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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 狗三部曲之《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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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 23: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妈的,喝。今天谁不喝醉就是不给我面子。高若海把帽子摘下,摸了一把笔直坚硬的短发。
   喝,喝,喝。华子,平子,快点,端起杯子来,在那里装新媳妇呢。咱这是多少年没聚在一起了。贺圣遂端起了酒杯。他趁其他三人不注意将杯子中的白酒晃出了一些。
喝,谁说我不喝了。李华说。
   喝!李平说。
   华子,今天你兄弟我喝得有些过了,但我没有醉。高若海拔下了一只对虾的头,将尾部添到了口中,边咀嚼边说。有些话我不该在这里说,咱们都是兄弟,你说是不是,你们说是不   是,咱四个比亲兄弟还亲。妈的,谁要是说咱四个不是亲兄弟我他妈把他踩破肠子跺出屎来!华子,你老婆还练不?今天这里没外人。
   不练了,自从上次去了培训班之后就不练了。李华说。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你骗谁啊。高若海把杯子拍在桌子上,杯子粉碎。高若海的手心上流出了血。血混着桌子上的残酒从桌子边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地上。真不练了?
   真不练了。李华说。
   不练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谁不知道以前那些练的现在都练。街上那些标语是谁写的?树上的条幅是谁挂的?门缝里的传单是谁塞的?那些碟是谁发的?你以为这些事你偷偷摸摸的干上面就不知道了?
   俺那口子真的不练了。
   你胡说八道,你还把我当兄弟吧?你是不是以为你兄弟会去抓人?你他娘的真看不起你兄弟!我高若海不是那样的人。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前几天我去市里开了个紧急会,这一阵子中央要开会,对这事管的特别严,他们给每个乡镇都下了指标,必须要抓。咱乡要抓四个。当然他们也不是胡说八道,他们那里有名单,有档案。这一阵子我特别烦,要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住那四个人,千万不要让他们有一点点动作。我告诉你,李华,咱是兄弟,咱都是好兄弟,我实话和你说,你老婆的名字已经在他们的电脑里了,擦都擦不去。你不用害怕,由你兄弟在,谁也出不了事。高若海离开了座位,又取了一个杯子,倒满了酒。
   你把手包一包吧。贺圣遂说。
   包什么包,流这点血也包?我他娘的这几年警察白干了?我什么没见过?
   是,是,是,来,来。喝酒,三口,三口下去。贺圣遂说。
   我今天把你们都叫来不是为了圣遂回来才叫的。咱们这是多少年没在一起喝酒了?咱都是兄弟,咱从小一块长大的。我小时候面,长得也小,多亏了平子和华子,没有他们两个我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别看我在这个破派出所当着个小官,兄弟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吧。是吧,华子。是吧,平子。高若海说。
   是,是。李华说。
   是,是。李平说。
   都是好兄弟,说什么看起看不起,谁没用得着谁的时候?贺圣遂说。
   圣遂,你也是好兄弟,你讲义气。你现在比我们三个都有钱。高若海说。
   哪里有什么钱啊,在外面瞎混。贺圣遂说。
   不是瞎混,能出去的就比我们这些在家里的强!高若海说。
   比我们强那是肯定的。李华说。
   在家里种地什么都不是。庄户孙。李平说。
   其实在外面也是一个样,你们或许不知道在外面有多难。不管哪个部门都要打点一下,不管是黑道的还是白道的。
   这句话说得有道理,你不打点一下不用想在那个地方混,打点不全还不行。高若海说。
   在家里种地还要交公粮呢。李华说。
   交公粮是应该的,你不交公粮中央吃什么?吃屎?高若海说。
   反正在家里是没什么出息。李华说。
   你这么说不对!你这么说绝对不对!不管什么地方,不管地方多大,还是小,只要能在这个地方混出个样来就行了。照你那么说,你非要当上江泽民的位子才是有出息?当上朱镕基的位子才是有出息?全中国有几个江泽民?全中国有几个朱镕基?
   高若海家的猫叫着走到饭桌旁,跳上了高若海的膝盖。高若海把中指放在白酒杯里蘸了一下,把手指慢慢靠近猫的鼻子。猫把鼻子往他的手指上凑。高若海一下子把手指上的酒抹到猫鼻子上。猫飞快的跑了,一桌人全笑了。
   喂猫干什么,招跳蚤。李平说。
   拉屎也臭,猫屎最臭了。我家那口子就不喜欢猫。李华说。
   喂个小狗也比猫强,城里的小媳妇傍晚都牵着小狗在街上遛。贺圣遂说。
   我看见狗就心慌。你忘了我姑家那个小泉了?我亲眼看见他被一条大白狗撕破裤子,扯出肠子吃了。小泉使劲地吆喝,撕破嗓子吆喝。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一会儿的工夫就让狗咬死了。
   兄弟,刚才那话我不该说。贺圣遂说。
   没事,没事,反正这事已过去三十多年了。他妈的,那事我现在想起来头皮还是发麻。高若海说。
   当时是怎么弄的?我那时候小不记事。李平说。
   怎么弄的。我和我姑家的小泉去四麻子家果园偷桃。让四麻子抓住了。他他妈的把我们两个绑在树上。他把我们两个绑树上后出去操逼了。妈的,他在果园里喂着的那条白疯狗挣开了绳子。你们没见过那样的狗,三十年了,我还记得它的样子。它的眼睛是红色的,红眼的狗,毛又厚又密,雪白雪白的。它挣开了就朝我和小泉跑来,先闻了闻我的脚,我没动。它去闻小泉的时候小泉踢了它一脚,把它踢恼了,扶着小泉就站了起来,啃了小泉的脸一口,小泉的一半腮让他咬下来吃了。小泉脸上血肉模糊,哭的那个惨啊。小泉使劲地踢它,越踢越咬,它竟朝小泉的肚子咬了一口,竟把小泉的肚子上撕了一个口子。这个畜牲把小泉的肠子扯了出来,叼着肠子跑了老远。小泉的肠子铺在地上。一直到那白狗把肠子都吃完了小泉还没断气,还在哭。你们知道当时我是什么心情不?我真的恨不上马上死了,我那时候才九岁。
兄弟,别哭了,别哭了,事儿都过去了。贺圣遂说。
   事儿是过去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我就想找把刀把四麻子和白狗一起剁了,包成饺子祭奠小泉。高若海说。
   行了行了,别说那个事了,弄得大家都不好受。李华说。
   不说了,不说了。来,来,来。咱一块和小泉喝个酒。他要是不死今年也快40了。高若海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在地上,又倒满,与另三个人一口干了。
   我小时候面,没少受欺负。当时欺负我的那些人现在都干什么去了?他们现在狗屁不是。我他妈的好歹现在也是个副所长啊。高若海说。
   是,是,是。你看看大锯那兄弟几个,以前仗着他家兄弟多专门欺负人,现在连个屁都不如。谁还怕他们?不就是会干个木匠活吗?现在谁还自己找木头打家具?贺圣遂说。
   我不是吹的,我这个副所长是靠真本事当的。后门咱走过没?走过!礼我也没少送,但是那些王八羔子比我送的更多。我为什么成了所里的二把手,不是吹的。别看我小时候面,那时候我是在想事,这个年头没脑子什么事也办不成!
   是啊,是啊,贺圣遂说。
   光有脑子不行,还要有胆量。就说去年那个碎尸案,还想着不?一中的那个小女孩。
   想着,死得真惨。李华说。
   死得惨还是小事。你不知道这事牵扯到了多少人 。你不知道这事牵扯到多少人。以前三中门口那个游戏厅,不知祸害了多少小闺女。那个老板娘专门骗初中里的小女孩,把他们送到嫖客手里。你们知道破一个处多少钱不?2000!长得漂亮的5000!那个死娘们收那么多钱却给小女孩一十二十的糖钱,就算了!这事就算了!他们杀的那个小女孩让那个嫖客操的下身一个劲的流血,怎么也止不住,止不住还操,竟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操死了。那个该死的老板娘怕出事,和嫖客一起用切菜刀把小姑娘剁了,装在塑料袋里,埋在路边的草丛里。那天正好赶集,一条狗叼着一只生蛆的胳膊在人群里窜。这个案子是我查的,当时有人来报案说发现了一只小手我立即就猜到了八成和小女孩失踪案有联系。我立即招人成立了专案组,又从上边调来了警犬,把女孩的尸骨都凑齐了。案子是我亲手处理的。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个游戏厅的勾当,一直没处理,没想到她的良心坏到这个地步。后来查了查,有十四个十五六岁大的小姑娘   在那里被人开了苞。他妈的,简直不是人。
   老板娘怎么判的?贺圣遂问。
   早他娘的毙了。李华说。
   嫖客呢?贺圣遂又问。
   嫖客?那些人谁他妈敢动?有县里的干部,有这经理那董事长,全是大干部,全是有钱的,你去处理他们先让他们把你处理了。高若海说。
   那杀人的那一个呢?
   枪毙了,就是邻村的那个安宅,还认识他不?比我低三级。这几年贩丝赚了点钱。高若海说。
   我操,现在这个社会真操蛋。
   就这样。李华说。
   喝,接着喝。高若海说。
   少喝点吧,都差不多了。李平说。
   妈的,我没醉。高若海说。
   我今天他娘的喝了块一斤了,从来没喝这么多过。今天兄弟们凑在一起就要喝个痛快。要是不喝醉了,那时看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咱不说其他人,就说自己。
少喝点,你舌头都直了。李平说。
   你不想想咱们多少年才聚这么一次?咱们都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高若海说。说句不中听的,现在我和圣遂混得可能比你们兄弟两个好。在外面混那个苦处你们不知道,其实我早他娘的够了,真不如在家里种着几亩地好。你说是吧,圣遂,你在外面受了多少苦你自己都知道吧。但是咱兄弟们骨头硬,什么都能顶过来。这个年头谁也指望不住,谁也信不过,就得靠自己!靠自己的三个头。这个头,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个头,他伸出了他的拳头;还有这个头,他拍了拍自己的裤裆。这三个头不好使你别想在这个社会混。别听他们放屁,说什么人人平等。
   我在外面混了这么十年了。我刚出去的时候真是连个屁都不如。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知道。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那条街上那些买摩托车的店谁要是敢自己降价降一分钱我也封了他的财路,保证他一分钱都赚不到。当然,咱不是说欺负人,这里面还有一些道道。贺圣遂说。
   说实在的你干的那些事有些不光彩。高若海说。
   有什么不光彩?这都是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黑道,白道,不出血,不花钱别想干什么大事。贺圣遂说。
   我不是吹的,现在我是副所长。咱这片的案子只要经过我这儿的,没有一件破不了的。不管你是什么贼,不管怎么杀人,强奸,不管你藏到炕洞还是地窖,一个都跑不了。高若海说。现在我家里的锦旗多的可以当被盖。有什么用啊。呵呵。
呵呵,我杀了个人十年了还没人来抓我。贺圣遂说。
……
   贺圣遂回到城里两天后,几个警察把他带走。一个月后被判处死刑。高若海受到了上级的表彰。
……
   十年前,贺圣遂在一家加油站工作。一天晚上他一个人值班,将一个开着奔驰的顾客用扳手敲死并焚尸。车被他连夜开到邻县的二手车贩子那里。

2005-5-23
发表于 2005-10-3 09:5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这个世界他妈的谁也不能相信!  
  一起长大又如何!
  政府官员又如何!
  好的相请哥们又如何!
  全他妈的,不是人!
  这个世界某个角落,被人认为最应该清白的,
  可是他妈的就是这么黑。
发表于 2005-10-10 09:24:20 | 显示全部楼层
路过  打个记号
发表于 2005-12-5 14:38: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是引用路上的人于2005-10-03 09:50发表的:
呵呵,这个世界他妈的谁也不能相信!  
  一起长大又如何!
  政府官员又如何!
  好的相请哥们又如何!
  全他妈的,不是人!
.......
哈哈,说的好啊!
一口气看完了《狗三部曲》 ,写的好啊。
感觉很象我家乡鲁西南的方言,不知道楼主那里人啊?

  [s:4]  [s:4]  [s:4]
发表于 2005-12-5 22:3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重新编辑一下
发表于 2005-12-11 14:05:05 | 显示全部楼层
兄弟是用来出卖的。
发表于 2005-12-11 15: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暗,真黑暗。
发表于 2005-12-11 15:30: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点恐怖
发表于 2005-12-15 21:59:0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你的文章里读到了王小波式的文学味道
那里 看似平凡生活表面下许多动荡纷杂 都让我们的心不能够平静释怀
可又能怎样呢 文字永远无法仅随发生着的一切
习惯着记录 习惯着讲述
最后的最后还是要习惯着生活

[p:4][p:5]
发表于 2005-12-16 08: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一样的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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