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随笔]读汉武遗诏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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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丁巳年八月，有考古者访甘肃，于玉门花海发汉烽燧，得木简。有觚书孝武遗诏书云：制诏：“皇太子，朕体不安，今将绝矣！与地合同，终不复起。谨视皇天之嗣，加曾朕在。善遇百姓，赋敛以理。存贤近圣，必聚諝士。表教奉先，自致天子。胡亥自玘，灭明绝纪。审查朕言，终身毋已。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道此绝矣！”
　　 此遗诏为《汉书》、《通鉴》所不载，历代诸书所皆无也。另有木简云：“元平元年十月享字”等残片。按验其年，帝必为孝武，太子当为孝昭也。此等诸书简，皆为酒泉北都尉之公文秘档也。此件当为朝廷邸报之誊写，宣谕西域诸郡也。千载以来，孝武之文，多为湮灭。《汉书》、《通鉴》而外，存者寥寥。此诏似未抄全，前文得存，后皆渺然。仅得半篇，弥可珍也。
　　 及读此诏，悲凉之气顿生也。孝武之雄略，千秋可称。《汉书》论云：“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畤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余以为此言固当也，然不叙其穷兵黩武，荒悖乖张之举，惟有褒美之词，几无针砭之语，此《汉书》之失一也。
　　 残诏之说，皆为入骨穿髓之至论，御极五十四载彻腑之得也。以此谕太子，可谓用心良苦也。“善遇百姓，赋敛以理”，此抚民之本策也。“存贤近圣，必聚諝士”，此养贤之元略也。“表教奉先，自致天子”，此授心之秘得也”。“胡亥自玘，灭明绝纪”，此危言之警诫也。“审查朕言，终身毋已”，此谆谆之教谕也。“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道此绝矣！”此临危之痛别也。余读《孝宣本纪》、《戾太子传》，每为掩卷太息。孝武季年，惑于江充、硃安世之邪说，妄兴蛊狱，株连诛戮，祸乱家国。乖谬之为，实有亡秦之兆。子夫之败，卫门尽诛。太子之殁，元嫡几灭。孝宣养于囹圄，亦几为俎肉。自古族己之君，殆以孝武为冠也。天下冤之，惧以祸及，莫敢为言。《汉书》云：“高庙寝郎田千秋讼太子之冤曰：“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臣尝梦一白头翁教臣言。”孝武召谓千秋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公当遂为吾辅佐。”立拜千秋为大鸿胪，而族灭江充家，焚苏文于横桥上，及泉鸠里加兵刃于太子者，初为北地太守，后族。上怜太子无辜，乃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于湖，天下闻而悲之”。抚卷至斯，余乃惑焉。卫太子之变，长安军民，血战五日，冤魂无数。孝武宁无引咎之词，岂不惧太史之讽咏哉！遍搜《孝武本纪》，莫得片言，乃憾之也。岂班公不知哉？盖为班公为上隐讳之失也。此《汉书》之失二也。
　　 余读《通鉴》，得征和四年三月轮台罪之诏，其辞云：“曩者朕之不明......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此五伯所弗为也。且匈奴得汉降者常提掖搜索，问以所闻，岂得行其计乎！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此引咎之诏，岂为自彰君过哉？实为后世扬立高风也。其司马温公著《通鉴》书之，而《汉书》于本纪之间讳之，此其所失三也。
　　 广利大军之殁，建章痛心，天下黎元之困，未央深悔。居御榻者，亦人子也。母仪天下三十八年之皇后，躬侍东宫三十一载之太子。一旦之间，竟成齑粉。人非草木，孰能无悲？孝武晚岁，春秋故高，人多物故，情怀悲怆。孝武有李夫人歌，其辞云：“美连娟以修嫮兮，命樔绝而不长，饰新官以延贮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芜秽兮，隐处幽而怀伤，释舆马于山椒兮，奄修夜之不阳”。及读李夫人歌，不胜唏嘘。巫蛊之变，误杀太子，虽无明言，泣血深心也。邦衰家亡，宁无彻骨之痛哉？悲也！虽庸碌之君，犹知守宗庙之重，全祖宗之制，树九五之威，驱外夷之扰，况如孝武之雄主哉！自为帝王，身不由己之为者亦多矣！倘孝武为田舍翁，安有屠妻灭子之念耶！为君之道，难矣！岂可以常情揣测耶！
　　 桃源堂主人曰：汉武有亡秦之失而无亡秦之祸，其缘何也？盖能引咎自正也。古云：正人者易，正己者难。自祖龙以来二千岁，引咎罪己之君，有几人哉？子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 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孝武于将殁之时，犹有幡然顿悟之心，慨然革弊之举，实为可仰之君也。晚岁之弊，孝昭尽去之，方有孝宣之中兴也。知过即更，其行壮哉！天下人岂以此哂之耶？而跃进之荒，逾于元封。文革之酷，甚于征和。犹不闻上有引咎之词。大劫之下，润公岂不知哉？盖恐自损其威耳。更有康、江逆贼，推波助澜，荼毒天下十一岁。而上之执迷不悟、文过饰非、至死不悔，其谬也至大矣！由是观之，“秦皇汉武，略输文才”之句，当为人间笑谈耳。
　　 至于《汉书》之失，亦如白玉之瑕，日月之昃也。当明其长，知其短也。而今之书史者未采其长而收其短，实可叹也。以余观之，书史千秋两司马，当为后世之楷范也。治史之人，安可不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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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道此绝矣！

天子之言，究竟不同凡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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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去煮酒版拉

秦观故意

子道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