礼制礼学史的研究都是个弱项,而结合礼学思想对礼制通史的研究,过去20世纪竟从来没有贯通过。特别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后近30年里,礼学研究在大陆学术界近乎停顿,八十年代后热心研究者也是凤毛麟角。礼学遭遇“非礼”,成为我国人文学科自清朝之后90年来的一大憾事。
陈戍国1987年投身沈文倬先生门下后,便决心弥补这一憾事。1989年博士毕业时,他完成了高水平的学位论文《先秦礼制研究》(后来成为其专著《中国礼制史》第一卷)。博士毕业后,陈戍国先后在湖南省博物馆、湖南师大、湖南大学工作,仍然孜孜不倦,焚膏继晷,以继承和振兴礼学为己任,潜心于礼制礼学研究。
俗话说:“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在当前许多人急功近利、学术浮躁之风日盛之际,陈戍国却淡泊名利得失,甘坐冷板凳。他在个人简历里写到:“没有在一级出版社、刊物发表的东西,手里没有一张著作或论文获奖的证书。”他说从来不看重获奖与否,所以也没有他人那些“业绩”。2000年调入湖南大学后,当时学校首次实行岗位津贴制,教授共分四档,他对照了一下条件,为了不影响《中国礼制史》的完集出版,便主动报了最低档。他说,这样他就不必为了津贴论文多费精力与时间了。
多年来,陈戍国形成了特有的作息时间:每晚足不出户,读书笔耕至次日凌晨4时左右,然后休息至上午10时左右,然后是运动筋骨,继续工作。或许你难以相信,在岳麓书院2001年给他家装电话之前,陈戍国竟然一直没有这种现代社会的通讯工具,而且至今也不用手机。他认为,“装电话后找的人肯定多了,面子上又难以拒绝,浪费了时间”。单位近年来组织了各种公费旅游休假,陈戍国一次也没参加。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对陈戍国来说,时间弥足珍贵,能让他静心做学问,就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多少个夜雨滴窗阶,多少个清月入门扉,陈戍国执著于礼学研究,乐此不疲。
三
2002年,陈戍国耗尽15年心血而成的鸿篇专著《中国礼制史》,终于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完集出版。专著共分六卷,是我国第一部从先秦到清末系统研究中国礼制的著作。作为中国史学史上第一部中国礼制发展通史,《中国礼制史》堪称一项巨大的学术工程,构建了中国礼制历史发展的总体框架,开创了研究的全新思路。
冷落了数十年的中国礼学研究,终于在21世纪初腾飞起希望的精灵!在湖南省第七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评审中,《中国礼制史》引起了专家的一致好评,20多名评委全票推其为一等奖,并认为该成果在中国礼学研究上是空前的。
面对这一切,陈戍国却说:“我不过是向前辈大师学习罢了。朱熹研究《四书》,花了40余年。胡培翚撰《仪礼正义》,也是40余年工夫。与前辈大师比,我差远了!如果不是出版社朋友催促,我那套书肯定还要拖长两三年。急功近利出不了精品。”好一个礼制研究的“礼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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