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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时候,我住在老王家.
那天，当老王的太太从炕上取下熏得蜡黄蜡黄的狗肉时,我正把筷子搁进刚炒好的洋芋片中.
\"罗书记,走累了,喝茶.\"老王那精缩的语言中似乎含有西方人对于耶酥的崇敬.
我知道老王的家在乡下,原是一个村支书,由于老王的政治天才和外交天才使他在支书的位置上赚了不少,不久前搬进了县城.
\"哎哟哟------这天气,真热!\"老王太太边把那蜡黄蜡黄的狗肉放进稻草燃着的火焰中,边笑看着坐在庭院边的罗书记,问道:\"罗书记,你说热不?\"
\"热热热.真是热得有些受不了!\"那声音中透着漫不经心和傲慢.
老王急急地跑进屋里搬来了电扇,牵出了插板,搁在了罗书记的面前.
我这时才注意到罗书记,他是一个年纪在35到40的,可谓之标准的中年人,气宇轩昂,眉目清秀,西装革履恰倒好处地覆着他的身体.他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成熟男人的特有气质.
老王太太手里的狗肉已经熏好了,她从地上站了起来,那灵活而富有节奏的动作谁都不会想到她已是年过50的老妇,特别是那笑看着罗书记的眯者的眼睛,像17,18岁的少女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般一眨不眨,令人叫绝.
\"他爸------\"老王太太朝老王说,\"这狗肉怎么煮呢?炒干的还是炖汤?\"这时的老王太太活脱脱从未煮过饭菜的小姑娘,期待着老王的回答.
\"这------\"老王搔了搔后脑勺,\"你说呢,罗书记?我们是你的下属,自然听你的咯!\"刚说完这话,老王家那条大灰狗摇着尾巴过来了!
\"依我看,炖熟之后,再炒回锅------\"
\"对!炖熟之后,再炒回锅;炖熟之后,再炒回锅------\"老王太太拿着熏好的狗肉,像接了圣旨般的一溜风进了厨房.
\"哦！对啦，罗书记，你的茶，加点蜂糖，如何？＂老王说完，没等罗书记答复，就端起罗书记才喝过一口的茶钻进里屋去．
＂我这蜂糖，是从老家弄来的，很真！＂当这话刚从屋里飘出来的时候，老王那张挂着微笑的脸已经搁在了罗书记的面前．
＂坐吧！老王．＂罗书记掏出一包在日光下闪着光的烟，递上一支说：＂你跑前跑后，劳累得很．＂
＂哎！罗书记，我真是的，看我这记性，这阵子，倒把烟给忘了．＂
＂哪里话，抽我的，还不一样？＂
＂你是上司，又是客人，怎么可以－－－－－－＂
＂恩，别说了，抽吧，云南烟．＂
老王颤颤地接过烟，迅速掏出打火机，娴熟地打燃递到罗书记衔着的烟斗上，似乎要以此来赎刚才没有献烟的罪．
老王那干瘪的屁股发着抖斜斜的在罗书记边上坐了下来．
老王太太在厨房里像蜜蜂逢花季那般忙，一会儿洗肉，一会儿刷锅，只有脸上的微笑和时而从窗里斜射向罗书记的目光没有改变．
＂老王，这些年不错吧？＂
＂哎！一言难尽．＂
＂怎么？老王，你也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罗书记似乎不相信这个能干的村支书会发生什么．
＂你知道的，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去找公安局的肖局长－－－－我的战友，他不帮我－－－－＂老王的脸上荡着悒郁，＂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您呢，罗书记？工作还顺利吧！＂
＂顺利，当然会很顺利．因为罚款和手铐是老百姓所害怕的，我又很会使用它们．＂顿一顿，罗书记有些眉飞色舞了，＂前段日子，扶贫贷款下来，欲去贷款的百姓在信用社门前排成长队，可是，政府的钱怎么能落到那些穷光蛋的手里呢？哈哈－－－－－＂
＂那－－－－那是扶贫贷款呀！国家安排这笔款项是用来扶贫的啊！难道－－－－＂
＂你不会演戏吗？一个领导如同一个演员，可以扮演多个不同的角色．面对你时，我是现在的我，面对他们时－－－－哈！你明白吗？＂
＂是的，我当然明白．＂
＂计划生育？他们都认为很难办，可是我一到那里，还不如秋风扫落叶．＂罗书记吐了个大大的烟圈继续说：＂我把街上那些无业的青年召笼，给他们三十元钱一天，他们的加入大大提高了计划生育的罚款收入，也让那些老百姓乖了许多．暴力，是计划生育工作顺利开展的前提．＂
老王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称是．
屋里餐桌上的菜已经挤得满满的了，老王太太仍然马不停蹄地忙里忙外，脸上的笑和时而向着书记的目光仍然没有改变．
罗书记和老王在庭院中仍大谈着自己光荣的事业和伟大的智慧．
＂罗书记，进来吃东西吧！＂老王太太的声音似乎比银铃般更银铃：＂他爸，请罗书记进来吃东西．＂
＂走吧！罗书记，进去吃东西．＂老王探身过去，拍了拍罗书记肩上的灰尘．
＂我早知道有贵人来，才买下这瓶酒的．＂老王太太笑着，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从屋外走进来的罗书记，拍着那瓶高档的酒说．
＂普通的饭菜，随便吃点．＂老王笑着，忙用衣服的角拭着凳子说：＂罗书记，坐吧！＂
罗书记文文秀秀的坐了下来，轻轻地灭掉燃着的烟斗．
老王太太早已从碗柜中取来了杯子和筷子，放在桌上．
老王打开酒，放在鼻间嗅了嗅：＂看来，这酒不错，罗书记，我已经多久没有喝过酒了，今天你来，破例也罢．＂
这是实话，我知道老王先前是不喝酒的，因为他有可恶的胃病．
罗书记恩恩两声，并没有拒绝这来自心灵真诚的敬意，接连喝了两杯酒但没夹一筷子菜．
＂轻轻的风，象旧梦的声音，不是我不够坚强，世间事太多僵硬！逆流的鱼，是天生的命运，不是我不肯低头，是眼泪让人刺痛－－－－－－－－ ＂罗书记别在腰间的手机响了，铃声是当时流行的任贤齐唱的＜＜兄弟＞＞．罗书记起身走到门口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阵，回过头来说：＂老王，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得不离开了，物价局局长家煮着饭在等我哩！本来我是要到他家去的，只不过顺便进了你家，真是不好意思．老王太太，我进屋时所提的包呢？＂
＂吃完再走吧！罗书记！＂老王的声音不似在留客，倒像在乞求人的恩赐．
＂不，我必须得去，物价局局长还在等我哩，我的包呢？＂
老王太太只得悻悻地进里屋去，把先前认为是送他们的礼物从自己家柜子里取出来搁进包里，原封不动地提到罗书记的面前．
＂罗书记，再喝一杯吧！＂
＂不，喝过的我都很后悔，物价局局长一家在等我哩！＂说完，罗书记整整领带，提着那个装得鼓鼓的包大踏步走出了老王的家门．那一桌菜在余温的驱使下冒着微微的气，似在嘲笑什么，包括那一大钵回锅狗肉．
＂晦气！＂老王太太盯着罗书记提着远去的鼓鼓的包朝老王骂道：＂你他妈的怎么不是局长呢？＂
老王呢？则因为陪罗书记喝的那两杯酒足足害了三个月的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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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6-5-25 18: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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