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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无主题变奏”
跨进北大是在一九九八年。入学的头一天,花二百二十元买了辆崭新的自行车,把
校园每个角落都逛了个遍,感觉自己像是已经融化为一粒粒微小的空气分子,与整个世
界水乳交融。当日秋高气爽,碧空万里,校园里有“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只是
“几个爱情诗人,几个流浪歌手”(高晓松《冬季校园》)在哪儿?不知道,也没有多余
的情绪和精力去想,所有的劲都被用来高兴了。大学四年生活的序幕,徐徐拉启。
那时侯,一骑单车,一本闲书,在未名湖畔的椅子上,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慵懒的下
午。虽然孤单,却还不至于feel lonely。心目中的大学已经跃然眼前,如诗,如画,可
歌,可泣。
只有两件事无法令人满意,一是每天必须按部就班地去上课,不是高数就是物理,
全无趣味性可言;一是和周遭的人谈话十分费劲,北大的学生居然有人不知道钱钟书,
不认识黑豹乐队,没听说过陈凯歌。这倒也罢了,连“黄色笑话”也极少有人听了发笑
。不过这一切都没能冲散“考上北大”这一浓浓的喜悦。
上高中时读《堂吉诃德》,很奇怪这样一个以半即兴方式写的东西,怎么会成为不
朽的世界名著,后来才明白,塞翁的最大功绩在于他塑造了一个MODEL,为“不合时宜”
找了一个代名词。在电影《巴顿将军》的片尾,巴顿从战场卸甲归来,吟咏着古罗马大
将凯旋而归的诗歌,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风车,其隐喻象征义不言自明。不想说这
个世界是如何如何的越来越物欲横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只想说,在一九九八年畅游于
未名湖畔的那个傻小子是堂吉诃德,如果给他拍一部电影的话,应该把风车安在他的脑
门上。
在渐渐明白了“与人乐乐”之不可能后,开始试着“离开大家无聊之中勉勉强强的
热闹,开发自己能够得到孤独中的欢笑”(窦唯《明天更漫长》)。
事件一,买了吉他,每天晚上熄灯前坐床上对着墙干嚎。
事件二,开始潜心于“不务正业”,将王朔、杰克·伦敦的小说一网打尽。
北大所享有的至高无上的声誉和我所处的环境构成巨大的反差,没有人和你吟风弄
月,没有人和你书生意气,终日面对着一个个了无生气的面孔,语言变成了感觉坠坠然
的腹中物,“失语”的感觉油然而声。我试图向几个昔日好友解释自己的处境,可他们
又哪里会明白。他们和走进北大之前的我一样,对北大依旧是用一种“朝圣者”的眼光
仰视着。我陷入了对内和对外的双重失语,由堂吉诃德变成了少年维特之烦恼。
大二下学期是最让人感觉煎熬之难耐的一个学期,最大的问题来自于功课。有五门
课压在头顶上,我居然一门也学不会!
那段时间整个人快要疯了。找了三份家教,每逢周末,都要一大早起来,骑上一个
多小时的车才能到“上班地点”,为赚钱,更为了自虐。再也没有了读小说的兴致,让
文学见鬼去吧。每次赚到钱以后,必要去买酒买肉,“吃着肉,啃着骨头,阳光照照,
尾巴翘翘”(超载《荒野困兽》)
临近期末的那一个月,我是在熬夜复习中度过的。北京的夏天能热死人,当时理科
二号楼刚建起来,我每天晚上在八楼的自习室学到三四点钟,第二天睡上一天,到最后
考试都过了关。
关是过了,同时心里开始明白,自己决不是学理科的料。那时的理科楼空荡荡的,
还没有几个人搬进去,我从地下室到九楼楼顶,又从九楼楼顶到地下室,像是《阳光灿
烂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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