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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繁华一朝尽——侯景之乱与南朝萧梁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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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0 09:41: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观倭寇近日日益猖獗,寡人总有一个梦想,像当年马丁·路德·金一样,“i have a dream......”---其中之一,就是想:日后攻下东京,当把茎国神社的战犯们的骨灰(包括李登辉的哥哥)都搜集起来,混上瓷土,做成真正的“骨灰瓷”马桶,然后赠给亚洲曾经受到倭寇入侵的国家,让大伙出口恶气。虽然近乎天真之想,仍然让人有释怀之感。
  
  
  
  五十年繁华一朝尽
  ——侯景之乱与南朝萧梁的灭亡
  
  南朝梁武帝天监三年(公元504年)阴历六月八日,刚刚称帝二年多的梁武帝以帝王之尊,亲自在重云殿讲佛法,忽然,一位名叫志公的大和尚 “起舞歌乐,须臾悲泣”,口赋五言诗:
  乐哉三十余,悲哉五十里。但看八十三,子地妖灾起。
  佞臣作欺妄,贼臣灭君子。若不信吾语,龙时侯贼起。
  且至马中间,衔悲不见喜。
  当时,在座的武帝、众大臣、僧徒皆如堕云雾,摸不着头脑,均以为这位大和尚忽发狂颠。孰料,四十多年后,志公和尚的预言一一验现:“乐哉三十余”,是指萧衍为帝时年仅三十八。“悲哉五十里”,是指梁朝大约享国五十年左右,萧衍本人为帝就四十八年,近五十年。“但看八十三,子地妖灾起”,萧衍八十三岁时,侯景在悬瓠上表请降,其地正属“子地”。“佞臣作欺妄”,萧衍听信奸臣朱异之言,纳侯景之降。“龙时侯贼起”,戊辰龙年,侯景叛乱,最终使梁武帝饿死台城,“衔悲不见喜”。
  上述记载见于《隋书·五行志》,从和尚诗意上看,似乎应该不是后人伪造,而且所预言之事,四十多年后几乎件件成验,比《推背图》中模棱而可的话可要“实在”得多。
  公元501年,萧衍因其兄萧懿被齐东昏侯所杀,奋然兴兵,终于攻破建康,开基立业,于公元502年建立了梁朝。萧衍三十八岁做皇帝,八十六岁饿死台城深宫,他一个人做了四十八年皇帝,“自我得之,自我失之”,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帝王现象。虽然萧衍死后他的子孙辈分别有三任皇帝,均是命祚短促,萧詧更是小城国主,西魏拥立的傀儡,无论“正朔”与否,基本都算不上数。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梁武帝的统治时代
  
  萧衍,字叔达,小字练儿,南兰陵人,据说是汉代明相萧何之后,估计也是史臣拍帝王马屁,附会牵强乱认祖宗。
  梁武帝继位后,把“禅位”给自己的齐和帝封为巴陵王。当时,齐国的宗室基本不用萧衍动手消灭,因为齐明帝和东昏侯基本把齐高祖和齐武帝子孙杀个干净。萧衍称帝前,就以齐和帝萧宝融的名义先杀掉了湘东王萧宝晊兄弟,后来又杀掉齐明帝剩余几个儿子。由于他建国时正值壮年,用不着象刘裕和萧道成两个老头子那样有“日薄西山”的紧迫感,起先还真想把退位的少年齐和帝在南海郡养起来。他的高级谋士沈约缺德,劝他“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于是,萧衍就派亲信郑伯禽到姑孰,送给年仅十五的齐和帝一大块生金,逼他吞服自杀。已经“禅位”的齐和帝虽年少,风采不减帝王贵种,朗言说:“我死不需金,醇酒足矣”。郑伯禽一看废帝如此“配合”,也很高兴,便弄来一大坛美酒。少年人神情怡然,大碗大碗狂饮,很快就沉醉不省人事。郑伯禽上前,掐死了这位十五岁的龙种美少年。
  虽杀戮齐明帝一枝族属,萧衍对于前朝宗室还不算太残忍。萧道成一系的支属萧子恪兄弟十余人,均被授以清显之官,活得好好的。其实,萧衍和南朝齐国还是同宗,不过宗属稍疏罢了,依辈份,萧衍之父萧顺之是齐高帝萧道成的族弟。
  南齐时代,萧衍本人也是竟陵王萧子良“西邸八友”之一,所以,他的文学修养确是大家(另七位是范云、萧琛、任昉、王融、谢眺、沈约、陆倕)。这几个人还“立骈文之鸿轨”,诗文开创南朝一代典范“永明体”,自是才八高斗之士。武功方面,萧衍盛壮之年也是军事天才,连大名鼎鼎的北魏孝文帝都说:“萧衍善用兵,勿与争锋”。但其晚年,昏聩怯懦,眼见侯景节节胜进,八十多岁老翁,魄神全失,已经不是昔日奋起襄阳的那个萧衍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1:41 | 显示全部楼层
内政方面,萧衍一方面下达种种诏令优显士族高门,核实谱牒,严防冒袭;另一方面他一直重用寒素出身的士人,无论是早期的范云、沈约、徐勉,还是中后期的朱异、俞药等人,就连率七千兵士横行魏境的大将陈庆之,也是寒人出身。因此,在用人方面,为帝中早期的萧衍应该是很有手腕的大政治家。
  对外方面,公元506年,萧衍称帝没几年,曾派其六弟临川王萧宏在淮南与北魏对峙,梁军“器械精新,军容甚盛,北人以为百数十年所未之有也”。至于萧宏,这位爷“长八尺,美须眉,宽和笃厚”,但打仗完全是个草包外行,一战即溃;507年,梁朝大将梁景宗等人倒是在钟离大败魏军,杀死魏兵十多万(多为淹死),生擒五万多。而且,此次战役“火攻计”还是萧衍直接授意,可见这位帝王壮年时期的军事天才如何了得。梁武帝普通七年(公元526年),北魏境内四处烽火纷起,六镇军人此起彼伏葛荣起义号称百万于外,尔朱荣又擅权于内朝,梁朝趁机又向北拓展。
  527年,梁将陈庆之在涡阳大败魏军;529年,陈庆之以送“魏王”元颢为名,率七千人“自发铚县,至洛阳,凡取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皆克”。百余年来,南兵能攻入洛阳,简直是前所未闻之奇事。关键时刻,萧衍犹疑,没能派大军继续深入魏境接应,白眼狼元颢又自立为帝,不久元颢和陈庆之一起双双被尔朱荣军队打得大败,元颢被杀,陈庆之一个人逃回建康。萧梁的巨大军事胜利,真可谓昙花一现。
  当初,高欢逼走北魏孝武帝后,北魏分裂为东、西两魏。为了牵制西魏,东魏方面主动向梁朝示好,双方互使不断。但是,高欢死后,侯景叛东魏,萧衍竟然对此人予以接纳,不仅仅破坏了与东魏长期以来的“友好”关系,同时敲响了自己的丧钟。
  南朝几代王朝的逐渐衰弱,实际上与北魏之乱一样,都是由于军人身份的持续低落所引起。“士家”、“兵户”自魏晋以来,代代承袭,他们父子相承,不仅负担沉重的兵役,还要佃耕政府的土地交纳各种苛绢杂税,生活极端困苦,甚至连奴婢都不如。由于持续战争,兵士来源不仅越来越少,世家、方镇为了自己的利益偷偷冒隐起来的人员也日益增多。为了征兵,南朝政府就不得不重想新办法,从农村自耕农中征发“露户”、“役门”,由于主将贪暴,克扣粮食军饷,农兵逃亡,惩罚连带又重,致使许多农村自耕农相继破产丧家。如此,恶性循环,又造成了经济衰弱、公田变私、土地兼并严重、租调以外的杂调日益加重等一系列后果,最终,士气日益低落,战斗力越来越差。梁武帝晚年,可以讲是“人人厌苦,家家思乱”,社会矛盾空前激烈。
  最要命的,梁武帝萧衍还一直醉心佛事,是“侫佛”皇帝中最有名的一位代表人物。在他统治末年,建康“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富。所在郡县,不可胜言”。所以,诗人渲染的“南朝四百八十寺”,一点也没有夸张。萧老爷子“侫佛”,自己“侫”就算了,但他贵为士庶万民的“皇帝”,不仅常常亲自讲经解义,更过份的他还曾经三次“舍身”,自进寺院为“寺奴”(分别为公元527、529、547),而且一次“舍身”比一次“舍身”的时间要长。皇帝“舍身”,大臣们得公私齐凑钱财为他“赎身”,三次“赎”皇帝,共花费三亿万多的钱,其实就是萧衍为佛寺变相敛财。上行下效,佛教的盛行不仅使南朝民心更加“慈懦”,而且大批男丁为了逃避兵役徭役出家为僧,使本来就积贫积弱的梁朝国力更是雪上加霜。南北对峙,敌人强盛,梁朝上下如此喜佛,如此崇尚玄虚,侈奢无度,下层人民辗转沟壑,痛不欲生,整个国家可以说是从里到外都烂透了。庾信所说“五十年来,江表无事”,是指梁朝统治阶级内部没有太剧烈的相互杀伐而言,繁荣浮华的下面实际上蕴藏着巨大的危机。
  
  主人本意善 豺狼终伤人——萧衍引狼入室
  
  梁武帝太清元年(公元547年)正月,萧衍做了一个梦:“中原牧守皆从其地来降,举朝称庆。”其实,恰如光棍做梦娶媳妇,朝思暮想,不能实现的愿望郁憋而成梦罢了。可惜,萧衍当时不知道弗洛伊德,又溺于“佛光普照”,觉得此梦是个大大的吉兆。

  
  转天上午,萧衍见到中书舍人朱异,便很当真地告诉对方说:“吾为人少梦,若有梦必实。”
  朱异乃奉迎之徒,马上相贺说:“此乃宇宙混壹之兆也”。瞧,说“四海”就可以了,把佛家的“宇宙”也弄了进来,就为哄老皇上高兴。
  朱异,钱塘人,自小就好聚众赌博。青年时代,这个无赖子忽然“学好”,“遍治《五经》,涉猎文史,兼通杂艺,博奕书算,皆其所长”。梁衍称帝后,朱异以进讲《孝经》、《周易》为皇帝赏识,一路升迁,当权二十多年。坏人如果有才,那危害更是巨大。朱异“善窥人主意曲,能阿谀以承上旨,故特被宠任”。由于他寒人出身,更是广收财贿,善自奉养,与他几个儿子连第接宅,大房子大院子从建康的潮沟一直绵延至青溪。此人本性又十分吝啬,虽天天和梁武帝谈佛理,却一点施舍心也没有。他家中厨房所扔弃的珍善美味,每天都有十好几车,任其腐烂,从不接济穷人。这样一个精明无比的“侫人”,根本不可能让梁武帝清醒地认识现实,反而会替主子把梦“园”得更好。其实,仔细想想,连老百姓都懂,有一个普通的道理:梦;大多是反的。
  赶巧加死催,这一年东魏权臣高欢病死,专制河南的东魏司徒侯景与高欢世子高澄有隙,心不自安,便拥兵叛乱,他首先向西魏称藩。西魏当时由权臣宇文秦掌权,此人人中龙虎,自然是聪明之人,便空口封侯景为太傅、河南道行台、上谷公的虚官,按兵不动。眼见西魏不动真格,既不派兵也不送粮,侯景知道骗不了对方,就把目光转向梁朝,上书梁武帝请降:
  “臣昔与魏丞相高王(高欢)并肩戮力,匤扶社稷……现与高澄衅隙已成,请举函谷以东、瑕丘以西,豫、广、郢、荆、襄、兖、南兖、济、东豫、洛、阳、北荆、北扬等十三州内附……且黄河以南,皆臣所职,易同反掌。……”
  侯景在表奏中絮絮叨叨,列举大批东魏各州属官,讲这些人与他同心协力,河南广大地区可一下子就纳入梁朝版图。其实,侯景初叛之时,只得到颖州刺史司马世云响应,其余几个刺史都是他“诱执”的,试想,一个大军区司令让归他管的军长开会,能不去吗。但他真正掌握的地盘,只有西兖州以西的数个州郡,因为以东诸郡在抵拒侯景的东魏西兖州刺史邢子才提醒下,各个严加防备,尽忠高氏。所以,侯景狮子大开口,堆出河南十三州要给梁开帝做“孝敬”之礼,实际是空头支票,根本当不得真。
  萧老头起先也犹豫,在殿上自言自语:“我国家如金瓯,无一伤缺,今忽受(侯)景地,岂是合宜?如致纷纭,悔之何及?”又是朱异揣知皇上心意,一旁添油加醋,力赞萧衍纳降侯景:“圣明御宇,南北归仰。今侯景分魏土之半来归,实乃天意,如拒而不纳,恐绝后来之望,愿陛下勿疑。”
  老年人就爱听吉祥、顺耳的话,萧衍大喜,定意纳迎侯景,下诏封其为河南王,大将军,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同时,梁廷遣司州刺史羊鸦仁等提兵三万至悬瓠(今河南汝南县),运送无数粮草兵仗,接应侯景。
  侯景,字万景,本是北魏怀朔镇人,羯族。六镇乱起之时,他和高欢先后去投附尔朱荣。虽然侯景与高欢是怀朔老乡,但他与“契胡” 种(也是羯族一支)的尔朱荣应该从情感上更亲近一些。所以,直到高欢后来灭掉尔朱兆,侯景才真心投附高欢。高欢虽委侯景大权,专制河南,其实也有不少制约和牵制,投之于外,使他远离了东魏真正的权力中心邺城,也就是讲,高欢一直对侯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信任。表面上,十万多重兵和近半东魏国土在侯景手里,但侯景起事时所能掌握的也只有几万兵马,没有为其“诱执”的刺史更是个个紧闭城门反对他,当地民众也不支持他。
  侯景为人貌不惊人,一腿长一腿短,半个残疾人,可这小子谋略过人。当时,高欢手下高敖曹、彭乐等大将皆万人敌,侯景故作不屑:“此辈狼奔豖突,意欲何为!”侯景确有远谋,入镇河南前,对高欢讲:“我拒兵远地,奸人易生诈伪,大王若有书信来,请加以标记。”高欢同意,每次给侯景书信,都在一个双方约定的地方作记号,“虽子弟弗之知”。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2:05 | 显示全部楼层
史书记载,高欢临终前,问床前侍疾的世子高澄:“我虽病,你面有余忧,为什么呢?”高澄俯首未答。高欢又问:“你是忧虑我死后侯景反叛吧?”高澄连忙称是。
  高欢说:“侯景专制河南十四年,常有飞扬跋扈之志,我活着他不敢反,但我死后就非你能驾御了。今四方未定,我死后不要马上发丧。如果侯景反,能与之相敌的只有慕容绍宗。我一直不贵显慕容,只是想留给你来提拨他,必当得其死力。”可见,权巨深谋远虑,对谁都不会真正信任。慕容绍宗虽是尔朱荣表兄弟,为人却不失忠直,所以高欢留此人给儿子高澄。
  高欢死后,高澄秘不发表,以高欢的名义写信给侯景召他返京述职。史书上称是侯景发现信中没有两人约称的特殊记号,笔者觉得这些是史臣们太老实,以讹为实。高欢何等狡诈之人,即使和侯景有约,临死前也会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儿子。高欢病重,消息早已透露,侯景见来信招他回京,肯定马上猜到是要削夺自己的威权,自然要乘势造反。所以,信上有记号无记号,并不重要。
  高澄闻侯景反,给侯景去信劝解。侯景的谋士王伟以侯景口气回书,这一来一往的书信,也是中国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书信应答,文采横溢,语意诡饰,现摘录一、二。高澄去信内容大至如下:
  先王(指高欢)与司徒(尊称侯景)契阔夷险,孤子相依,偏所眷属,义贯终始,情存岁寒。待为国士…..常以故旧之义,欲将子孙相托,方为秦晋之匹,共成刘范之亲。况闻负杖行歌,便以狼顾反噬,不蹈忠臣之路,便陷叛人之地。力不足以自强,势不足以自保,率乌合之众,为累卵之危。西取救于宇文,南请援于萧氏,以狐疑之心,为首鼠之事。入秦则秦人不容,归吴则吴人不信。当是不逞之人,曲为无端之说,遂怀市虎之疑,乃致投杼之惑。比来举止,事已可见,人相疑误,想自觉知。…….夫明者去危就安,智者转祸为福,宁人负我,不我负人,当开从善之途,使有改迷之路。若能卷甲来朝,垂橐还阙者,即当授豫州,必使终君身世。所部文武更不追摄,进得保其禄位,退则不丧功名。…….君门眷属,可以无患,宠妻爱子,亦送相还,仍为通家,共成亲好。君今不能东封函谷,南面称孤,受制于人,威名顿尽。得地不欲自守,聚众不以为强,空使身有背叛之名,家有恶逆之祸,覆宗绝嗣,自贻伊戚。戴天履地,能无愧乎!……
  字里行间,有申前谊,有动危胁,有笑其愚,有悯其鲁,有伤其孤,并以妻子家眷相要挟。
  侯景大奸大恶,自然对高澄来信内容置之一笑。谋士王伟更是一代大文士,援笔立就,逐条驳回高澄指摘,且语言哀婉,条理清晰,明软实硬,针锋相对,回书如下:
  “仆乡曲布衣,本乖艺用,出身为国,绵历二纪,犯危履难,岂避风霜,遂得富贵当年,荣华身世。一旦举旗掞,援鼓枹,北面相抗者,何哉?实以畏惧危亡,恐招祸害故耳。往年之暮,尊王遘疾,神不佑善,祈祷莫瘳。遂使嬖幸弄权,心腹离贰,妻子在宅,无事见围。及回归长社,希自陈状,简书未遣,斧钺已临。既旌旗相对,咫尺不远,飞书每奏,冀申鄙情。而群帅恃雄,眇然弗顾,连战推锋,专欲屠灭。掘围堰水,仅存三版,举目相看,命县漏刻。不忍死亡,出战城下,拘秦送地,岂乐为之?禽兽恶死,人伦好生,仆实不辜,桓、庄何罪。……赐嗤不能东封函谷,受制于人,当似教仆贤祭仲而褒季氏。无主之国,在礼未闻,动而不法,将何以训?窃以分财养幼,事归令终,舍宅存孤,谁云隙末?复言仆众不足以自强,身危如累卵。然亿兆夷人,卒降十乱,纣之百克,终自无后,颍川之战,即是殷监。轻重由人,非鼎在德,苟能忠信,虽弱必强,殷忧启圣,处危何苦。况今梁道邕熙,招携以礼,被我虎文,縻之好爵,方欲苑五岳而池四海,扫氛秽以拯黎元。东羁瓯越,西道汧陇,吴越悍劲,带甲千群,秦兵冀马,控弦十万,大风一振,枯干必摧,凝霜暂落,秋带自殒,此而为弱,谁足称雄?又见诬两端,受疑二国,斟酌物情,一何太甚!……去危就安,今归正朔;转祸为福,已脱网罗。彼当嗤仆之过迷,此亦笑君之晦昧。今引二邦,扬旌北讨,熊虎齐奋,克复中原,荆、襄、广、颍,已属关右,项城、县瓠,亦奉江南,幸自取之,何劳见援。然权变非一,理有万途,为君计者,莫若割地两和,三分鼎峙,……来书曰,妻子老幼悉在司寇,以此见要,庶其可反。当是见疑褊心,未识大趣。昔王陵附汉,母在不归;太上囚楚,乞羹自若。矧伊妻子,而可介意。脱谓诛之有益,欲止不能,杀之无损,复加坑戮,家累在君,何关仆也。….昔与盟主,事等琴瑟,谗人间之,翻为仇敌。抚弦搦矢,不觉伤怀,裂帛还书,其何能述。……”

眼看劝说不成,双方开打。547公元年6月,高澄派元柱等将数万人马昼夜兼行击袭侯景,双方大战于颖川北,东魏军大败。虽如此,侯景未敢乘胜而进,退保颖川,以待梁将羊鸦仁等人的接应。
  东魏将军韩轨等人进围侯景。眼见梁兵未至,东魏兵多,侯景心里打鼓,忙派人带信带地图去西魏,答应割东荆、鲁阳、长社、北荆州四城给西魏,希望西魏施以援手。
  西魏上下都很谨慎。西魏先前与东魏的五次大战损失惨重,虽然胜多败少,消耗极大,再也禁不起大的折腾。于谨劝宇文泰:“侯景自少学习兵法,奸诈难测,不如厚其爵位以观其变,不要马上派兵。”
  西魏的荆州刺史王思政立功心切,表示,“苦不因机进取,悔之无及”,马上率万余步骑从鲁阳关直奔阳翟。宇文泰闻讯,就派李弼、赵贵带一万兵驰往颖川,并加侯景“大将军兼尚书令”。王思政是被宇文泰毒死的北魏孝武帝亲信,为了在宇文泰面前立功获取信任,故而急不可耐地出兵前往。
  侯景割四城给西魏,还怕梁武帝生气,马上遣使上奏,表示自己割地之事是“饵敌”的权宜之计,豫州以东的广大地区仍在自己控制下,希望梁武帝理解。萧衍闻报,不仅表示“理解”,还高口称赞,认为是“大将在外有所自专”,允许侯景“方便”行事。
  包围颖川的东魏大将韩轨闻知西魏李弼、赵贵两将引大兵近逼,自忖不敌,引兵还返邺城。强敌围解,侯景就打算在与西魏二将会面的机会一举拿下他们,并吞其军。赵贵也想诱侯景入己军军营,因执其人,并领其众,被李弼劝止。可见,双方没有互相帮上忙不算,没见面就要算计对方。很快,听闻梁将羊鸦仁手下军队已至汝水,西魏李弼为了避免与梁军交兵,就马上统领士军回还长安。
  侯景自称外出略地,出兵屯据悬瓠,以避开西魏大将王思政带来的那只西魏军。王思政占领了颖川。
  为了平衡各方军事力量,把西魏拖得更深,侯景又派人去西魏乞求援兵。宇文泰也动心,想派数将出援,但大行台左丞王悦劝他:“侯景与高欢,既有老乡之情,又有君臣之谊,此人任居上将,位重台司,高欢刚死,他就马上叛乱,暴露其野心甚大,终不会为人下之人。侯景连高氏都可以背叛,以后能保证他忠于我们吗!如果援之以军,益之以势,恐怕会贻笑将来呵”。宇文泰深觉有理,就召侯景入朝长安。
  侯景是个人精,马上意识到西魏要“惦记”自己,于是,他就铁下心来与西魏撕破脸。表面上,他与四周布营的西魏将领把关系搞得火热,又送金宝又送粮食,还常自去对方营盘饮酒观宴,暗地里却加紧准备偷袭西魏军。
  西魏的王思政文人武将,绝不是好骗的主儿。未等侯景有所举动,他密召西魏诸将,部署严密,一下子分别派人占据了原为侯景所据的七州、十二镇。侯景惧怒惊急,终于和宇文泰撕破脸皮,派人表示说:“吾耻与高澄为伍,安能和老弟(宇文泰)同朝并肩!”
  宗文泰接书信,一笑置之,反正河南大部已归西魏所有,便把原先授与侯景的官职悉数转给王思政。
  不久,梁将羊鸦仁赶至悬瓠城,与侯景会合。
  梁武帝太清元年(公元547年)九月,梁朝正式下诏伐东魏,并派萧衍的侄子贞阳侯萧渊明和萧衍的孙子萧会理分督诸将。由于萧会理“懦而无谋”,又总以直系王孙自居,与萧渊明互相不服,被萧渊明告状到朱异那里。不久,朝廷召回萧会理,只以萧渊明一个人为统师。
  梁军大队人马入据寒山(今江苏徐州东南),依梁武帝萧衍的吩咐拦水筑堰准备淹灌彭城(今江苏徐州),本意想占领彭城以与侯景成椅角相援之势。梁将羊侃派人筑堰二十天,大功告成,就劝萧渊明乘水攻彭城。这位草包统师不听,听凭被围得铁桶一样的东魏守将王则在那里“婴城固守”。
  萧渊明性怯无智,诸将每逢向他问计,均回答:“诸位可见机行事”,以此敷衍。
  东魏高澄听说彭城告急,准备派堂叔高岳、大将彭乐将兵去救,后经人劝说,又派慕容绍宇与高、彭两人一起前去击伐侯景和梁军。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2:28 | 显示全部楼层
侯景对东魏诸将非常了解,了如明镜一般,根本不放在眼里。当初,韩轨将兵来,侯景一笑,“这个只知道啃猪肠子的小子也前来送死!”听说高岳来,侯景也不为所动,说了声“兵精人凡”;等他听闻慕容绍宗来,“叩鞍有惧色”,自言自语地嘀咕:“谁能教此鲜卑儿(高澄)派慕容绍宗来,果真如此,高王(高欢)应该不是真死啊”。
  慕容绍宗拥十万东魏兵,屯据橐驼岘。梁将羊侃劝萧渊明乘其远来兵疲,迎袭东魏兵。萧渊明不从。转天,羊侃劝萧渊明悉众出战,又不听。这个草包统师也真不知道他怎么想,估计他是盼天上打雷把东魏兵都击死,自己再派人割首报功。羊侃知道大事不妙,便率他统领的那部分梁军出屯堰上,以保证梁军兵败不被全歼。
  慕容绍宗从容安排妥当,便率步骑万余人进攻梁朝潼州刺史郭凤的军营。一时间万箭齐发,东魏军呐喊阵阵,想先从郭凤处冲开一个缺口。萧渊明当时刚刚饮得大醉,一嘴酒气地下令诸将去救,梁将“皆不敢出”。只有北兖州刺史胡贵孙勇武,率属下出击,斩东魏兵二百多人。虽如此,其他将领皆立于垒壁观战,相顾而言:“虏盛如此,与战必败,不如全军早归”。未战,好几支梁军已经先遁。其实,梁军当时一共有十四、五万之多,人数上完全压过东魏军。
  即使是这样,郭凤等人的坚守加上胡贵孙等人的勇击,已经使东魏军进攻失败,慕容绍宗深知“梁人轻悍”,怕东魏军抵抗不住,便准备退军。
  为了安抚军心,避免兵败如山倒,多带些活人回去,慕容绍宗佯装镇定,临逃跑前纵马扬鞭,对属下军士们喊话:“我先假装退却,诱使吴儿来前,你们再从后扑上来乘间击杀其背”。
  由于慕容绍宗一直以勇武智略为名,本来留下要当殿后炮灰的东魏兵还真的信以为真,又听话又整齐划一,忽喇喇向两边分散,给乘胜猛追的梁兵让出一条路来。此前,侯景因为熟知东魏战法,一再警告梁朝兵将“逐北不过二里”,但大胜之下,谁也不记得这话,梁兵梁将只想追杀敌兵,多抢些军资马匹。
  按常理,主将一逃,军胆已失,梁军又乘胜逐北,东魏军应该必败无疑。但先前殿后的东魏兵士实心眼,等到梁军从他们身边喊杀阵阵冲过去追杀慕容绍宗等骑大马的主将和“中央军”,这些人完全执行先前的“命令”,忽然又合军一处,跟着梁军屁股后头大喊大叫冲杀上去。正在狂逃中的慕容绍宗见此情形,将计就计,忽然勒住马头,指挥奔逃的东魏军站定,回头迎击梁军。
  梁军见状,均以为误中东魏诱兵之计,顿时慌乱崩溃,不大功夫就有数万人被杀,连主将萧渊明也被生俘,先前打过胜仗的胡贵孙将军也在俘虏之列。只有羊侃一军因早移堰上,“结阵徐还”。
  萧衍正睡午觉,听闻朱异报告寒山战败,惊得他差点从床上摔下来,叹息道:“我不会步晋朝的后尘吧!”
  东魏大胜,乘势而进,并使军司杜弼作檄文,其中数言,一一中的,十分肯切:“(先宣扬东魏国威,暴显侯景叛逆罪恶,然后,笔锋一指,直斥梁武帝)……彼梁主者,操行无闻,轻险有素,射雀论功,荡身称力,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散民流,礼崩乐坏。加以用舍乖方,废立失所,矫情动俗,饰智为愚,毒螫满怀,妄敦戒业……灾异降于上,怨仇兴于下,人人厌苦,家家思乱……传险躁之风俗,任轻薄之子孙,朋党路开,兵权在外。必将祸生骨肉,畔起腹心,强弩冲城,长戈指阙……外崩中溃,今实其时,鹤蚌相持,我乘其弊……当使钟山渡江,青盖入洛,荆棘生于建业之宫,麋鹿游于姑苏之馆……”杜弼之文,恰似一篇上佳的预言,以后逐一生验。
  大败梁军后,慕容绍宗引十万精兵,鸣鼓长进,进攻侯景。当时,侯景仍旧有精兵四万人,他指挥这些人带着数千匹马、数千辆辎重,退保涡阳。
  侯景不吃眼前亏,派人问慕容绍宗真正的意图:“各位至此,是想拥兵送客,还是想一决雌雄?”
  慕容绍宗回答:“欲与公决胜负!”
  慕容绍宗顺风布阵,排好队伍,准备进击。侯景是个高明的军事家,他忙命手下闭上营门,大风过后,才开垒门而出。

慕容绍宗虽刚刚大胜梁军,对战胜侯景仍旧心中没底,对左右讲:“侯景多诡计,好乘袭人背后”。话音未落,侯景早先布置的数千敢死队从正面营门直杀而出,这些人皆穿短甲,手执短刀,奔跑迅速,眨眼间已经冲至东魏军阵前。最奇的是,这些敢死兵也不跳起与东魏兵士格斗,都沿着腰俯视下三路,抡刀猛砍马腿人腿,挥镰割麦一样,东魏兵立刻倒下数排人马。大骇之余,东魏兵阵摇动,继而奔溃,死伤无数,连慕容绍宗本人也从马上摔个半死,几乎被擒。最后,慕容绍宗带着残兵,撤至谯城(今河南商丘附近)。
  东魏留守谯城的守将斛律光、张恃显见兵败如此,都数落埋怨慕容绍宗。慕容绍宗很气恼,说,“我作战多年,从未见过像侯景这样难敌的对手,你们不信,自己出去试一试”。二将不信,带兵出战侯景。斛律光战马被杀,人也几乎被射死;张恃显被活捉,侯景觉得杀他无用,打了数棍又放他出来。两人垂头丧气回城,至此,再也不敢抱怨慕容绍宗无能。
  双方相持数月,侯景一方由于后勤支援跟不上,很快就有大将司马世云带人投降了慕容绍宗。不久,侯景军粮又尽,形势越来越不利于他。
  公元548年初(梁武帝太清二年),侯景率军想突围,慕容绍宗以五千装备严密的铁骑夹击侯景。双方开打前,先打“心理战”。侯景对手下军士大喊:“你们在邺城的家属,都被高澄杀光了!”
  慕容绍宗闻言,遥呼道:“你们留在北方的家属没有丝毫损伤,如果北归,官勋如旧!”为了让侯景兵士坚信自己所言,慕容绍宗临阵下马,披发仗剑,向北斗星发誓:“如果我讲假话,天当杀我!”
  侯景所率部队皆是东魏部众,本来就不愿南渡投人篱下,现在,听慕容绍宗这么一说,顿时失却战心,纷纷放下手中刀杖。原先被侯景“诱执”的东魏将领暴显等人,趁机率手下兵众向慕容绍宗临阵投降。“(侯)景众大溃,争赴涡水,水为之不流”。双方未开打,侯景已经完全失败。
  眼见大势已去,侯景与其心腹数骑仓惶南逃。渡过淮水后,收点散卒,只剩步骑八百余人,从前的十万人马,死的死,降的降,就剩这星星家底儿了。狂逃之余,慕容绍宗追兵渐至。侯景派人对绍宗说:“我若被俘,您对于高氏来说还有什么用!”一句话捅到慕容绍宗心窝子,他本非高氏嫡系,闻言长叹,于是召还追兵,任侯景跑掉。高欢大将彭乐从前也是这样放掉西魏的宇文泰。养寇自资,也是乱世中武将能臣赖以保身的手段,对历史的进程影响却大的惊人。
  侯景败后,梁军河南的守将个个心惧,羊鸦仁弃悬瓠,羊思达弃项城,个个兔子一样,未战而逃,东魏收复大部分旧土。
  在此,顺便交待一下东魏大将慕容绍宗。慕容绍宗,字祖腾,是前燕名将慕容恪之后。
  公元549年五月,慕容绍宗等东魏数路大军围攻颖川,守城的是西魏名将王思政。见久围不克,东魏军决洧水灌城。多处城墙坍崩后,守将王思政仍身当矢石,与士兵同甘共苦,“城中泉涌,悬釜而炊”。西魏宇文泰派大兵来援,皆因洧水泛滥而不得前。
  颖川即将攻克之际,也是活该命绝,慕容绍宗因近来常做恶梦,便与刘丰生、慕容永珍二人一起坐乘楼船,一面散心,一面在颖川城水高处转悠,让船上士兵用箭俯射城中。本来此举纯属消遣性质,颖川指日可破。不料,忽然一阵暴风吹来,巨大的楼船竟然被吹至城墙旁边。守城西魏兵一面用长钩钩船,一面乱弩齐发。穷急之下,慕容绍宗跳入水中,他水性不好,呛了几口,窝窝囊囊地淹死于浊流之中,时年四十九。刘丰生游向土山,刚爬了两步,被箭射成刺猬。慕容永珍被擒入城。守城大将王思政和东魏众将从前都是北魏时代的“老同事”,对慕容永珍说:“此城破亡,在于晷刻。我诚知杀卿无益,然人臣之节,守之以死”。挥泪下令斩杀永珍,然后收慕容绍宗、刘丰生二人尸体一并掩埋。
  高澄闻听慕容绍宗死,自率十一万大军亲自来攻城。坚持年余,颖川城终于崩坍,八千多守兵大多战死,王思政被擒。及见高澄,王思政“辞气忼慷,无挠屈之言”。高澄也“以其忠于所事,礼遇甚厚”。王思政后来病死于北齐。
  慕容绍宗有勇有谋,“容貌恢毅”,这样一全能大将,竟如此离奇死亡,也是中国名将史上一个异数。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2:55 | 显示全部楼层
养狼反噬,悔之无及——侯景进攻梁朝
  大败徬徨之余,侯景进退失据,估计再多几天,这瘸哥们也就该用裤腰带把自己吊死在哪棵树上了。天不亡曹。梁朝起先任鄱阳王萧范为南豫州刺史,萧范偷懒磨增,一直迟迟未至。梁朝当地有个戌垒小校刘神茂,一直与监州事(代理刺史)韦黯关系恶劣,听闻侯景败逃至此,便翻蹄亮掌前去迎候,劝侯景趁间占据寿阳(今安徽寿县)以为远图。
  韦黯并不想接纳侯景,刘神茂派老友徐思玉连劝带吓唬,说:“侯景是朝廷客人,你不接纳,这位御封的河南王被杀城外,你吃不了兜着走!”韦黯害怕,忙出城迎接侯景。
  侯景倒干脆,入城就派自己人分守四门,拿下韦黯,“诘责(韦)黯,将斩之,既而抚掌大笑,置酒极欢”。不废一兵一卒,侯景就把坚城寿阳骗到手。
  梁廷接到侯景败讯后,起初还不知他的死活“咸以为忧”。太子詹事何敬容独对太子说:“侯景如死,乃朝廷之福。此种反复乱臣,终当覆人国家”。不久,徐敬容又对学士吴孜说:“从前西晋祖尚虚玄,使中原丧亡于胡羯;现在太子又喜自讲老庄,清谈潇洒,江南恐怕又要为戎胡所乱!”
  很快,侯景派人驰告败闻,并假惺惺的要“自贬封爵”,梁朝“优诏不许”;侯景又派人索求军需资给,朝廷照发不误。梁武帝还“哀悯”侯景新取败破,不忍心调他去别处为官,立授他为南豫州牧,改封鄱阳王萧范为合州刺史。大臣萧介等人极谏,萧衍不听。
  梁武帝如此“善待”侯景,除了他老迈昏庸、信任侫臣以外,可能也有他自己的道理:侯景败亡之将,兵少人稀,地生人陌,看上去确实掀不起什么乱子。而且,抚纳侯景,也可以给北人来降人树立个“样板”,争取更多的降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萧梁祸起萧墙,国内矛盾激烈,梁武帝均一无所知,而后多米诺骨牌一倒,连锁反应,五十年繁华江左,就这样毁在一个羯族跛子手里。
  东魏高澄收复旧地后,多次移书遣使,表示要与梁朝恢复昔日“友好”关系。“朝廷未之许”。于是,高澄找来俘虏后一直好吃好喝养着的萧衍侄子萧渊明,表示说如果两国重敦旧好,萧渊明等被俘诸人以及侯景家属肯定会得以遣返回梁朝。萧渊明当然帮忙,马上给叔父梁武帝写信,转达高澄的意思,并告知自己一直在东魏获得优待。
  梁武帝得信,览之泪下,忙招朝臣商议。老头子真是妇人之仁,这出一个不争气的侄子,损兵折将十来万,死不免辜,竟还有脸来信。朱异等人希旨,都表示要和东魏重新和好,惟独司农卿傅岐表示异议:“高澄本来得胜,何须请和,这明显是在搞离间计。如果与其讲和,侯景听说后肯定生出疑心,必会闯出祸乱。”梁武帝救侄心切,当然不听傅岐之言。
  侯景在寿阳,恰好把梁朝回报东魏的使臣截个正着,获悉全部实情。侯景写信给梁武帝,强烈反对与东魏言和,并“语重心长”地表述高澄内外交逼,偶然取胜,不足以与其通和,“以伤万民之心”。同时,侯景又写亲笔信给梁武帝宠臣朱异,并送三百两黄金作为“孝敬”。朱异“纳金而不通启”。
  未几,高欢下葬,梁武帝遣使吊祭。侯景急忙上奏,力陈:“今陛下复与高氏连和,将使臣(指他自己)何地自处”。梁武帝回信敷衍,表示“朕为万乘之主,岂可失信于一物!”安慰侯景甭瞎想,肯定不会算计、加害他。
  侯景天生是个政治动物,当然不会放心。他伪造一封东魏国书,派人装扮成东魏使节,表示东魏同意以萧渊明换回侯景。梁武帝不知是计,救侄心切,决定答应此请。又是傅岐出班,劝谏:“侯景以穷归义,弃之不祥;况其百战勇将,怎会束手就擒!”
  朱异等人附和梁武帝:“侯景奔败之将,派介使臣宣诏即可立马擒来”。
  梁武帝派人写信回告“东魏”,表示“贞阳王(萧渊明)旦至,侯景夕返”。侯景从自己派出的假东魏“使臣”中得到此信,非常愤怒,对左右说:“我本来就知道萧衍老头是个黑心肠!”于是,在谋士王伟等人窜掇下,侯景磨拳擦掌,准备造反。他不仅把辖下城镇男丁征为军士,又四处抢略百姓子女,分配给辖下的壮士为奴为妾。同时,侯景不停地向中央政府索要军粮、军服、铸造武器的锻匠,“朝廷未尝拒绝”。其属下官吏因惧祸逃回建康,把侯景准备造反的消息报告给梁武帝,梁廷也没有任何表示和准备。

  得寸进尺的侯景更加贪婪,又上表要求娶王、谢大族之女为妻。梁武帝答书,委婉拒绝了侯景的请求,说:“王谢高门,非君之偶,可考虑朱异、张绾以下诸大族的女儿”。
  侯景得诏愤恨,大言道:“待我得志,必将吴境子女全部配给兵士当奴仆!”侯景身残志也残,属于那种心理畸型变态之人,报复心极强。想当初,慕容绍宗军队打得侯景大败,狂逃半路,有个人在一座小城上笑唱:“他说地不平,我说地有坑!下面一只大跛驴,一走一晃灯!”侯景不顾追兵在后,与左右猛攻小城,非把笑话他的人杀死后才走,其偏狭心理,可见一斑。
  鄱阳王萧范密启朝廷,以确凿证据证明侯景要反,并多次反复上告,结果都被朱异顶了回去:“鄱阳王怎么就不让国家容下侯景这一个客人呢!”随后数次启报,皆被朱异压住不准。
  侯景又密派人与驻军淮上的梁将羊鸦仁一起造反,羊鸦仁逮捕其使人,连人带信押送建康。“敕以使者付建康狱,俄解遣之”。可见萧衍昏庸,已至其极,真不知他当时是如何所想。
  事已至此,侯景完全放开,变成一副泼皮无赖相,上奏梁武帝,要梁廷杀掉羊鸦仁。同时,他又指斥梁廷与东魏讲和,让他自己没面子,危胁说如果不割江西一块地给他屯兵,他就要带领甲骑攻打闽越,给朝廷不好看。
  接到如此悖慢之书,侯景完全是造反的架势,依理梁武帝应“勃然大怒”才对。估计老头佛经读得太多,反而让人对侯景表示抱歉:“贫穷人家招致五个、十个客人,尚可使人人欢喜。朕惟君一客,致有怨言,亦朕之失也”。同时大遣使团,满载锦彩钱布,以慰侯景之意。
  侯景一直寻找叛乱后自己梁朝的内应,寻来找去,最后看中临贺王萧正德。
  萧正德是萧衍六弟萧宏的第三子。起先,萧衍无子,把萧正德养为己子。萧衍称帝后,萧正德觉得自己可为皇太子。没高兴多久,萧衍自己生出儿子,立萧统(绍明太子)为储君,封萧正德为西丰侯。萧正德愤恨之下,竟在普通六年叛国投东魏。由于魏人待其甚薄,这小子转年又逃回梁朝。对于这样一个卖国小人,由于是自己亲侄,萧衍“泣而恕之”,又封其为临贺王。虽如此,萧正德仍抱非分之想,“阴养死士,储米积货,幸国家有变”。他接到侯景书信后,听说要立自己为帝,大喜过望,马上答应,并劝侯景速发:“今我为其内,公为其外,何有不济!机事在速,今其时矣”。
  梁武帝太清三年九月,侯景正式在寿阳造反。由于当时朱异等人“皆以奸侫骄贪,蔽主弄权,为时人所疾”,所以侯景就托辞以诛杀朱异等人为名起兵。
  梁武帝闻侯景起兵,竟然笑了,说:“这瘸贼又能成什么大事,待我用鞭子抽他一顿!”虽轻视侯景,梁廷仍旧遣将布兵,下诏以合州刺史南阳王萧范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萧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通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派宗室邵陵王萧伦持节督诸路军讨伐侯景。
  听闻梁朝大军调动频繁,侯景问计于王伟。王伟说:“如果邵陵王集大军主攻寿阳,彼众我寡,必为所困。不如弃淮南,决志东向,帅轻骑掩袭建康,萧正德反于内,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
  侯景听劝,留其小舅子王显贵守寿阳,自己佯称出城游猎,率众出军,“人不之觉”。接着,他声东击西,降谯城(今安徽除县),下历阳(今安徽和县)。历阳太守庄铁投降后,又向侯景献上一条毒计:“国家承平日久,人不习战。闻大王举兵,内外震骇,宜乘此际速趋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倘若朝廷徐得为备,内外小安,遣羸兵千人直据采石,大王虽有精甲百万,也渡不了江呵”。庄铁这厮也太王八蛋,食梁禄多年,降也就降了,竟还出此一剑封喉之策,要老东家性命。
  庄铁“所忧”,梁朝都官尚书老将军羊侃早有所提防,建议梁武帝发兵两千急据采石,催促邵陵王萧伦急攻寿阳,以使侯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穴。乌和之众,自然瓦解”。又是朱异出来力沮此议:“侯景必无渡江之意”。武帝当然听朱异的话。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3:16 | 显示全部楼层
羊侃长叹:“今兹败矣!”
  如此节骨眼上,不仅未派兵急据采石,梁廷又下诏派临贺王萧正德为平北将军,都督京师诸军事,屯守长江边上的丹阳郡。萧正德窝里反,准备数十艘巨船,以远芦苇为名,准备把侯景大军都密渡过江来。
  侯景渡江前,还怕采石有梁兵,恰巧换防采石的梁将误期,原守将王质已率兵离去,侯景大喜,高叫“万事大捷!”便马上从横江渡江,占据采石。此时,侯景只有马数匹,兵士八千人。
  建康听说侯景已渡江,内外一片惊骇,宣布戒严。太子萧纲也穿起戎服,亲自指挥军事。可悲可笑的是,梁廷仍命叛徒萧正德屯兵朱雀门,与太子萧纲的两个儿子分守建康各个关键城门。
  侯景方面,在姑孰、慈湖(安徽当涂)进展临利,不久,进至建康部外的板桥,并派参谋徐思玉入见梁武帝。
  武帝召见,徐思玉声称有要事禀报皇上,要求屏退左右。中书舍人高善宝大声提醒:“徐思玉来自贼营,情伪难测,怎能让他与皇上单独见面!”朱异在此时仍想作老好人,喝斥高善宝说:“徐思玉这等人物怎会是刺客!”
  徐思玉一点儿面子也不能给朱异,他拿出侯景的奏书,高声说:“侯景痛恨朱异等人蔽主弄权,乞求带甲入朝,清除君侧!”
  朱异又惭又惧。
  建康城内,混乱异常。“公私混乱,无复次第”。军士们毫无约束,争相自己冲入武库取兵甲,没有任何纪律,幸亏羊侃老将,镇定自若,斩杀数人,方才稍稍平稳住局势。当时,自梁朝建立,已经有四十多年境内无事,“公卿在位及闾里士大夫罕见兵甲,贼至猝迫,公私骇震。宿将已尽,徐进少年并出在外”,所以,整个建康城内,只有羊侃一个老将真正懂得部兵打仗。“(羊)侃胆力俱壮,太子深仗之”。
  羊侃,字祖忻,泰山人(今山东泰安)其祖其父在刘宋时因主将薛安都降魏,不得已仕于北魏,但私下时常劝子弟趁间返归南朝正朔。羊侃任北魏泰山太守时,率军反魏归梁,与高欢等人的追兵苦战,且战且行,“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边境,其属众尚余一万多。由于知道兵士们家属在北,羊侃与众人洒泪而别,情深义厚。
  侯景大军进至朱雀桁南面(朱雀桁是秦淮河上一座有名的大浮桥)。太子萧纲以萧正德守宣阳门,以东宫学士庾信守朱雀门,自师宫中文武三千多人在朱雀桁北屯营。眼看侯景军逼近,太子萧纲命庾信拆掉浮桥,以从正面减缓侯景的进攻。萧正德怕侯景军新到过不了河,忙劝阻太子说:“百姓如果见浮桥被拆,必会惊骇奔散,不如静待敌军,以观其变”。太子不知萧正德心怀鬼胎,从之。
  侯景军冲杀而至,瘐信忙命兵士拆除支撑浮桥的舟船。刚刚毁掉一个支撑舟,军士们便看见个个戴着铁面具的侯景贼军杀到,没怎么经过战阵的梁兵个个退却,躲到朱雀门后面。
  大才子庾信如此危急时刻,还有闲情在营中吃甘蔗,听见外面喧闹阵阵,没料到敌军会猝然杀至。此公正啃甘蔗皮,忽然数箭飞射至营内,“有飞箭中门柱,(庾)信手甘蔗,应弦而落”。庾大才子嗷得一声跳起,弃军而逃。
  萧正德死党沈子睦勤快,马上找到一只船,叮叮当当一阵修补,又把朱雀桁稳稳支撑住,带领侯景贼军冲杀过河。萧正德大开宣阳门,在张侯桥上师众迎接侯景。二人见面,心照不宣,马上交捐,然后立刻合兵,一下子就攻克了建康外城。驻守石头城的西丰公萧大春弃城奔京口,驻守白下的谢禧和元贞也弃城逃跑。
  侯景列兵于台城四周,遍树黑色旗帜,百道俱攻,惊天动地。贼兵多投火炬,想烧掉几个城门进攻。羊侃等人率众死战,他亲自从门洞中往外死捅贼兵,又以桶水灭火,方才保得台城暂时躲过一劫。
  见台城一时拿不下,侯景便派兵士纵火,太子宫、黄厩、士林馆、大府寺等外城建筑悉数焚毁。同时,为了“鼓舞”士气,侯景把数百兵东宫女官赏赐给将士,任其奸淫取乐。
  休息过后,侯景军士作木驴车攻城,守军于城头投大石砸退了贼兵;此计不成,侯景又作尖顶木驴,受力点小,石头砸不破。羊侃便派人多持雉尾炬,浸满麻油,从城上投于木驴之上,藏在贼兵木驴中的一下都被烧成灰炭。侯景又作登城高车,均高十多丈,派军卒携弩箭于上,想凭高射杀城头守兵。羊侃多经战阵,望见渐渐逼近的登城高车,说:“车高堑虚,近城必倒,可卧而观之”。果然,这些攻车没移多远,均轰然垮塌,摔死不少持弓拿箭的贼兵。

知道台城一时攻拿不下,侯景就筑起长围,断绝台城与外面的往来交通。
  朱异等人见侯景小挫,矬人生威,要派兵出击。羊侃反对:“今出人若少,不足破敌,徒挫锐气;出人若多,一旦失利,门隘桥小,兵退时必然导致大量伤亡”。朱异逞能,不听,指挥千余人出战。可悲的是,未及交锋,梁兵扭头就跑,争桥拥挤,淹死了七、八百人。
  侯景知道羊侃是城内指挥守的重将,恰巧逮住其子羊耽,便派人押至城下,唤羊侃上城来见。羊侃于城头大喊:“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惜一子,愿早杀为幸!”见计不成,贼兵过几天又押着大刑“伺候”过的羊耽于城上进行“攻心战”。羊侃立于城头,望着儿子恨恨言道:“还以为你早死了呢,怎么还活着!”言毕,引弓射之。贼兵不知所措,忙拥五花大绑的羊耽回撤。侯景贼头,也叹羊侃忠义,没有杀掉羊小伙。
  先前出主意劝侯景“速趋建康”的梁朝叛徒庄铁见势不妙,怕夜长梦多侯景会失败,谎称回历阳迎母,与左右数十人驰至历阳,告诉侯景留在当地的两个守将说侯景已经被杀。这招真灵,两个贼将弃历阳奔寿阳。庄铁入城也不敢守,载上母亲远奔寻阳。乱世之时,这些阴险小人反而时时能脱祸为福,见势不妙,马上寻伺保命之机。
  侯景围台城不下,急于找个幌子做心理方面的支持。于是,548年十二月,他把萧正德推上帝位,改元正平。萧正德称帝后,立世子萧见理为皇太子,又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侯景做妾,并倾尽家里金银财宝,厚赏贼军将士。萧见理贵为“皇太子”,日后与群盗在浮桥边上劫掠财物,中流矢而死。
  不久,侯景进攻东府,杀掉梁朝守将东浦侯萧推,斩杀梁朝士兵三千多,皆移尸成垛,堆在台城外,吓唬守军说:“若不早降,正当如此!”
  侯景刚到建康时,为收买人心,号令严整,严禁士卒侵暴。屡攻不克之后,害怕士兵无心恋战,一时溃去,侯景便放纵士兵于城四周各处抢掠金银子女。由于不久粮尽,贼兵又四处抢粮,建康四周人民无吃无穿,出现人吃人的惨剧,饿死大半。
  躁急之下,侯景又在台城东、西两处起土山,驱赶士民,不分贵践,皆荷担负土,苦力地干活。为了加快进度,贼兵刀枪并下加以驱逼,老弱疲赢者都当头一刀,“杀以填山,号哭动地”。
  城内守兵及居民也在里面相应对垒西山,除太子以外,王公士庶都背负土石,营堆山垒,双方昼夜交战不息。天降下雨,城内土山崩毁,贼军几乎攻城得手,幸亏羊侃率军执火炬抛击,断其进路,又一次保台城不失。
  侯景确实是个脑筋灵活的大奸人。他下发命令,凡是梁朝军民为奴客归降者,一概免为良民。朱异有个家奴出逃,侯景马上封他仪同三司,并把朱异在建康的家产全部赏赐给他。这个奴才乘良马,衣锦袍,亲至城下宣教,大骂朱异:“朱老王八,你伺侯皇帝五十年,才得一中领军官职,我刚刚投靠侯王爷,已被封为仪同!”榜样的力量无穷。三日之内,从台城内逾出投靠侯景的奴客,竟有数千之多。“(侯)景皆厚抚以配军,人人感恩,为之致死”。打东家,分田地,一下子翻身为了主人,怎能不致死效忠新政权!
  此时,梁朝荆州刺史、梁武帝第七子湘东王萧绎听闻建康台城被围的消息,移檄其所督统的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命他们率兵勤王。同时,梁朝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等人皆发兵入援。
  知道梁朝宗室纷纷派军赶来,侯景在王伟等人劝告下,用箭往城内射了许多“劝降书”,其中不少内容,确确实实揭开了梁武帝统治时代的“伤疤”:
  “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剥人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姫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绵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侯景自称)观王侯诸将,志在全身,谁能竭力致死与吾争相胜负哉!……”
  萧家宗室,真不知是何种遗传基因导致生成如此之多父子兄弟相残之徒。萧衍本人并非凶暴之父君。其侄萧正德叛梁逃魏,回来后萧衍惟哭泣申斥而已,照用不误,且当以重位。至于儿子辈,萧伦只是荒悖无断识,不算坏人;萧绎、萧纪、萧范、萧誉、萧詧等人,似乎闻有君难马上提兵赴援,但都是“迁延坐视”,惟一的目的就是等敌人把骨肉亲属干掉后自己称尊。找遍萧家子弟,只有简文帝太子萧大器是个全忠全孝的人物,至死不背君叛父。后人分析萧梁家族这种“不忠不义”病,大至皆认为是萧衍疏于教诲所致,所谓“慈过而背慈”。萧家各位翩翩子弟,“皆有文章名理之誉”,智商个个高出正常人,但因他们“所习有读者,宫体之淫词;所研诸虑者,浮屠之邪说”,因此,忠孝仁义的道德教育方面十分亏欠,故造成家国速亡的恶果。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3:38 | 显示全部楼层
至此,侯景又遣使于东魏,肉麻的猛夸东魏皇帝和高氏一家上下,表示自己正在为东魏打江山,要高家兄弟放回他的家属。萧衍好骗,高家诸儿可个个是人精,书报,人家连理也不理。
  此时,发生了一件极富戏剧性的事件。
  白马将军陈庆之的儿子陈昕先前为侯景俘获,囚在侯景属下范桃棒军营。陈昕有好口才,以忠义打动范桃棒,劝他袭杀侯景大将宋子仙等人,诣城降梁。范桃棒从计,暗送陈昕连夜入城。
  梁武帝大喜,下敕刻银券赐范桃棒,并答应封其为河南王。朱异等人赞同(皇上所讲他没有不赞同的),太子萧纲犹豫,怕范桃棒是诈降,众人议来议去,一直没有下文。
  紧急关头,范桃棒又派人表示:“我马上率亲随五百人来降,到城下后,我们一齐脱甲,乞望朝廷开城容纳,事济之后,必破侯景”。本来是情急事切,太子萧纲听此更以为疑,一个劲摇头。老奸臣朱异此刻倒真清醒,抚胸大哭:“皇梁社稷大事去矣!”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范桃棒部下有人密告侯景,侯景立刻杀掉范桃棒。陈昕不知范桃棒死,出城接应,被侯景抓住,也丢了性命。
  原先奉命出击侯景的邵陵王萧伦听说侯景已渡采石进围台城,忙回军京口,率三万精兵自京口西上。侯景闻讯,忙调军到江乘(今江苏句容以北)迎击。萧伦等人径向钟山,避过侯景军,在蒋山上扎营。侯景大惧,忙把先前抢掠的珍宝、美女集中在石头城,准备随时乘船逃走。双方初战,侯景大败。但是,萧伦没有抓住时机,与侯景对阵不攻。侯景佯退,梁朝安南侯萧骏以为有机可乘,忙率壮士追击,不料侯景忽然止步反击,萧骏不支败走,梁朝“常败将军”赵伯超根本不救援,扭头就跑。侯景乘胜追击,梁军大溃,多名宗室、将领被擒,萧伦仅剩不到一千兵士,仓惶逃走。
  当晚,梁朝鄱阳王萧范的世子萧嗣与另外两路援兵赶到,于蔡州扎营。侯景见状把南岸居民全部赶到江北,“焚其店舍,扫地俱尽”。又过几日,湘东王萧绎遣世子萧方入援,并命竟陵太守王僧辩率舟师万人,自汉川出发,载粮东下入援。
  最为不幸的是,梁朝担任守城真正总指挥的羊侃因劳累过度,病亡于台城之内,死年才五十四岁。羊侃勇力绝人,年青时候挽弓十余石,能手提高大石人互击,使石人皆碎。这样一个武将,竟也善音律,自制《采莲》、《棹歌》两曲,新致感人。然而羊大将军生性豪侈,承平之日,天天宾客满座,酒樽不空,锦衣玉食,无日不宴。同时,羊侃又“性宽厚,有气局”,下属因醉失火,烧掉他七十多艘大船的宝货,羊侃闻之,毫不在意。惹祸人惧事逃走,羊侃召还不问,待之如初。可惜的是,豪俊之人,壮志未酬而死。
  各地梁朝援军纷纷赶到。衡州刺史韦粲率五千精兵,会同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赶至南洲;袁粲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也率步骑万余人至横江;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宣猛将军李孝钦、南陵太守陈文彻以及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均合军一处,屯于新林。在袁粲建议上,众人推柳仲礼为大都督,统师各路援军。
  梁武帝太清三年初,柳仲礼把大本营从新亭移至大桁。
  由于大雾,韦粲一军迷路,刚至青塘,被侯景攻击,韦粲与子弟数人皆力战而死,“亲戚死者数百人”。当时,柳仲礼正吃饭,闻讯,投箸披甲,师亲兵百余骑驰救大表哥,逆战侯景于青塘,竟也大败贼军,斩首数百,贼军掉入淮水中淹死得也有一千多人。最惊险的一幕,柳仲礼手中长矟已经差数寸就刺入侯景脖子,贼将支伯仁突马而前,一刀砍中柳仲礼肩膀。战马惊起,柳大将军堕于泥沼之中。贼兵数百人围来,齐齐举矟要刺。恰巧梁将赶到,柳仲礼得免。自此,侯景和柳仲礼两人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侯景再也不敢上南岸,柳仲礼再不言出战。特别是柳仲礼,那一刀似乎不是砍在他肩上,而是砍在他的胆上,自彼时起,昔日英威四振的大将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成为缩头王八。
  败走的邵陵王萧伦此时也收散卒回返,与萧大连、萧在成等宗室合兵,屯于大桁南,仍推柳仲礼为大都督。

羊侃武将刚死,身为文臣之首朱异也忧惧而死,时年六十七。老坏蛋荣华富贵三十多年,竟也善终于家。虽然众人皆怨朱异,梁武帝却十分痛悼,特赠尚书右仆射。朱异活着逃过大劫,其子孙均惨死于日后的城陷杀戮之中。
  台城内梁朝军民一直不知道外面数路援军复集,至此才得知消息,“举城鼓噪”,放声欢呼。但是,大家都高兴得太早了。
  鄱阳王萧范的世子萧嗣、劭陵王萧伦的儿子永安侯萧确、庄铁(这王八蛋首先出坏主意给侯景,后来“开小差”跑掉,又回到政府军)、羊鸦仁、李迁仕、樊文皎以及柳仲礼之弟柳敬礼等人一齐将兵渡过淮水,猛攻东府前栅,并放火焚毁了侯景贼军树立的栅栏,贼军败退。李迁仕、樊文皎两位勇将率五千锐卒乘胜独进,向纵深冲击,所向披靡。但他们有一点忽略了,侯景(包括几乎所有北朝将领),最会玩的就是先败后胜,你说他诱敌深入也好,说他败中反胜也好,说他使回马枪也好,反正就是瞅准了南兵“勇于乘胜、怯于交斗”的弱点,贼将宋子仙埋伏兵马,半路忽然杀出,反把梁军打得大败,樊文皎战死,李迁仕逃得一命,五千梁兵基本被侯景贼军包了饺子。
  此败之后,建康城外诸路援军离心离德,一盘散沙。乱世尊军将。柳仲礼不过一介州刺史,被推为大都督后,只是在刚到时为救大表哥韦粲时亲自打过一仗,差点临阵刺死侯景。肩上中刀后,这位大都督就再没有亲自打过仗,只知天天于营帐内饮酒吃肉,且“神情傲狠,陵蔑诸将”。邵陵王萧伦每天执鞭至门,准时报到,这位柳将军也常常延迟不见,由此,恨得萧伦和萧大连等人牙根直痒痒。同时,临城公萧大连又与永安侯萧确和不来。诸军互相猜阻,莫有战心。这些“官军”初至建康,老百姓扶老携幼迎候,谁料子弟兵刚过淮水,皆纵兵剽掠,“由是士民失望,贼中有谋应官军者,闻之亦止”。没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失去民心,肯定要玩完。
  内外相持,延至三月份,台城内军民日趋绝望。当初战事刚发之时,大家都以储粮为念,秋贮大米至四十多万斛,特别可笑的,还“收诸府藏钱帛五十万亿,并聚德阳堂”,直正重要的柴木、食盐之类,却一无所备。
  被困日久,必需品很快耗损殆尽,台城内众人只能把尚书省全部拆毁,以名贵的梁木劈柴烧火。又拆掉各种席垫,剁碎干草喂饲马匹。草料用光,只能以米饭喂马。军士劳苦,没有下粮的吃食,只能煮铠甲、烧鼠尸,捕飞鸟来填肚子。找来找去,有人发现御膳房后的平地上有一片干苔味咸,就连根刨起掰碎成小块当盐的替代品分给战士。最后,军人纷纷在禁宫内外台省之间宰马为食,杂以死人肉,“食者必病”。
  台城军民如此,侯景日子也不太好过。军粮吃尽不说,四处抢劫抄掠也一无所获。同时听闻荆州勤王兵马也要赶至,侯景更是愁眉不展。谋士王伟给他出意:“东城有米,可支一年。梁军阻断取粮之路,我们可以假装求和,趁机休息士马,修缮器械,伺敌懈怠,突然袭击”。
  侯景为难,以为他已经把梁廷君臣一骗再骗,现在求和,对方又不是弱智,肯定不会同意。但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怎么也试上一试。
  侯景求和使臣入见,梁武帝老头子大怒:“和不如死!”
  太子萧纲“固请”,说:“侯景围逼已久,援军相仗不战,宜暂许其和,更为后图”。
  梁武帝左思右想,迟回久之,叹息道:“你看着办吧,勿令取笑千载!”
  这位太子萧纲也饿急了死催,先前范桃棒真投降,他坚决怀疑不纳;如今侯景假求和,他竟然一口答应。天亡梁朝,使得这些高智商的帝子龙孙的脑子里堵成一团粥。
  出乎侯景意料之外,梁廷不仅允许求和,还令太子之子萧大款(瞧瞧这个名字,还大款呢)以侍中身份入侯景营为信质,同时,“敕诸军不得复进”,并下诏立封围城杀人的侯景为大丞相,河南王,“并割江西四州地给侯景”。为了郑重其事,双方还在西华门外设坛盟誓。
  讲和已毕,侯景军队一点要撤的意思也没有,长围仍旧,贼兵趁间休整铠杖,放松筋骨。梁廷责让,侯景一气推说“没船无法撤围”,一会又推说“怕南军蹑后追击,”并遣回萧款,要求换宣城王为人质护贼军出走。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4:04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又有南康王萧会理、湘潭侯萧退,西昌侯世子萧彧三人统大军三万来援,军于马昂洲。侯景害怕这路梁军自白下突来袭击,便上书要这只梁军还南岸,“否则,妨臣济江”。恐令智昏,太子萧纲竟然同意,严令萧会理等人从白下移军至江潭苑。
  侯景一直玩“逗你玩”的游戏,还真玩的上瘾。他又派人告知太子萧纲,说自己的寿阳老巢被东魏所占,要梁廷割谯州和广陵给他,并称要从京口渡江。“太子并答许之”,爽快得让侯景都觉不好意思。
  最后,实在找不出不撤走的理由,侯景上启,指称:“永安侯萧确和直阁将军赵威隔栅骂我,说‘天子和你讲和,我们最终一定平灭你’,如果皇上召回二人,我们马上引军解围”。
  至此,稍微有两块脑细胞的人,都会认为侯景在胡搅蛮缠。孰料,如此荒谬绝伦的“要求”,竟然获梁廷同意,梁武帝下诏调萧确和赵威入城,授萧确为广州刺史,赵威为盱胎太守。为了确保萧确别再“招惹”侯景,梁武帝又派吏部尚书张绾亲自出城入营召萧确入朝。
  “(萧)确累启固辞,不入,上(武帝)不许”。
  没办法,萧确先让赵威入城,自己想趁机南奔荆州投萧绎。邵陵王萧伦一直与侯景打仗,此时却把二儿子萧确召入帐中,“泣劝”他入朝面君。当时,催促萧确入朝的台使都在萧伦营帐内,萧确恳切地对来人说:“侯景讲和而不撤长围,其意自明。现召我入城,何益于事!”台使坚称:“敕旨如此,不能拒绝!”萧确仍旧摇头。
  萧伦也怒,对身边的谯州刺史赵伯超说:“你替我杀了这小子,台使可持其首级复命!”
  常逃将军赵伯超此时来了精神,抽出刀来直冲萧确公子直比划。萧确怕激怒父王,更怕内斗伤和气,只能流泪入城。
  可怜萧老爷子,堂堂五十年太平天子,台城之围,“上厨蔬茹皆绝”,邵陵王萧伦趁台使外出召萧确之机,为老头儿捎去几百个鸡蛋,“上(武帝)手自料简,歔欷哽咽”。此情此景,令人心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正是梁武帝父子的柔仁“好心”,使得侯景能从容把东府粮米皆运入石头城。同时,闻知心怀鬼胎的湘东王萧绎又在西峡口屯兵不进,王伟便劝侯景立刻背盟进兵。萧正德想做“真皇帝”,也窜掇侯景:“大功垂就,岂可弃去!”侯景哈哈大笑,两人和他想得完全一样。
  为了有理有利有节,侯景进攻前,王伟又为他写檄文,除述梁武帝“十失”,一一数罪,最后,又为梁武帝的一生统治“定性”:
  “陛下崇饰虚誔,恶闻实录,以妖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敷衍六艺,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铁为货,轻重无常,公孙之制也(公孙述据蜀乱民)。烂羊镌印,朝章鄙杂,更始、赵伦之化也(东汉更始的滥授官职以及赵王司马伦的滥赏)……修建浮图,厚度糜费,使四民饥馁,笮融(汉献帝时侫佛事)、姚兴之代也……政以贿成,诸阉豪盛,众僧殷实……皇太子珠玉是好,酒色是耽……湘东(萧绎)群下贪纵;南康(萧会理)、定襄(萧祇)之属,皆如沐猴而冠耳。亲为孙侄,位则藩屏,臣(侯景自称)至百日,谁肯勤王!今日之举,复奚罪乎!……”
  洋洋长文,文采华章,把萧衍家事国政骂得一无是处,且字字中的,大致无虚。
  梁武帝览文,“且惭且怒”。于是,梁廷在太极殿前又举行告天仪式,责侯景违盟,“举烽鼓噪”。此时还搞这一套,屁用不管。闭城时,台城中本有居民十多万,战士两万多,至此,“死者十八九,乘城者不满四千人,率略赢喘。横尸满路,不可瘗埋,烂汁满沟”。到了这些步,“而众心犹望外援”,仍抱最后一丝希望,幻想四周勤王军队可以进攻侯景。
  其实,城内军民坚守如此,有必死之心。如果勤王诸部四处攻击,给侯景来个“反包围”,里应外合,贼军必败无疑。但是,“(大都督)柳仲礼唯聚妓妾,置酒作乐,诸将日往请战,仲礼不许”。安南侯萧骏劝邵陵王萧伦:“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万一不虞,殿下何颜自立于世!今宜分军为三道,出贼不意攻之,可以成功”。萧伦不从。这位爷是萧衍第六子,对父皇忠心耿耿,就是无勇断之谋。

柳仲礼之父柳津在朝内为官,登上城楼,大叫道:“汝君汝父临大难,你不能竭力,百世之后,谓汝为何物!”柳仲礼假装听不见。
  萧老爷子找来气哼哼的柳老头,向其问计,柳津回言:“陛下有绍陵(萧伦),臣有仲礼,不忠不孝,怎可平贼!”
  南康王萧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进军于东府城北,相约夜间渡河突击侯景。不知何故,羊鸦仁一军至晓未至,侯景发觉梁军异动,主动派宋子仙出击。梁军刚立阵,赵伯超又依往常一样,未战先逃(寒山大败、玄武湖大败均因此人先遁而导致军溃),萧会理单军不支,大败,被杀及摔入河中淹死梁军的有五千多人。侯景命贼军把死亡梁军的脑袋全部割下,堆在城下以恐赫台城内守军。
  三月中旬,侯景见时成熟,便掘开玄武湖水灌城,又命军士百道攻城,昼夜不息。屯守太阳门的主将是邵陵王世子萧坚。此人不象其弟萧确那样英锐,“善草隶,性颇庸短”,是个书法爱好者,没什么统军管理能力。担任守门如此要务,这哥们天天赌博饮酒、玩乐一点儿也不耽误,“吏士有功,未尝申理,疫疠所加,亦不存恤”,士卒皆怨恨。关键时刻关键地点,萧坚的两个书吏夜间于城西北楼用绳子吊侯景贼兵入城,上城先把萧坚剁成数段。
  正在城中的永安侯萧确却眼见哥哥的脑袋被贼兵从城头上抛掷而下,一腔仇恨,引兵力斗。最终,寡不敌众,贼兵大开城门,越涌越多。萧确不敌,跑回内宫,直入爷爷萧衍寝宫,喘着气报告:“城已陷没”。
  “上(武帝)安卧不动,曰‘犹可一战乎?’(萧)确曰:‘不可’。上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萧衍最后两句话,多年来一直被认为是霉运帝王最终的潇洒雄豪之语,其实,自我得之失之,确实不必遗恨,但江东千万百姓的性命,皆随一家一姓的衰亡而遭屠灭,其恨不可谓不大。
  萧衍还算镇定,对萧确说:“你快跑吧,告诉你父亲,勿以二宫为念(指自己和太子萧纲)”。萧确含泪而出。
  很快,王伟奉侯景之命先至文德殿“奉谒”梁武帝,称侯景“领众入朝,惊动圣躬,今诣阙待罪”。
  “侯景何在?可以召来一见”。萧衍帝王风度确实不减。
  于是,侯景入见武帝于太极东堂,“以甲士五百人自卫”。侯景于殿下稽颡施礼,典仪官引其坐于三公官榻,距武帝御座很近。
  梁武帝神色不变,问:“卿在军中日久,很辛苦吧!”
  “(侯)景不敢仰视,汗流满面”。毕竟这贼头是北魏边陲一偷鸡摸狗出身的镇兵,确实没见过真天子和大场面。
  梁武帝又问侯景籍贯以及他家属何在,侯景皆因惶恐而不能回答。最后,梁武帝问:“你初渡长江时有多少人?”
  侯景闻言,仰头自答:“千人”。
  “围台城时有多少人?”武帝问。
  “十万”。
  “现在有多少人?”
  “率土之内,莫非已有!”至此,侯景忽然意识到自己才是建康的真正主人,高声悖辞,抗言梁武帝。
  “上(武帝)俯首不言”。老爷子顿时气索,千愁万恨,涌上心头。
  见完武帝,侯景又入见太子萧纲。“太子亦无惧容”。侯景亦下拜。太子和他谈话,这位大贼人仍然犯了自卑病,俯首吃吃,不能答言。
  出得宫来,侯景对左右亲信埋怨自己不争气:“我常年跨马对阵,矢刃交下,意气安缓,从不惊恐。今见萧公(武帝),使人自怖,岂非真是天威难犯!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于是,侯景派人撤尽武帝和太子的侍卫,纵兵大掠,把皇宫抢个精空。矫诏大赦,自封为大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布置完毕,侯景派太子之子石城公萧大款出城以武帝名义下诏遣散建康城外诸路援军。
  柳仲礼召集诸位宗室、大将商议。邵陵王萧伦表示:“今日之事,由将军您作主。”
  柳仲礼“熟视不对”,死猪不怕开水烫,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裴之高、王僧辩进言:“将军拥众百万,致使宫阙沦没,正当悉力决战,何所多言!”
  “(柳)仲礼竟无一言”。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4:28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是,诸军解散。萧伦、萧大连、萧子方、萧嗣、萧侯退等宗室皆各领人还镇或奔亡,柳仲礼、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并开营降。军士莫不叹愤”。
  但按理讲,这些人是向梁武帝“开营降”,因为侯景还没有弑帝篡位。
  为此,后来在北周为官的梁臣庚信十分激愤:“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项羽用江东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荑斩伐,如草木焉!……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
  柳仲礼等人入台城,先拜侯景后,才去见老皇帝。萧衍灰心,也不搭理这些人。柳津见到柳仲礼,恸哭大骂:“汝非吾子,何劳相见!”
  侯景留柳仲礼之弟柳敬礼、羊鸦仁于内,遣柳仲礼归司州,王僧辩归竟陵(王僧辩未留亲属为人质,得以出建康,大概还是因为侯景认为他是“北人”的豫故。王僧辩的父亲王神念,是北魏降梁的鲜卑人,原姓乌丸,而侯景又是鲜卑化的羯人,说不定两人见面还整几句鲜卑语唠磕,故而能使王僧辩“潇洒”出建康。侯景没想到,日后让他灭亡的,主要是这个“北人”老乡)。
  武帝父子都在自己手里,自然挟天子以令诸侯,侯景游刃有余,处理“得当”。同时,他又下令尽焚台城内尸体,许多人饥饿困病半死,侯景贼军也把他们活活扔入火中烧掉。
  梁武帝此时作为皇宫内一个囚徒,心甚不平。临老临败,萧衍暴倔脾气忽然上来,多次拒绝在侯景对内外官员的任用书上用玺画押。侯景恼怒,逐渐断绝武帝的饮食。
  公元549年阴历五月丙辰,老皇帝躺在净居殿,多病口苦,想喝口蜜水,无人答应。凄惶之下,连叫两声“嗬嗬”,崩殂,时年八十六。“嗬嗬”之声,后人有不少解释,有的讲是武帝作冲杀之声,有的讲是武帝作愤恨呐喊,有的讲是武帝临终冷笑,笔者觉得,老爷子临死两声叫唤没有多大意思,就是想吃口甜东西,不能满足,哀叹叫唤而已。后世史官,对梁武帝个人的品格乘性评价甚高:
  “高祖生知淳孝。年六岁,献皇太后崩,水浆不入口三日,哭泣哀苦,有过成人,内外亲党,咸加敬异。……加以文思钦明,能事毕究,少而笃学,洞达儒玄。虽万机多务,犹卷不辍手,燃烛侧光,常至戊夜。造《制旨孝经义》,《周易讲疏》,及六十四卦、二《系》、《文言》、《序卦》等义,……凡二百余卷,并正先儒之迷,开古圣之旨。王侯朝臣皆奉表质疑,高祖皆为解释。修饰国学,增广生员,立五馆,置《五经》博士。……兼笃信正法,尤长释典,制《涅盘》、《大品》、《净名》、《三慧》诸经义记,复数百卷。听览余闲,即于重云殿及同泰寺讲说,名僧硕学,四部听众,常万余人。又造《通史》,躬制赞序,凡六百卷。天情睿敏,下笔成章,千赋百诗,直疏便就,皆文质彬彬,超迈今古。诏铭赞诔,箴颂笺奏,爰初在田,洎登宝历,凡诸文集,又百二十卷。六艺备闲,棋登逸品,阴阳纬候,卜筮占决,并悉称善。又撰《金策》三十卷。草隶尺牍,骑射弓马,莫不奇妙。勤于政务,孜孜无怠。每至冬月,四更竟,即敕把烛看事,执笔触寒,手为皴裂。纠奸擿伏,洞尽物情,常哀矜涕泣,然后可奏。日止一食,膳无鲜腴,惟豆羹粝食而已。庶事繁拥,日傥移中,便嗽口以过。身衣布衣,木绵皁帐,一冠三载,一被二年。常克俭于身,凡皆此类。五十外便断房室。后宫职司,贵妃以下,六宫袆褕三翟之外,皆衣不曳地,傍无锦绮。不饮酒,不听音声,非宗庙祭祀、大会飨宴及诸法事,未尝作乐。性方正,虽居小殿暗室,恒理衣冠,小坐押要,盛夏暑月,未尝褰袒。不正容止,不与人相见,虽觌内竖小臣,亦如遇大宾也。历观古昔帝王人君,恭俭庄敬,艺能博学,罕或有焉。”
  
  但是,身为帝王,自己一个人做“苦行僧”是没有用的,统治集团整个都靡烂腐化,尢其是武帝中晚年,宠任奸人,佞佛劳民,赏罚无章,最终使亿民涂炭,社稷成灰,可悲可叹!
  对于统治王朝来讲,自魏晋之后,如果皇帝及士大夫崇信沉溺老庄、佛教、法家任何一教,对于其统治肯定会造成巨大的危害。“不相济则祸犹浅,而相沿则祸必烈”。如果文人士大夫成日清谈老庄,肯定日益消沉荡志;皇帝醉心于佞佛求福,会慢慢使社会财力消耗巨大;最后,下层小吏以残酷之法,行申韩刻剥之术,又一定会造成民匮兵疲。特别有意思的是,纵观石虎、姚兴、萧衍以来的中国历史,以佛、老佛诞虚理为“上层建筑”者,必会以申韩刻薄严刑为“基础建设”,不幸的是,梁武帝首当其冲,作成了中国历史上正朔帝王亡于佛、老虚妄的第一个反面教材。
  武帝死后近一个月,侯景允许才发丧。太子萧纲继“皇帝”位,是为梁朝简文帝。“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卫”。
  先前密迎侯景的临贺王萧正德本来和侯景约定,台城攻破后他自率兵入宫杀掉叔叔萧衍和堂弟萧纲。现在,侯景食言,一入城就废自己为大司马;武帝死后,侯景又立萧纲为帝。气急败坏之下,他就派人送密信给鄱阳王萧范,让他带兵入城。信使出城不久,就被侯景军士捕得。至此,侯景才想起这个“废物”,立即派人用绳子勒死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侯景爱惜勇将,入城之后,常让永安侯萧确跟从于自己左右四处巡逛。萧伦密使人招儿子趁机逃出建康,萧确回报说:“侯景轻佻,杀之一夫之力耳。我欲手刃此贼,未得其便,望父王勿以我为念”。数日后,侯景率众人去钟山游猎为乐,萧确引弓假装要射鸟,忽然掉转箭头对准侯大贼头。估计是国恨家仇一涌而上,美少年用力引弓过度,竟然拉断弓弦,矢落于地。侯景从人发觉,争前击杀,萧确功亏一篑。

凶徒横虐 恶贯满盈——侯景的称帝及被诛
  公元549年8月,梁朝西江督陈霸先袭杀本欲投附侯景的广州刺史元景仲,迎梁朝宗室定曲侯萧勃作广州刺史。至此,南朝最后一个朝代的开国者粉墨现场。
  一直拥众兵坐视建康失守的湘东王萧绎仍旧没有下决心真正讨伐侯景。他因自己的世子萧方被侄子河东王萧誉袭杀。命手下竟陵大守王僧辩和信州刺史鲍泉合力攻打湘州的河东王萧誉,“分兵给粮,刻日就道”。(萧方虽为萧绎世子,全然不受父王宠爱。萧方的生母是萧绎正妃徐昭佩。这位徐妃是南朝刘宋名臣徐孝嗣的孙女,于梁武帝天监十六年嫁与萧绎。迎嫁当夕,疯疾风大起,发屋折木。不久,又雨霰忽降,帷帘皆白,萧绎当时就认为这些是不祥之兆。洞房之夜,果然见到这位徐妃“丑而凶妒”,不仅没有大家闺秀气质,本性还极其淫荡。萧绎二、三年才和徐妃过次性生活,每次都赶上这位嗜酒的徐妃大醉,均把秽物吐萧绎一身。同时,徐妃妒悍异常,萧绎每有新妾怀孕,“即手加刀刃”,与西晋惠帝皇后贾南风有一比。这位徐妃还特爱给萧绎戴绿帽子,史书上有名有姓的情夫就有三个人:和尚智远、萧绎近臣暨季江以及小白脸贺微。中年之后,徐妃性欲大增,天天让暨季江入内“伺侯”,故而这位“美姿容”的爷们概叹:“柏直狗,虽老犹能猎;萧溧阳马,虽老犹骏;徐娘虽老,犹尚多情!”这就是“徐娘半老”典故的由来。徐妃虽丑,却看不起萧绎。这位王爷有瞎一目,每次知道老公来,徐妃便“为半面妆以待”,简直就是故意气人。萧绎“见则大怒而出”,徐妃一待他走开便与小伙奸通。后来,萧绎宠姬王氏又生下萧方诸,不久暴死,萧绎认为是徐妃所害,更加愤怒。萧方死后,萧绎更见不得这位老丑徐娘,不久逼令她自杀。无奈,徐妃跳井而死。人死都死了,萧绎又还其尸于徐家,表示自己是“出妻”,并自制《金楼子》一曲令人传唱。他还自写徐妃秽行,“牌于大阁”,估计是中国历史上老公臭老婆的第一份“大字报”)
  王僧辩入府,表示自己竟陵部众还未集合完全,要等到几天才能出发。萧绎暴怒,大叫:“你害怕出战抗拒我命,想与贼同伙吧,今日只有死于此地了!”言毕,挥剑就砍,正中王僧辩左大腿,伤深入骨,砍得王僧辩一下子昏死过去。苏醒过后,王太守发现自己被关在监狱中。王僧辩老母闻讯,徒跣哭喊入萧绎府为儿辩解,使得这位湘东王“意解”,赐以良药,王僧辩得以不死。
  鲍泉一部出军,数败萧誉,最后,把这位河东王包围于长沙。
  萧誉向自己的弟弟岳阳王萧詧求援。岳阳王想使“围魏救赵”之计,自率两万多人马攻打江陵。萧绎忙向被自己关在狱中的王僧辩问计,王太守“具陈方略”。萧绎很满意,放出王僧辩,并以之为“城中都督”。恰遇大雨,萧詧军失利,忽闻萧绎属下有人正飞奔偷袭他的老巢襄阳,这位岳阳王连忙连夜遁逃而回,丢弃粮食、金币、铁甲无数。由于得罪了萧绎,萧詧深感自己力单势薄,便向西魏送去自己的王妃和世子为人质,求宇文泰发兵相助。宇文泰正想经略江汉,马上接纳,并派大将杨忠都督三荆十五州军事,出兵梁地,与萧绎派去的坐镇竟陵威胁萧詧的柳仲礼相持。
  梁朝绍陵王萧伦见自己的六哥萧绎和侄子萧誉兄弟俩窝里斗,非常悲愤,写信给萧绎进行劝解。萧绎不从,指斥萧詧引西魏军入梁地,发誓要消灭这两个侄子。萧伦见书流泪,叹道:“天下之事,一至于斯,湘州若败(萧誉),我亡无日矣!”确实,只要萧绎干掉萧誉,下一个肯定要干掉萧伦。

公元550年五月,王僧辩与鲍泉果然攻克长沙,抓住河东王萧誉,就地斩杀,传首江陵。萧绎验毕侄子人头,非常高兴,立封王僧辩为左卫将军,加侍中。
  这边厢萧绎、萧誉等梁朝宗室自相残害,侯景却不闲着。其属下贼将连克吴兴、会稽、信安等地,尽取三吴之地;东魏袭取司州,尽有淮南之地;西魏杨忠在安陆大败柳仲礼并俘其众,尽有汉东之地。
  始兴太守陈霸先交结郡中豪杰,率数千人欲出大庾岭讨伐侯景。广州刺史萧勃又是一个白眼狼,遣人止之,并派南康土豪蔡路养等人在半路遏阻陈霸先。公元550年二月,军至大庾岭,蔡路养将兵两万堵住陈霸先去路,陈霸先打败阻军,进至南康,向萧绎上表臣服。萧绎高兴,立即上封陈霸先为明威将军、交州刺史。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4:51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西魏大将杨忠乘胜至石城,想向江陵方向推进。湘东王萧绎大惧,忙送儿子萧方略为人质求和,并相约“梁以安陆为界,请同附庸,永敦睦邻”。杨忠很满意,满携礼品以及人质回军。萧绎责怪侄子萧詧引西魏军,其实他自己也作起“附庸”来。此外,早在549年八月,鄱阳王萧范为了借东魏之军讨伐侯景,已经送两个儿子于东魏为人质,最终为东魏所骗,一个兵也没有派来增援他。
  550年四月,侯景纳简文帝年仅十四的女儿漂阳公主为妻,“甚爱之”。一高兴,他把公主他爸简文帝也叫到玄武湖南的乐游苑,大会群臣,畅饮三日。简文帝被“护送”回宫后,侯景与漂阳公主“共据御床,南面并坐,群臣文武列坐侍宴”。
  五月,侯景又请老丈人“临幸”西州,精甲铁骑数千“护卫”于左右。坐定后,耳听丝竹声声,简文帝悲从中来,泫然泣下,一是感叹父皇惊崩,二是想起自己的高级囚徒身份。数杯热酒下肚,简文帝“命(侯)景起舞;(侯)景亦请上起舞”。翁婿两人大花园子里对着跳,跛贼头不知是羯舞还是鲜卑舞,简文帝肯定也要一脚高一脚低学着侯景跳。
  两人喝得烂醉,简文帝一把把侯景搂在怀里抱于御床,口里直喊:“我一直念丞相的好呀!”侯景也反抱老丈人,说:“陛下如果不念我好,臣怎能在这里!”两个老爷们,搂搂抱抱,抱头交泣,亲热个不行。
  由此,可以见出,凡是看见酒醉中互相亲热得亲爹亲儿子亲哥们亲姐们亲娘们相称大搂特抱的人们,千万别相信他们是“酒后见真情”,说不定清醒时在心中视对方为切齿仇敌,以酒遮脸罢了。
  湘东王萧绎方面,直到属下军队在王僧辩统领下攻克长沙,才开始为其父梁武帝发丧。同时,他不肯承认其兄萧纲的皇帝位号,对外犹称太清年号。至此,萧绎终于决定大举讨伐侯景,并移檄远近,大造声势。
  一直坐镇巴蜀之地的萧绎八弟武陵王萧纪此时蠢蠢欲动,“响应”六哥号召,派其世子萧圆照师兵三万出发,表示要听从湘东王的节度。萧绎私心甚重,很怕八弟萧纪出兵得胜后会与自己争位,便授侄子萧圆照为信州刺史,令其屯兵白帝,禁其东下。
  邵陵王萧伦大修铠仗,准备响应讨伐侯景,萧绎“闻而恶之”,派王僧辩等人以拒贼将任约为名,其实是阻遏萧伦。在鹦鹉洲,二军相遇,萧伦属下将士争请出战,萧伦不忍心与六哥自相残杀,乘船逃走,郢州为王僧辩占据。逃跑途中,萧伦又被“友军”裴之高抢略一空。无奈之下,萧伦遣使向北齐请和,北齐也封萧伦为“梁王”。
  西魏方面,挑来捡去,觉得梁朝岳阳王萧詧最可靠,宇文泰便派使臣册命萧詧为梁王,正式成为西魏的附庸,“始建台,置百官”。为了向新主子示好,“梁王”萧詧亲自往长安朝见西魏帝(其实就是宇文泰)。
  可惜锦锈江南,自侯景乱起,百姓流亡,广受屠害,又值旱蝗天灾,纷纷窜入山谷、河湖之中,采食草根、野菜、树叶为食,“所在皆尽,死者蔽野。富室无食,皆鸟面鹄形,衣罗绮,怀珠玉,俯伏床纬,待命听终。千里绝烟,人亦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而且,东晋渡江以来,三吴之地最为富庶,兵乱之间,民间财产皆被贼兵、政府兵抢掠一空,尤其是侯景贼军,“掠金帛既尽,乃掠人而食之,或卖于北境,遗民殆尽矣”。
  镇兵出身的侯景本性残酷,他在石头城内放置一个大石碓,凡有他认为“犯法”的人,皆扔入石碓内,用铁杵慢慢捣成肉酱。平时,他“以身作则”之余,常常告诫诸将:“破栅平城,一定要尽杀其人,以使天下知道我的威名”。由此,诸贼将攻城陷地后,焚掠一空,杀人如草芥,“以资戏笑”。也正是由于侯景贼军的残暴,“百姓虽死,终不附之”。
  侯景贼将于庆进攻豫章,守城的梁将侯瑱抵挡一阵,力屈不敌,便开城投降。被押送建康后,侯景认为侯瑱和他同姓,“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为质”,任命侯瑱为湘州刺史,派他和贼将于庆一起出外略地。这侯景也真没文化,他本是羯族,侯瑱是汉族,甭说五百年前,五千年前也不是一家人。

  
   眼瞅着属下诸将节节顺利,侯景一高兴,自己派人写诏,封自己为“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诏书送至简文帝处盖玺画押,吓了这位囚徒皇帝一大跳:“将军乃有宇宙之号乎!”所以,马季相声中“宇宙牌香烟”不是原创,一千四百年前的侯景已经注册使用了。
  由于侯景贼将贼兵皆四出攻城略地,建康空虚,梁武帝的孙子南康王萧会理就与在京城的柳敬礼、西乡侯萧劝、等人秘谋举事,想起兵诛杀侯景首席军师王伟,并先派六弟萧义理出城至长庐招兵。萧义理出城,一下子就召集一千多散落的军士。可恨的是,被侯景勒死的一直想当皇帝的临贺王萧正德侄子萧贲得知宗室密谋反侯景,立刻跑到王伟处告密。王伟马上派重兵逮捕萧会理、柳敬礼诸人,加以斩首。事起苍猝,萧义理也在奔亡途中被左右杀掉。萧会理、萧义理两兄弟皆梁宗室青年才俊,死年皆二十出头。柳敬礼是见死不救的柳仲礼亲弟,当初随其兄入城见侯景前,就曾劝其兄:“侯景来会,我抱住他,大哥你拔刀杀之,敬礼我死亦无恨”。侯景、柳仲礼两人饮酒,柳敬礼是一直给大哥使眼色让他动手,但这位大都督怯懦生悔,未能成功。至此,柳敬礼再谋不成,终于遇害。父子兄弟,一只血脉,人品德性如此不同,令人感思叹惋。至于告密的宗室萧贲等到人,侯景“赐”这几个王八蛋也姓侯。天大的笑话,堂堂萧家皇种,竟从贼姓。
  萧会理谋泄后,侯景怀疑简文帝萧纲事前知道并参予此事,对老丈人起了杀心。简文帝也知自己命不得久,指着自己所住的寝殿对侍臣说:“庞涓当死此下”。
  公元551年四月,贼将任约进攻失利,向建康告急,侯景自己率军西上。临行,他把太子萧大器作为人质与自己同行,留王伟留守建康。
  侯景此次出军,开阵就不利。西阳一役,梁将徐文盛打得侯景败遁,贼将库狄式和也被梁军射杀。
  侯景虽败,并不慌乱,听闻江夏空虚,便使贼将任约、宋子仙率精骑四百偷袭。在江夏的郢州刺史萧方诸才十五岁,是湘东王萧绎的爱子。萧方诸完全是个无赖少年,天天饮酒赌博,没事就让其副手鲍泉趴在地上当马,他骑在上面满大厅转。贼军入城时,萧方诸正坐在鲍泉肚子上,用五彩线绕鲍泉胡子给他“扎小辫”。听见外面贼兵叫喊,鲍泉一个鲤鱼打挺窜入床下,萧方诸又惊又吓,连忙向闯入的贼将宋子仙跪拜。宋子仙往床下俯窥,看见一个五彩大胡子的家伙下正偷眼往外望,当时吓一大跳,以为是妖怪。惊定之后,把两人抓起,全都执送建康。刚刚取胜的徐文盛梁军听闻江夏入守,“众惧而溃”,徐文盛等数人败归江陵。
  虽取江夏,侯景丧钟已经响起,此次胜利,是这位贼头一生运命中的“回光返照”了。
  湘东王萧绎闻知爱子被擒,比亲爹武帝死要急多了,悲痛之下,他以王僧辩为大都督,率巴州刺史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宣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东上迎击侯景。诸军进至巴陵(湖南岳阳),闻知郢州已陷,就留戍巴陵,萧绎派人送信给王僧辩,嘱咐说:“贼既乘胜,必将西下,不劳远击。但守巴陵,以逸待劳,无虑不克”。同时,萧绎又下命另外两将分别率兵前往巴陵。与王僧辩合军。
  侯景这边,也分兵遣将。他派宋子仙将兵一万为前锋,直杀巴陵;派任约率军,直击江陵。侯景自己率水陆大军随宋子仙之后,也直赴巴陵。由于来势凶猛,“缘江戍逻,望风请服”,侯景非常得意。
  王僧辩“乘城固守,偃旗息鼓,安若无人”。
  侯景自我感觉特好,他遣先头小队先过江,至巴陵城下,仰头向城上喝问:“城内谁是主将?”
  “王领军”。
  又问:“何不赶紧投降?”
  王僧辩挺幽默,他本人凭城答言:“如果大军直向荆州,此城应该不是障碍”。
  轻骑驰去。不久,数马骑拥着一名儒官打扮人至城下,城上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江夏城破时被抓住的梁朝官员王峋,其弟王琳正在巴陵协同王僧辩守城。王峋此来,是受逼来说降王琳。
  王琳闻讯,纵马上城,对王峋大喝道:“兄长你受王命讨贼,被俘不能死节,自己不惭,反而来为贼作说客!”言毕,搭了当头射向王峋。“(王)峋惭而退”。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5:19 | 显示全部楼层
侯景自率大军继至,立刻指挥百道攻城。巴陵梁兵士气旺盛,鼓躁呐喊,矢下如雨,迎接贼兵。数轮进攻后,侯景贼兵死伤甚众,不得不停止攻城。
  王僧辩乘胜,又遣轻兵出战,“凡十余战,皆捷”。至此,终于出现一只真正能与侯景相抗的官军,不仅能守,还能转守为攻。由于战事激烈,不得有误,侯景亲自披甲持剑,于城下督战;王僧辩也不示弱,身披官绶,乘肩舆,排列鼓吹仪仗,全套行头,不紧不慢地绕城巡视,指挥若定。侯景仰望,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北人老乡王僧辩的勇猛与镇定。
  相持数日,天气渐热。江南六月天,已经是湿热气侯。侯景大军昼夜进攻巴陵,死伤无数,仍然看不见一点守兵松动的迹象。不久,贼兵军粮吃尽,死尸天热烘熏,疾疫四起,营中病死的倒比城下被打死的还多。
  这里两边相持,湘东王萧绎又遣晋州梁将胡僧佑率兵赴援。临行,萧绎告诫他,“贼军如果与我们进行水战,一定要以大舰出逼,必定取胜。如果对方要与我们陆上交战,不要理他们,径直驾船驶往巴陵”。
  侯景闻讯,立派任约率五千锐卒在中路准备迎击胡僧佑的梁朝援军。胡僧佑不与任约正面打照面,率军从旁边小路疾驰而去。任约得意,认定胡僧佑胆怯,快马加鞭,在芊口追及梁军,举刀向胡僧佑高喊:“吴儿,早点投降吧,逃能逃到哪里!”
  胡僧佑根本不搭理任约,仍旧狂驰而前。待得马队跑出贼军视线之外,胡僧佑悄悄引兵至赤沙亭,与信州刺史陆法和合军。这位陆法和当时以卜算准确闻名,兵将询问,他均表示此行可成大功。有这种心理暗示,梁朝兵将自然斗气昂扬。
  任约五千精兵一路如过无人之境,说说笑笑,精神抖擞。刚刚到达赤亭,被埋伏在那里的胡、陆联军忽然横击。贼兵大溃,一千多人被杀,三千多人逃跑到掉入江中淹死,任约本人也被生擒,囚送江陵。萧绎见任约勇将, “释而用之”。
  巴陵城下围城的侯景听到任约败讯,“焚营宵遁”。逃跑路上,侯景安排仍旧井井有条:留丁和、宋子仙率两万兵守郢城;遣支化仁镇鲁山;范希荣镇江州;任延和守晋州。侯景安排妥当,自率数千兵马顺河而下。
  兵败加气急败坏,侯景倒忙着逃走没怎么样。镇守江夏的贼将丁和泄愤,把先前抓住的萧绎儿子萧方诸和鲍泉诸人押至江边,用大石头活活砸死,然后把尸体都扔入水中。这位萧方诸虽只是十五岁的少年,调皮捣蛋,但自幼聪智博学,“明《老》、《易》,善谈玄,风采清越,辞辩锋生”,如果现在活着上“大专辩论会”,肯定能拿冠军的主儿。至此,还没当上皇帝,萧绎已经损失了两个儿子。
  萧绎没心思悲伤。他立刻对王僧辩、胡僧佑、陆法和等人加官晋爵。陆法和自告奋勇,带兵去峡口屯结大军以栏自蜀地而来的武陵王萧纪。王僧辩等人乘胜凭气,一举攻克象山,生俘贼将支化仁;接着,又把宋子仙等人包围在江夏内城。不久,宋子仙等人支持不住,表示要献城,求王僧辩放他们几个主将回建康。王僧辩假装答应,并准备一百多艘船。宋子仙等人信以为真,纷纷上船。将发之时,梁朝水军忽然进行包围,贼兵多被杀或溺死,宋子仙和丁和被生俘。这两人被押送江陵,立即被斩首。报应真快,刚刚杀掉萧方诸和鲍泉,自己就被对手抓住弄死。
  侯景逃跑途中狼狈非常。梁朝豫州刺史荀朗忽出濡须邀击侯景,大破其后军船队,贼军船只首尾不接,互相失散。
  太子萧大器眼看船外箭飞火起,心腹从人就劝他乘乱逃跑。萧大器品德很正,表示:“自国家丧败,志不图生。主上(其父简文帝)蒙尘,作臣子的我怎样逃走。如果我逃跑,不是避贼,而是叛父”。言发泪下,太子命人划船跟从贼军后撤。
  梁军一顺百顺。陈霸先在南康发兵,本来赣江多险滩,水军难度,岂料天降暴雨,江水暴涨,“三百里间,巨石皆没”,陈霸行乘风顺利,一下子就进至西昌。不久,陈霸先至巴陵,并送三十万石粮给已经杀至湓城的王僧辩一军。兵精粮足,王部梁军连接击败贼将于庆、范希荣、任延和等,屯军寻阳,准备诸军合集,一举破贼。

侯景跑还建康后,陆续收到诸将的败讯。不久,又得知先前投降的侯瑱又“反叛”,击走贼将于庆。侯景大怒,马上杀掉在建康作人质的侯瑱的儿子和兄弟。
  本来,侯景攻克建康后,一直觉得梁人怯懦,易于攻取,尽取荆、襄之后,再平定中原,一步一个脚印,最后称帝。人算不如天算,巴陵一行,损兵拆将,侯景十分郁闷。
  心情不好,侯景天天大灌老酒,接着溧阳公主温柔乡中缠绵,过一天是一天。王伟当然是为自己前程考虑,常常予以“忠谏”,侯景总把讲话内容泄露给溧阳公主,说王伟不让我整日和你缠在一起。公主也怒,常常向侯景说王伟坏话。天长日久,王伟怕侯景耳根子软,总听公主讲自己坏话对自己不利,便不时劝侯景杀掉简文帝自立。巴陵败归,侯景爪牙多失,也“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帝位”。
  王伟出主意,“自古移鼎灭国,必先行废立,既示我们威权,又绝梁朝民望”。
  侯景从之。他派人写“禅位诏”,逼简文帝签字,迎立已故昭明太子的孙子豫章王萧栋继位。萧栋一直被关押于建康某处小破房内,正与王妃一起从地里挖野菜吃,虎狼之兵突至,二话不说,拥上法架,抬起就走。萧栋以为要被拉去杀头,“不知所为,泣而升辇”。
  侯景又下令,把建康城内太子萧大器、寻阳王萧大心、西阳王萧大钧等二十多个龙子凤孙全都杀掉,以除后患。同时,又下令其在京口、郢郡、会稽、姑孰的贼将遍杀当地宗室。
  自被幽执以来,太子萧大器一直神色怡然,未尝向贼人低声下气过。其左右近侍劝他不要再“摆架子”,太子说:“贼人如果慑于礼义,我即使陵慢呵斥,他们也未必敢杀我;如果运命将去,虽一日百拜,也不得活”。太子又讲,“我必死于贼灭之前。各位叔父如能灭贼,贼会在败前杀我;如果不然,贼也会除我以图富贵。如此,怎能以必死之命为无益之愁乎?”果然,贼兵来杀,太子颜色不变,从容言道:“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刽子手上前要用衣带勒死太子,太子表示这东西杀不死人,命贼人取床上帐绳。贼人“听话”,以绳把太子勒死,时年二十八。
  听闻侯景废简文帝,其党羽“太尉”郭元建从秦郡乘快马驰还,对侯景说:“我们挟天子,令诸侯,犹惧不济,怎可现在有废帝之举!主上(简文帝)乃先帝太子,又无过失,为什么忽然出此下策?”
  侯景不知说什么好,便支吾:“王伟教我这样做。”思前想后,他又想迎简文帝复位,以萧栋为皇太孙。王伟坚执不可:“废立大事,怎能反反复复!”侯景只得随他。  
  
  
在王伟窜掇下,侯景又杀掉简文帝萧纲,目的是“以绝众心”。公元551年阴历冬十月某夜,王伟与左卫将军彭隽、王修三人带酒去见被囚于永福省的简文帝。“侯丞相担心陛下您幽忧已久,令臣等来上寿。”王伟假惺惺地说。
  简文帝对三人来意心知肚明,笑道:“我已禅帝位,怎可再称我为陛下。既是寿酒,肯定要喝光呵。”
  彭隽弹曲项琵琶,王伟等人唱曲,“与太宗(简文帝)极饮”。萧纲知道自己马上要遭毒手,狂饮尽醉,畅言道:“真不知能快乐到这种地步!”醉倒后,作为弑君主谋的王伟不想亲自动手,让大老粗彭隽搬来一只二百多斤的大土袋子压在萧纲脑袋上。王修命人撤门板为棺,把这位废帝胡乱埋在城北酒库地下。

 551年年底,侯景也来不及了,给自己加“九锡”没多久,就逼萧栋“禅位”,自称汉帝。萧栋被废后,与其两个弟弟一同被幽禁于密室之中。
  侯景“登太极殿,其党数万,皆吹唇欢噪而上“,恍惚之间,肯定让人以为是在塞北哪个蛮族的大王可汗帐落。至此,有人可能有疑问,侯景被东魏慕容绍宗大败,当时身边仅八百余骑,怎么忽然冒出这么多贼人来。确实,他起先一步一步攻击梁朝时,皆是滚雪球一样,日益裹胁被他击败的各部梁军。攻克建康后,侯景宣布全部释放在南方为奴的“北人”,这些人加起来大概有两万多人,再加上他所“解放”的奴客,构成了其主要心腹力量。奴才翻身,穷凶极恶,所以,江南一带的人民才遭受这么深重的杀戮和涂炭。
当了皇帝,自然要大会群臣进行朝会。第一天朝会,“王伟请立七庙”。
  侯景一楞,“什么是七庙?”
  王伟解释,“凡作天子,一定要立庙祭祀以前七辈的灵牌。”
  侯景抓耳挠腮想半天,说:“我只记得我爸名叫侯标……而且,他的游魂远在朔州,怎么会大老远来江南这里吃冷猪肉?”
  众人皆笑,都觉侯“皇上”挺幽默。其实,侯景不是幽默,是实话实说。
  还好,一位跟随多年的侯景老兵知道侯景他爷爷名叫乙羽周(匈奴名),至于以上四世“皇祖考”名讳,王伟就自己瞎骗了,管他侯登侯头侯皮骨,大红牌位描金漆,供在神庙摆着就行。
  侯景当了“皇上”,一点也不快乐,这位“不满七尺、眉目疏秀”的跛子不爱穿金挂银着御服,他喜戴白纱帽,披青布袍,牙梳插髻,朴素得象个门人。在巨大的御床之上,他常常放置胡床,“著靴垂脚坐”——胡人没有习惯像当时的汉人“跪坐”(日本人现在的“座式”,是和古代中国人一样),所以侯景为了舒服把“胡床”又放在床上。至于娱乐,侯“皇帝”也就吹吹胡笛、牛角,有时单马在宫中驰骋,最多也只能去华林园弹鸟为乐。即使如此,“忠臣”王伟老大不高兴,“谏劝”说帝王不可轻出,使得侯景极其郁闷,成日埋怨:“他妈的我没事当皇帝,怎么觉得跟作囚犯差不多!”从前作“丞相”,侯景在西州大开府门,“文武无尊卑皆引接”,入宫之后,“非故旧不得见,由是诸将多怨望。”

公元552年三月,湘东王萧绎严命王僧辩等人东击侯景。诸路大军齐发寻阳,“舳舫数百里”。陈霸先师甲士三万,舟舰两千,自南江出湓口,与王僧辩于白茅湾合军,“共读盟文,流涕慷慨”。梁军侯瑱一部首发得利,攻克重要军事据点南陵、鹊头二戍垒。不久,大军齐发,贼将侯子鉴心惧,奔还当涂。

王僧辩军队一路皆捷,进至芜湖,贼将张墨不战弃城而逃,侯景听报,大惧,下“诏”赦湘东王萧绎等人“无罪”,闻者皆笑。弑了简文帝,又废了萧栋,手里没了萧家皇统的幌子,再“下诏”管屁用。
  贼将侯子鉴据姑孰抵拒梁军。侯景不放心,又派两千多兵马驰援,并想自己亲去姑孰督战。他派人警告侯子鉴:“梁人善水战,莫与争锋;如能步骑陆战,必可败敌。一定要于岸上结营,诱引敌船入港”。侯子鉴听话,舍舟登岸,闭营不出。王僧辩等人也不着急,在芜湖附近的江面上停留十多天,也以静制静,动也不动。侯子鉴大喜,回报侯景:“梁人畏惧我们兵强,看样子要乘船逃跑,如果不出击,就让敌人跑掉了”。侯景求胜心切,复下令让侯子鉴准备上船追击梁军。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5:43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僧辩水军慢慢驶至姑孰,侯子鉴率万余步骑渡洲上岸,于岸上挑战,同时,他又以千艘窄长小船装载军士,准备随时乘胜逐战。
  王僧辩挥令旗,梁军数千小船皆一齐退缩,只留大舰“夹泊两岸”。侯子鉴贼军见此情景,以为梁军败逃,争相挤上船,猛摇划桨,速度飞快,驶向梁军。此时,梁军两岸边巨舰起锚,尽断其退路。双方于江中大战,梁军自然得胜,贼兵淹死、被杀数千,侯子鉴仅以身免,败逃回建康,收散兵逃将据东府抵拒。
  梁军乘潮入淮,已经抵至建康郊外禅灵寺。
  听闻侯子鉴败讯,侯景“大惧,泪下覆面”,拉起一床被子盖住头,躺了好久才起身,叹息道:“这小子真害了你大爷我!(误杀乃公)”
  即便如此,侯景仍未完全慌神,他派人搜集无数小船,塞满石头,沉于河中以塞淮口。同时,又沿淮河作城,自石头城一直到朱雀桁,十余里长范围内,楼垒密布。
  陈霸先自告奋勇,率军入据北岸,在石头城西面落星山立栅。梁军诸部步步为营,连筑八垒,直出石头城西北。

公元552年三月,侯景师一万多士兵、铁骑八百余匹于西州之西布阵,准备与梁兵决战。陈霸先又献计,分兵诱敌,以众击寡。侯景挥兵,直冲梁将王僧 志阵,想打开一个缺口。贼兵绝望,奋不顾死,杀声阵阵,王僧 志一军立时动摇。关键时刻,陈霸先令置弩手两千于王僧 志军后,万弩齐发,贼兵不支,射倒一片,余众退走。
  侯景豁出性命,自率百余骑,弃枪执刀,左右突阵,与陈霸先做决死一斗。陈霸先兵阵不动,贼众大溃。
  据守石头城的贼将卢晖见大势已去,开城投降。

  侯景长叹:“我昔年大败贺拔胜,破葛荣,扬名河朔;渡江平台城,击降柳仲礼,易如反掌。今日之势,天亡我也!”言毕,仰观宏伟宫阙,侯景泪下如雨。于是,他带房世贵等百余骑东逃,王伟、侯子鉴等人也夺路逃跑。

王僧辩军入台城,这位得胜大将不驭军士,政府军“剥掠居民”,至使“男 女 裸 露,自石头至于东城,号泣满道”。可怜老百姓,一茬苦过一茬。夜间,军士失火,“焚太极殿及东西堂,宝器、羽仪、辇辂无遗”。
  侯景逃至嘉兴,本来谢答仁还有一万多军马,正上前迎侯。梁朝投降侯景的赵伯超见势不好,又反叛侯景,吓得侯景又回返吴郡。附近的侯瑱闻讯,咬牙切齿,提兵就追,在松江追上侯景。当时,贼军散率相聚,还有大小船只二百多,士卒数千。但是,这些人已是败亡之余,侯瑱军一冲,立时星散,侯景多名亲随被生俘,包括那位用大土袋压死简文帝的彭隽。侯瑱想起自己兄弟子侄皆被虐杀,怒火攻心,绑起彭隽,亲自用刀活剖其腹,生抽其肠。倒拽了大半天,彭隽生命力持强,还哼哼着自己扯着肠子往肚里塞。侯瑱刀下,斩落其头。
  至此,侯景身边只有数十人,乘一条船由水路狂逃。半路,他又把两个小儿子连人带袋推落于水,省得累赘牵挂。连日奔逃,侯景累得要命,躺在舱内睡觉。随行人中,有羊鹍、王元礼和谢葳蕤三人。侯景纳羊侃小女儿为妾,羊鹍是羊侃儿子,两人就成了亲戚,平时侯景也待羊鹍甚厚。谢葳蕤是谢答仁弟弟。三人一商量,决定杀掉侯景以自全。
  本来小船应该驶向海的方向,中途侯景上甲板撒尿,忽见小船又回到了胡豆洲,大惊,忙命船工调转方向。羊鹍拔刀,叱令船工往京口方向划,并对侯景说:“我等为您效力可不算少,今至于此,终无所成,很想摘您项上人头以取富贵”。侯景未及答言,三人人白刃交下。侯景想不到两个亲信和大舅子会杀他,急得想跳水,羊鹍当胸就是一刀。惶急之下,侯景又跑回船舱,用刀砍舱底,想掏洞泅水。羊鹍持长矛,从船表直捅下去,把侯景钉死在船上。由此,羊鹍也报了这大贼头奸污其妹、污辱其父羊侃威名的大仇。
  侯景死后,尸体分成好几份,为了怕侯景尸身腐败后难于辩认,报捷的梁军就用生盐塞进尸体肚子里,立即运送建康;侯景首级由王僧辩送去江陵由萧绎“验货”;又派谢葳蕤把侯景一双手送至北齐(当时萧绎也向北齐称藩)。侯景尸体一入建康,在闹市中刚刚插标摆放,幸存的士民立刻涌上,“争取食之,并骨皆尽”。简文帝女漂阳公主“亦预食焉”,这位贼老公害祖害父害兄弟,又玷污了自己的青白玉体。但没过多久,梁军清算,漂阳公主毕竟嫁过侯景,还生过一子,也被抓送集市用大油锅烹死。碎骨粉身,也消不得“为贼所污”的耻辱。

 侯景在江南折腾期间,高澄把他在东魏的五个儿子尽数抓起,首先把他大儿子虐杀:先活剥其面皮,然后用大锅小火温油慢慢炸个焦脆,其余四子才十岁不到,都下蚕室阖割(不是要弄入宫内作太监,只为泄愤)。高洋当皇帝后,有天夜里梦见有只猕猴坐在他的床上,“猴”与“侯”同音,兆头不吉,转天早晨,这位北齐暴君就把侯景已经被割掉小鸡鸡的四个儿子从监狱里提出来,用大锅热油一一烹死。
  侯景,这位杰出的军事家,不俗的阴谋家,久经考验的常叛跛家,折腾五年多,叛东魏(北齐),乱梁朝,最终身死宗灭,可谓是罪有应得,恶贯满盈。还是那位曾经预言梁朝命数的和尚志公,在三十多年前的天监十年(公元511年)就已经 “预言”了侯景的下场:
  “兀尾狗子始著狂,欲死不死啮人伤,须臾之间自灭亡。患在汝阴死三湘,横尸一旦无人藏。”侯景小名就叫“狗子”,其最后奔败灭亡之地正是巴陵附近,其周围地名有“三湘”之称。最后横尸于市,任人宰割,果然是“无人藏”。
  王僧辩入建康时,王克等梁朝旧臣拜于道左迎侯。看见这位王家大族出身的被贼军以家世声名而封拜的“太师”,仍然全顺全尾的活着,王僧辩不免嘲笑:“不容易啊,天天伺侯夷狄伪君”,接着,他又怅然叹息:“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堕!”绵绵数世,清高世族,不仅不能忠于王室,竟还成为侯景贼朝的高级摆设。
  秋后算总帐。萧绎下令诛杀王伟、品季略、周石珍等人于江陵闹市,赵伯超等叛臣“饿死于狱”,特赦谢答仁(因此将一直礼敬简文帝)和任约(以其能将兵)。
  王伟在狱中时,曾向萧绎上五百言诗。萧绎“爱其才,欲宥之”。左右有恨王伟的人,趁机对萧绎说:“王伟先前为侯景所作檄文更有文采”。萧绎好奇,赶紧索檄文观瞧,泱泱长文,其中特别刺眼的有这么两句:“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湘东王萧绎见王伟讽刺自己“独眼龙”,勃然大怒,“钉其(王伟)舌于柱,剜腹、脔肉而杀之”。萧绎此人,性格极其冷酷、阴毒。太清三年,由侯景处逃出的梁臣刘之遴将至江陵,这位刘才子当过萧绎的长史,博学能诗文,萧绎“索嫉其才,密送药杀之,而自为墓铭,厚其赙赠”。王伟是侯景“大脑”,一切坏主意皆出自此人,萧绎竟然也“爱才”想赦免他,忘君父之仇,如果不是王伟诗文中有讽刺他残疾的字句,没准这位大贼子会成为萧绎座上宾。其实,萧绎内心深处很可能要感谢侯景、王伟等人,没有这些人,他不可能离帝座如此之近!
  有罚必有赏。萧绎任王僧辩为司徒、镇卫将军,封长宁公;陈霸先为征虏将军、开封仪同三司,封长城县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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