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时代的图腾与《大长今》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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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一笑  发布日期: 2005-11-24   查看数: 13  出自: http://club.bnulife.com
我对《大长今》的Fans的狂热与庸俗一直不屑一顾，对《大长今》也从来就没有持过肯定态度——稍具理性与正义感的人们，都应该如此这般，不向这个低级而世俗的社会文化生态及其表征，作出任何妥协。事实上，我可以相当明确而毫不畏惧地说，正因为《大长今》此时此刻在中国内地的折腾和喧嚣，所以这个秋天不是一个美丽的秋天。对于相关利益集团极力运作下的结果，我更愿意把它看成一起悲剧。这个悲剧直指当下的弊端之种种，以及各色人等对于这些弊端不应保持的放任与冷漠；与此同时，并暗示了一个庸俗文化的最终的来临：很多失实，很多丑陋，很多功利的考虑与恬不知耻，正假借诸如“青春”、诸如“励志”的华丽外表而很大规模地粉墨登场、招摇撞骗；为我们带来了文化上的深深思索……稍安毋躁，对于上述意见而引发的任何争议都将在下面的文字中得到解决。

一

毫无疑问，有关《大长今》的任何争论，都很难离开一个最为基本的起点：《大长今》到底是什么。不要在《大长今》的问题上，跟我讨论所谓“生命的感动与领悟”、什么“一种在逆境里的励志向上的精神”。在湖南卫视的口中，也许，连一些猫狗打呵都有意义。一个最为基本的不容被忽视的事实一直被故意忽视就是一出宫廷戏。在它里面，有太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阴谋与杀戮，有仇恨与暴力；还有皇权阴影下的个人的愈发卑微与奴性地不断增长，为君王、权臣与祖宗惯例所挟制的欲望的不能满足与性格扭曲、极力挣扎；有出走与逃避，做作的哭泣与奇遇，扭捏羞涩后的对帝王威严的进一步臣服；以及很多美丽女性在在王宫中的不易与毁灭，等等。古代宫廷的权谋内容被浓墨重彩、贯穿始终。总而言之，它拥有一部宫廷戏所拥有的全部特征。在这个意义上，任何对《大长今》加以妄评、说它不是一出宫廷戏的故做聪明的做法无异于哗众取宠、指鹿为马。

我很愿意在《大长今》是一出宫廷戏的论断上展开论述。事实上是，《大长今》在拥有宫廷戏的全部特征的同时，也始终没有逃脱一出宫廷戏所不能逃避的种种窠臼。这当然不是指时间、地点，不是指含有传统风格的音乐与似是而非的媚俗而虚假的古代服装。这些都可以被忽略不记。而是指美化皇帝并替其歌功颂德，人物奴性十足而挖空心思讨君王的喜欢——如果说从这部韩剧当中能回味到五千年的中华传统文化的话，这就是所能回味到的中华传统文化的几乎全部。而《大长今》比一般古装戏的过人之处也包括：《大长今》将这种奴性十足做得更加到位，更加肉麻，更加不堪入目，引人诟病。众所周知，《大长今》的情节冗长拖沓，找出一个相关的例证真可谓轻而易举。剧中孝惠公主六天没有用餐。虽然崔尚宫等使用祖传秘方，用心良苦准备美味佳肴，但是公主还是拒绝进食。以至于宫廷内外上至皇上、皇后，下至尚宫内人都非常紧张。原以为这个孝惠公主也许是身患重病，而最后的结果却居然是今英用木炭将米饭中的异味去除，公主才肯用膳。在极力渲染了一个皇室公主的淫逸奢侈、无理取闹的同时，也印证了包括长今、今英等人的所有的下作：竭尽其全部努力向皇室奴颜婢膝。她们的所作所为与过人心计，已与博爱、与善良，与平民百姓、救死扶伤无关。

因此，被人所津津乐道的所谓大长今的“一种坚忍不拔的毅力和充满青春激昂的命运”，就本质的层面而言，不过是一个美丽而聪慧的小女子，如何在一个封建王朝里向上爬的全部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自由，没有民主，没有人格尊严，没有真诚和爱，更没有精神上的独立与个性化的思考。人物形同木偶，生命等于草芥，完全是在皇权的阴影下，或苟延残喘，或分一杯羹，仅此而已。皇室成员的个人爱好与喜怒哀乐，构成了情节发展的更为强劲而内在的动力。无论是大长今，亦或是闵政浩，他们在情节曲折中所表露出来的全部才华，不过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愚忠和对皇权的无条件的依靠与谄媚取巧。这与一般宫廷戏所必然会出现的权谋、下作、奴性十足、自认卑贱等等，与《大长今》发烧友们对其它宫廷戏的苛刻指责“价值取向的混乱”，并无严格意义上的实质性的区别。出品商、营销商们与热心Fans把《大长今》与其它宫廷戏活生生地割裂开来、作出牵强附会的区分的企图，通过影射、排挤、打压、贬低其它宫廷戏而抬高自我身价的做法，实在很不厚道。

在看《大长今》的过程中，我还注意到了这样一出细节。中宗约闵政浩比赛射箭，一时难忍心中的妒忌与愤恨，想要一箭把闵政浩射死。但是最终忍住。这出细节当然保证了爱情的崇高纯洁与结局的近于完美。让所有关心长今与闵政浩的情感命运的观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问题是，如果中宗果真一箭将闵政浩射杀，强行封长今为后宫，那又将怎么办？这并不是没有任何可能与现实的依据。朝鲜古代宫女是大王的女人，不准许和别人谈情说爱。回到正文，回到《大长今》的本身，倘若的确如此，由此带来的估计将会是对观众爱憎情感与心理承受能力的一次严峻考验。闵政浩被身首异处，长今身处后宫，在医药、膳食、烹饪、调养方面的过人的机警与灿烂才华，被迅速用来与其她妃嫔争风吃醋、兴风作浪，一心讨中宗的专宠，并借中宗的专宠而扬名国内，做作性的母仪天下……

历史真实是不是如我所推测，照这样的逻辑发展，我们无从知晓．电视情节当然并非这样,在这一点上我必须完全承认,并给予相应的尊重．但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可以做出如此推理：皇权威严左右了男女爱情的最终走向与剧情发展的全部过程．并间接制约了这部韩剧的风貌与品位格调．我们所为之欢呼、为之鼓舞的长今与闵政浩的曲折情感，徘徊在中宗的一念之间，并最终出于他的施舍与成全。闵政浩与长今的天赋和所有努力，所谓“为实现理想而百折不挠的坚毅的精神，荡气回肠的亲情、友情、爱情和令人眼花缭乱的韩国菜谱，跌宕起伏的故事铺陈……”，在这一念之间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轻飘与微不足道。试图在大长今的顽强与努力中间寻找慰藉与信心的做法，便“自由落体”为一种无知的浅薄与轻浮轻佻。关于这一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再做出更多说明。

我想指出的是，还有更多的细节在表明，相关方面对于其它宫廷戏的指责，其实更多地指向了《大长今》这部电视剧本身。《大长今》既没有在情节内容上面做到与一般宫廷戏的相距甚远，又没有在发展线索、思维方式方面标新立异——地球人都知道，最高统治者的成全是传统戏曲的老套。我们也实在挖掘不出所谓深刻的思想内涵及与其它一般古装戏不同的更为“透明的情感”；认为《大长今》更为关系普通人的命运与悲欢离合更是无稽之谈，《大长今》的剧情背景基本被限制在皇族周围。它暗暗靠拢并遵从所有宫廷戏的所有逻辑，在剧中人物取悦君主、权力与剧本本身取悦观众之间构筑某种对等。这样做的好处是使观众能够通过主人公的曲折经历而联想自己的未来和出路，为日常生活中的卑污和委琐寻找开脱，在一个想象的世界自娱自乐。一般来说，国产宫廷戏的收视率一直很不错。比如《还珠格格》，再如《雍正王朝》，走同样的深宫路线，不一样的剧情风貌，都取得了为人所惊讶的收视效果，当然前者尤甚。以至于有人发出了感慨“400年前清人入关,为中国今天的电视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在遵从了所有宫廷戏的共同思路之后，《大长今》基本保证了它在大陆的收视情况不会差到哪里去。而我们所更为关注的，其实是宫廷戏为什么会红，《大长今》为什么比其它宫廷戏更为红火一些。

二

关于宫廷戏为什么会红。无可讳言，在这个问题上尽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答案也很多。其中应该包括奴性人格和奴性传统在几千年来里的历史沉淀，封建专制暴力的阴影与潜流对普通百姓的精神上的奴役与深深的创伤。在中国这样一个封建思想还尚未彻底清除、民主法治进程仍然任重而道远的国度，宫廷戏总是能够超乎寻常地很快地获得相应的文化上的认同。人们或者希望自己就是拥有最高权力的那一个；或寄希望于在向更高权力投诚的过程中取得高人一等的尊荣与成就自身的价值。尽管这种价值是以毫无原则的妥协与奴隶性的无限张扬作为代价。这种希望在现实生活中当然很难实现，剩下的自然只能是在电视剧的虚拟中寻找自己的影子，给想象或者狂想插上腾飞的翅膀。单就这一层面而言，与其说老百姓在关注某个宫廷戏，不如说他们更关注的是自身的卑微或不那么卑微的处境在某出戏中的投影与折射。他们总习惯于将自己想象成其中的某一个。当然，只是因为这个问题并非本文所需要阐释的核心，而某些人人皆知的讨论禁区又阻碍了相关论述的进一步深入，故在这一问题上的探讨就此打住。我们更需要解决的，是为什么同样为宫廷戏，《大长今》要比其它宫廷戏更为红火一些的详尽的原因。

众所周知，《大长今》在中国内地的播映权和音像版权被湖南卫视以2000万高价买得。而熟悉湖南卫视“超级女声”的朋友应该不会忘记，正是当时人气正旺的“超级女声”们，从演唱《大长今》的主题曲开始，掀起了《大长今》在中国大陆的极为强劲的宣传攻势。说到底，《大长今》并非水到渠成的厚积薄发，而是相关方面有意为之的极为自然的结果。在香港如此，在中国内地同样如此。巧妙嫁接，文化营销，点线面狂轰乱炸的立体传播。在传媒运作主导世俗风向的今天，出现一部宫廷戏很快红遍大江南北的局面，我们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大长今》在中国内地主要实行总代制，确定高端的市场价格路线，以确保出品商和‘经销商’丰厚的利润及广阔的炒作空间。”而事实上，湖南卫视也一直在炒作，玩出了诸如“青春励志”的把戏。这一点当然是情有可原。经销商们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竭尽一切可能，用最大的噱头吸引最多的眼球以换取最高的利益回报。不这样做，他们就不是真正意义的商人。

所以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是湖南卫视，而是其它传媒的跟风与继续炒作。这一点是一出极为重要的关键意义的环节。没有这一环节，就不能保证湖南卫视把它的宣传攻势进行到底，传达给具有决定意义的千家万户。相当明显，如果湖南卫视一直自吹自擂、王婆卖瓜，没有任何传媒跟风，它也很难炒作起来。它所极力宣传的恐怕也很难为大家所信服。但像现在这样，事情就悄悄发生了很大改变，“谎言被说过一千次以后，也就成为了真理。”在诸多媒体的合力宣传之下，在诸如“《大长今》不是宫廷戏，而是青春励志大戏”、“大家不能不看、都应该看”的舆论氛围之中，民众哪怕仅仅是为了获取谈资的需要，都有足够多的理由，把《大长今》找来看上一遍。本人不幸，即属类似情形。


当然，营销商的处心积虑与其他传媒的盲目跟风，并不能保证《大长今》肯定一炮打响。这些还停留在外在层面。《大长今》这部电视剧既然可以红到今天，就绝对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有它之所以走红的更多理由。包括电视剧《大长今》本身所拥有的“氧气美女”李爱英的名人效应、情节内容上的引人入胜，异国情调，饮食文化，俊男靓女，制作精良，等等。一般人在讨论《大长今》的成功之处的时候，往往是在这些方面阐述，分析得也各有道理。但我所更为看重的，还是《大长今》的另外一出特征。这出特征保证了《大长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与其它宫廷戏不同的更高的立意与格调，与极易得到其他更多人的精神上的共鸣。那就是以烹饪水平与医术的高低，见证一个女性在封建王朝阴影里的不易和成长。可以说，这一出特征至关重要。

其它宫廷戏所展露出来的权术和政治才华，不一般的心计，往往与普通民众的现实生活相隔遥远，观众从这些电视剧中得到的启示，很难与他们的日常生活发生更为直接的有效的联系。他们与宫廷也始终存在着很大的遥不可及的距离。在对这些宫廷戏看了又看后，不由得观众不发出彼岸终非此岸的叹息和感慨。只要这个问题得不到最终意义的解决，一部宫廷戏就休想在更大范围内胜出。要知道，观众对一个事不关己的皇宫大院的新奇感是有时间限度的。而《大长今》则想到了另辟蹊径。通过医疗、养身、膳食、调理等与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细节，在皇宫大院与观众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拉近了它与一般民众的距离。观众很轻易的，能够被这些事物所吸引，感知到宫廷所代表的品位与尊贵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它同样有油盐酱醋，有大米和白面。在感受宫廷内部的诡谲与权谋的同时，感受到其中的儿女情长和沁人心脾的烟火气息。这使得观众对常见的宫廷权谋与诡计多端有了审美疲劳后，可以换另外一种崭新的较为独特的视角打量这个与自己相隔甚远的神秘天地。很多女性包括中老年女性都能够沉湎其中、流连往返，或许与此有关。更为重要的是，凭借才华、天赋、高人一等的烹饪水平与很精妙的医术，大长今在专制王朝里的逐步升迁，可以看作当前普通民众暗暗希冀的实现自我理想的全部过程。在其它的宫廷戏中，绝大多数主人公基本出身高贵，而且他们还都是以不同凡响的智谋和政治才华功成名就。而这种智谋和才华，始终被死死地限定在天生的仕途禀赋和权术、心计等方面。一般民众一般没有，即使是有，他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一展身手的契机与环境。这就表明，这些宫廷戏在展示了宫廷的奢侈淫逸与刀光剑影的同时，并没有给一般民众以切实的心理上的安慰与稍作指导：普通民众如何凭自身的能力跻身其中、参与其事。每一个人都是有欲望的。这种欲望若总是得不到满足，或不能给出实现这种欲望的切实可行的终南捷径，观众对于这些宫廷戏的持久的喜爱程度自然大打折扣。而《大长今》则有所不同。它通过长今的几起几落相当直接而明确地告诉我们：只要拥有一技之长，就能够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上立足并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社会风工日益明显的今天，大部分人都有其所专长。《大长今》也就给了每一个人以美好梦想。虽然实现这个梦想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然而毕竟聊胜于无。这也是很多男人爱看《大长今》，并为之热血沸腾、激动不已的原因所在。

三

《大长今》这部韩国电视剧的迅速窜红，表明了当前某种较为复杂的文化生态。社会开放程度与民主自由逐步增长的结果，居然不是精神上的独立与深邃而个性化的思想出现。至少不是我们曾经所希望、而也应该如此这般的那样。国家不断下放的个人的自主权利，被传媒运作相当轻易地攫取。由先前国家严格控制民众思想与价值取向、审美趣味的格局，演变为强势媒体往往得手的无处不在的劝慰和诱导。在这种文化生态里，传媒认定某事物是好的，它就不能不好；传媒认定某事物不太好，它想翻身都难。事实真假不再重要，黑白可以不分，善恶能够颠倒。关键在于传媒的态度和立场，在于它们怎么说，它们怎么做。惟它们马首是瞻。湖南卫视既然可以把“快乐大本营”吹嘘成所谓平民娱乐文化的先导，把一个相当恶俗的节目“超级女声”办得有滋有味，并提高到Fans自律与全民参与、开启民权先声与公正、公平的高度，它就自然可以面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睛说些空话、瞎话，把《大长今》说成非宫廷戏，用“青春励志”的幌子改头换面。而这种情况并不是能够被所有人在所有的时间察觉。更多的民众是轻信这些，把传媒运作的产物看成潮流和先锋，并在这个渐进的过程中，很轻易地失去了对于真、善、美的判断与鉴赏能力。这是其它二流媒体的跟风与普通民众的盲从的深层次的原因。

永远不要认为它与我们自身无关，或与我们无害。《大长今》的持续走红所透漏出来的当前这个社会的复杂的文化生态：传媒的影响力在不断增强的今天，其实对我们的日常生活有着相当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比如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高露洁致癌事件”，当时一同被指含有致癌物的还有一向口碑不错的佳洁士牙膏．尽管后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这是一起荒谬的没有足够证据的胡编乱造。然而对于高露洁与佳洁士的生产厂家来说，发生了的一切，无疑是一场损失惨重的灾难。类似的例子可谓是举不胜举、俯拾即是。比如刚刚平息不久的“国产啤酒含甲醛”事件。在传媒时代里，传媒发布出的有意或无意的报道，包括居心叵测的炒作与稍不留神，对于个人或者某个团体来说，都有不容忽视、不得不正视的力量。当这种力量像今天一样，无处不在，无所不为，能够轻易煽动众多民众的情绪与迷惑他们的思考和理性，将某一无辜的对象引入灭顶之灾。这种力量是相当可怕的。

当然在更多的时候，这种力量是以一种貌似委婉而平和的面目出现。它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影响也就更加坚定而执著，以及隐秘。就《大长今》在中国大陆走红的整个过程来看，湖南卫视对普通百姓的持续不断的劝慰和诱导绝对温和。这种温和表现为和颜悦色的伪装与循循善诱的渐进，一种不动声色的坚定和耐心。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达到它的目的或者实现它的图谋。这是它的最为根本、也无须赘言的本质。

由《大长今》所催生的令人瞩目的热播与持续走红，也表明了社会竞争日趋激烈环境下的个人的迷茫与焦躁心理。进入新世纪后，新一轮的社会分层已经基本结束。早些时候通过国家相关制度方面的漏洞掘取第一桶金的做法已经很难行通，而摆地摊起家的商业奇迹更成为过眼烟云。一个处于社会中下层的普通公民若想进入上流社会，其所面临的困难与障碍较之以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有丁磊的传奇事迹与盛大网络的惊天神话。但问题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有这样的机遇，并有足够多的能力把握机遇。那么，如何面对自己所必须面对的一切：卑污的现实与理想的过于遥远，在二者的对峙与很难调和之间寻找一种动态的平衡，就成为大多数人必须作出的艰难抉择。作出这个抉择的过程往往迷茫而焦躁不安。而很遗憾的是，大多数宫廷戏在缓解这些迷茫与焦躁方面，所做甚微。它们向普通民众打开了一个与现实生活没有丝毫直接联系的人生高地，但却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由此所导致的焦躁不安，几乎得不到任何形式的疏导，只能是进一步加剧。相反的是，韩国电视剧《大长今》至少是让观众有所盼头，懂得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与专业特长创造奇迹。它实际上是向这个因欲望泛滥化而庸俗不堪的社会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图腾：一个拥有专业知识背景与技术特长的个人，能够使他向更高利益的投诚更为容易。也就是说，如何更为顺利地把自我等价出去。回到长今，就其一生来说，也不过是在中宗的小恩小惠之下，奉献出自己的全部青春和才华的惊险的整个历程。这与现代都市中的打工一族何其相似。长今的奋斗与个人成就，正是这些迷茫而焦躁的打工一族的最终的向往。很不幸而又很荣幸，《大长今》向这些中下层民众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可供参照的完整系谱。缓解了他们对于未来的迷茫和对于自己身世与命运的巨大的焦躁。是的，“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有长今还在坚持”。文雅而坚定的长今的不屑奋斗的形象，给予无数失去自信和勇气的人们以一剂速效的安眠药方：如果不能出身高贵，那就学有所长。这与其它宫廷戏把相关专业人士如厨师、医生等，恶意贬低的粗暴的做法截然相反。显而易见，一个不动声色的文化的转变正在悄然发生：由对政治与权力的无限景仰，到向专业特长的追捧与关注。这是社会分工进一步细分后的合理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它改变了个人仕途作为成功与否的全部标准的民族陋习，使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领域安身立命、乐此不疲。这个转向可以看作社会进步发展的一个重要的标志，尽管它的完成需要很长一个过程。

社会文化生态中的崇洋媚外心理仍然远未结束。这是《大长今》的热播带给我的另外一个体会。对于这点意见，你尽可以提出尽可能多的质疑与驳斥。但问题是，如果《大长今》是部国产片，它是不是可以达到它现在已经达到的炒作效果？也是不是有很多人愿意纷纷拍案而起，装做义正严词，为它的优点百般叫好与为它的诸多缺点百般辩护？也是不是还有人把它上升到诸如女权主义与继承传统优良文化的高度，和“心灵鸡汤”的低度？说这是一部“能够温暖慰藉每一个心灵的佳作”？因为这样的阿谀几千年闻所未闻，所以我不得不怀疑；太多的媒体、太多个人所表露的太多的献媚，使我有太多的理由相信，这应该部分出于哈韩一族的神经质的合谋。把一个原本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把一个本应归于平凡的外国的电视剧捧成亘古未有，那么毫无疑问，这是崇洋媚外的心理的表现之一。因为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其它解释。没有必要把崇洋媚外限定在对欧风美雨的无原则的吹捧方面。欧美对于中国已然太远，同时由于与中国有着频繁磨檫的不利环境，所以崇洋媚外者们纷纷转向，把羡慕的、迷离的、放光的目光投向近年来发展迅猛的、有着俊男靓女的韩国，就显得水到渠成与顺理成章。在这些人眼中，国产的东东始终是不入眼的，只有舶来品才意味着尊严和品位。他们把国内的文化制品贬得太低而又把外来的文化制品捧得太高。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一个人想不接触韩国电视剧都难。因为谁没有这么做，就预示着谁与这个哈韩时代与即时性的新潮化的脱节。这实际上已意味着，对《大长今》的观看并非完全因为内心的喜欢与所谓“精神上的需要”〈网上很多Fans说的这个“精神上的需要”让人笑掉大牙〉；而是源于一种韩流侵袭过后的深深的恐慌：谁不崇洋媚外，谁不哈韩，谁就等于是老土和落伍，与时代的彻底决裂。由这样一种很是蹩脚的逻辑思维所主导的普通人的行为方式，把一个本来不应该、也极为荒唐的东西，弄得俨然成为真理。这种民族心理中的劣根性质，即始终以某个国家、某些国家的一切的一切奉为旷世经典，并不惜对本民族、本国的事物大加鞭挞。这种现象应该引起我们所有人的警惕。但很可惜，类似的警惕与呼吁总是太少。

结语

这是题外话了。不管如何，作为一部外来的电视剧本身来说，《大长今》在中国的命运是很幸运的。它在一个适宜的时间，适宜的地点，选择了一个适宜的方式进入。其所掀起的收视狂潮足以使其成为2005年度为人所注目的文化现象之一。虽然不能走出一般宫廷戏的诸多窠臼而为人所诟病，但它毕竟为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提供了一份难得的文化快餐——它在一段时间后的销声匿迹可以预料。让感动者流下了廉价的泪水，让无数都市的闲人感慨唏嘘，填补他们生活的无聊与空白〈对不起，我好象还在揶揄〉。理性地说，针对《大长今》的批判其实应该适可而止。为人所极度憎恶的是这个任由传媒诱导的社会与浅薄的文化氛围；以及因欲望过多而产生的过多的迷茫、苦恼与心理上的焦躁和恐慌；崇洋媚外的继续与风行于世。其实这些也未尝不可以。每一个人都有关于选择的神圣的自由。然而问题在于，你在做出选择的同时不应该为别人的选择制造压力。无论是相关受益者对其它国产宫廷戏的恶意的贬低，还是热心Fans的做作的自我标榜，借《大长今》抬高自我身价，都意味着对原有宫廷戏及其铁杆观众，对从不看韩片的人的一种嘲弄与潜在施压。也表明了个人的自我选择的权利被逐渐下放后，不同选择之间的激烈的相互倾轧。这种现象其实一直被社会学家所忽视。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在于我不愿意对这种状况作出任何妥协。


作者：hnszb

月光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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