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世界

禅心秋水

...

秋石

二
　　　约克镇是位于齐斯科那山麓之下的。
　　　从来没有人能深入理解这样一个偏僻的村镇。粗犷的原始面貌象从它的生命肌体中自然地生发，那里仿佛聚集了宗教中所有对上帝的畏惧，在浩世末劫后的洪荒里蔓延。
　　　这里的旅游资源自1957年被开发后，才逐渐吸引着对城市生活厌倦了的人们。他们来到这里，但只是闲散地躺在旅馆享受自然的恩赐。对他们来说声名远播的齐斯科那雪峰仅是底片上用以炫耀的背景。然而，也有一批人引起了小镇去民不同的好奇与关注。
　　　这些人身材魁梧，神情严肃，话语不多目光中却咄咄逼人，就如同那倒挂的冰刺一样。他们背负着大量的行囊。旅店老板惊奇地看到他们从里面拿出奇怪的镶满钉子的靴子，柔韧的绳索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器械。他们在这里只度过三四天，甚至仅仅一个晚上便在神秘的空气里消失了。他们最终被以“登山队员”的名字为人了解，
　　　“不归者”的称呼却随着最初的那座客栈牢牢地扎在那片山毛榉林边。
　　　多少年来，一批批不归者出现又消失，他们逐渐成为了约克镇居民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们的出现与消失在雪峰之下都不再有了先前的聚光效应。历史在时间里沉淀，种种关于不归者的故事流传下来成为了记忆里神奇恐怖而真切的传说。居民们有时在夜间听到萧萧鸣风里飘荡着凄厉而绝望的呼喊。那里夹杂着原始的生命的欲望如同大自然的雷鸣一般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居民们相信不归者的灵魂守卫着齐斯科那峰——那里是他们的坟墓。
　　　四天前，安德森还在镇上望着淡淡的云层，它正在消散。那里的雪厚厚地堆积，底层的雪因为重压而重新结晶，成为了一种奇怪的结晶冰层。他知道这冰层正蓄势待发，他会被任何小小的声音惊动，然后卷着表层的积雪如平原上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下来形成可怕的雪崩。
　　　安德森想起这些时没有发觉自己的脸在抽搐，哈利那天坚持要沿着河走，这最终使他们错过了登山的最佳时间。其实那也并非一条河，而只是干涸的河床。齐斯科那峰脚下，众多的冰蚀湖被它串联起来，它是地质变迁中留下的大溪流的尸骸，却仍然将大小的鹅卵石拥在怀中，苔藓为其墓穴缀满鲜花。
他们匆匆的行程没有给自己留下足够的准备时间，雇佣的向导半途退出使他们只能自己寻找合适的登山地点。他们沿着河床走，因为哈利坚持认为那里最可能在源头处寻到上山的另一条路径。他们一直在走，离山也越来越近，但是在转过一片山毛榉林后，那突兀的耸立在面前的峡谷的纵切面投下了长长的暗影，他们仰望的勇气几乎要被淹没了。安德森最终认识到哈利引导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条河床并不一定会导向山脚，在万年前的地震中，山体出现了裂痕，完全改变了自己的形态，坍塌的那一侧正是溪流所在的一侧，缓坡成为了绝壁，水被切断了流路，悬在崖壁上。瀑布也凝固在雪山的注视下——他们看到那巨大的冰凌从高处劈下，象神兽的坚牙一样几乎咬入地面。
　　　山体把安德森他们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安德森记不得他们是怎样走出那暗影的了，他开始明白本地向导在听说他们是要登山后何以宁愿不要报酬而退出。不过，我还是要征服你的，他想，咬了咬牙。但是他不会想到夜晚的炉火边传说的启示早已向他发出了警告。
　　　哈利没有为自己的错误说任何话，他一直到这么沉默，安德森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鲁道尔夫提议说再等几天。可是安德森以为这样又要耽搁一星期，他有些烦躁。哈利自始至终都不说话，而鲁道尔夫仍然是听安德森的。安德森深知那些冰层下潜伏的不确定的危险，但是他那个时候仍然大意地被齐斯科那的安详欺骗了。其实越是安静的山峰越是危险，卡尔曾经这样描述过齐斯科那。不过安德森仍然决定立即转回镇里，从南面的山路上山。南面不是上山的最好路径，只是安德森觉得他们浪费了整整一天在哈利的异想天开上，这些时间是找不回的，冬天随时都可能来，他需要时间，老老实实从南面上山也许就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们回到镇上，在“不归者旅店”休整了一夜后，终于触摸到了齐斯科那。
　　　但是，一切都完全出乎预料。上山时很顺利，但是下山时，还没有到雪线之下，突然下起了雪。
大自然变幻无常的脾气使人类无法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与灾难。齐斯科那峰上空的宁静只是为了蓄积力量。因此当大雪毫无征兆地突然降临时，三个人的经验也仅勉强使他们能稳住阵脚。安德森系着安全索走在前面。大雪掩盖了他们的脚印，天地茫然一片。在雪山上，雪是最可怕的，她往往在自己纯洁的外表下暗中布置着陷阱，它把一切危险隐藏在身体下，巨大的冰隙就蛰伏着等待大意的猎物。安德森听从了鲁道尔夫的谨慎建议，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在一块巨岩下，临时搭起了一顶帐篷。
　　　隔着薄薄的帐篷，风声显得异常凄厉，他们不得不一次次清扫周围越积越高的雪。唯一令他们安心的是他们的行囊里粮食充足，还足够坚持十天。但久而不停的雪开始令他们不安与烦躁起来。
鲁道尔夫，你知道哈利为什么那么坚持要下山么？安德森问身边的鲁道尔夫。鲁道尔夫只是惊恐地睁大了眼。
　　　有登山经验的人都知道，海拔越高的山峰，下山其实是和登山一样危险的。起初他们以为自己遇到的雪很正常，但是逐渐他们发觉事情很不妙。那天，看着雪毫无停止的预兆，哈利强烈要求下山，而安德森也终于退让了，第二天他们便采取了冒险行动——下山。但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错误的。他们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好容易狼狈地回到营地，却发现风雪已不知何时夺去了他们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哈利身上装食物的行囊。
　　　在最初的慌乱后，安德森首先镇静了下来，他清点了行囊，企图幸运地找到一些零散分装的食物。他失望了，他发现他们如同三只被俘的可怜动物，只能不住地在笼子里踱步。
　　　他们沮丧到了极点，雪正逐渐把他们与外界隔绝。雪山成了三个人无限的宇宙。在这沉闷与不安的宇宙里任何深埋的记忆都会因空间的压缩而从心底凸出。
　　　传说逐渐使鲁道尔夫陷于幻觉。他仿佛看到卡尔满身鲜血向他走来，他甚至看卡尔额头上那隐隐的儿时留下的伤痕。鲁道尔夫自从卡拉奇峰上卡尔的死过度自责而对登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的玛丽姨妈又趁机添油加醋地劝鲁道尔夫退出登山这个危险运动，“上次已经死了一个人，无论如何你不能说自己没有过错。有因就有果，这件事是命运的安排，你很难摆脱干系，除非你退出。并且表示悔恨”，玛丽姨妈手上一直抓着一串中国的念珠，她说话的时候不断揉搓着它。鲁道尔夫很相信这些，虽然他在安德森的帮助下，曾一度战胜过恐惧，并且最终克服玛丽姨妈的警告恢复了登山训练，但是安德森很清楚他的某些思想自己上无力改变的。这次齐斯科那之行，安德森悲观地发现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失败了，鲁道尔夫的心理防线被彻底洞穿了。
　　　“卡尔，他，他是第一个，然后------然后是我，接着-----是，是----------”雪仿佛有千钧的力量，压迫着鲁道尔夫简单的头脑，他在一步步走向疯狂。鲁道尔夫自己意识不到这些，他总是以为自己在预告一些可能的危险，卡尔不断的出现和消失是一种警告，而他需要不断将警告传示给安德森。
第六天了，绝望已经弥漫开来。安德森已不抱幻想，生存下去是如此渺茫，而这里只有雪是真实的。黑夜再次降临了。几天来，鲁道尔夫已歇斯底里发作了许多回了，他反复喊着“卡尔”，一遍遍谴责自己的过错，一次次将自己得来的启示说给安德森，“我们应该留在这里，卡尔这样说的。”持续的幻觉已可怕地开始摧毁着鲁道尔夫的理智。
安德森现在明白那些传说是怎样和东方的巫术一起折磨鲁道尔夫了。
关于约克镇的传说，已经很难详查它起源的年代了。但是来此的登山者都知道这些传说是和他们的前辈有关的。某种程度上，约克镇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保存这一方的神秘。所有的登山者都知道这里唯一旅店——“不归者旅店”。
　　　几乎就在鲁道尔夫梦呓的同时，那个潜意识里一直萦绕的恐惧猛地如此清晰地跳入安德森再度混乱的思维里。他无法相信传说在现实中出现。他知道鲁道尔夫的梦魇其实一半是因为饥饿与寒冷。但是他也明白，鲁道尔夫的宗教信仰使他很容易接受约克镇上的传说，他有些后悔不该让鲁道尔夫听苍老的逆旅主人那天讲述的关于齐斯科那峰上的亡灵的故事，逆旅主人嘶哑的声音现在回忆起来颇具穿透力。
　　　“在我祖辈们那里，齐斯科那山便是圣山，登圣山是很危险的游戏。在我年轻时——我记得很清楚，虽然你们会觉得我老了，但我记得很清楚，我不会忘的——他们也是三个人，象你们一样，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至少后来人们都是这样说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很简单，没什么了不起的。”旅店主人似乎是很久都没见到过登山者了，所以很兴奋。
　　　那天他见到返程安德森他们很是高兴，这个季节来登山的并不多，因此他需要人来为自己的旅店添些生气。他把安德森等人仍然安排在他们走前住的房子。哈利晚上因为闲的无聊要店主讲些本地的逸闻趣事。主人也似乎很乐意。
他继续说，并且往炉火里又添加了些木炭：　　
　　　“不过他们认为一切都在预示着成功。然而圣山对一切不速之客都要严惩的——这是神的旨意，你们应该知道，这是谁都不能违抗的。”他眯着眼，又灌了几口酒。“天开始下雪了，盖住了整个天空。但是人都是有欲望的，他们，不，是我们太贪婪了”。哈利把头深埋进火光里，鲁道尔夫的眼睛闪着光。“他们不愿意在胜利——至少他们认为他们一定会胜利，哈哈哈，蠢货。不过我真敬佩他们。最后------”
　　　“最后怎么了？” 鲁道尔夫问。
　　　老人没有理会，他说“他们把绳索系在腰间——你们一定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的。他们必须把自己的命和别人连起来。那雪把路都盖住了，他们现在即使想下山都来不及了。我可以想象他们的感受，那应该就象我祖父当年在山下被狼围攻时一样——他可真惨呀，死亡有时让我们想象不到他的存在。
　　　再说他们。他们不断有人掉进冰隙，然后又被同伴救起。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害怕了，那些裂开的缺口里有许多锋利的牙齿，那些冰棱就象扎进我祖父脖子里的狼牙一样。有人终于被咬住了——你们可以想象，那是迟早的，他们都是亡命徒，但是他们也会害怕。最恐怖的是他们的食物都丢了，掉了进去。那个人被卡在里面------”
------

秋石

三
　　　“不要，鲁道尔夫，你明白，卡尔是不是你害的。”安德森的回忆再次被鲁道尔夫的不断频繁发生的幻觉打断了。
　　　“可我------原谅我-----我，我松手了。”
　　　“那不是你的错。”
　　　“不，我-----也许是，是------”
　　　帐篷里，安德森不得不时刻平息鲁道尔夫不断滋生的想象，他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眼看着鲁道尔夫一点点丧失理智，他觉得精神上鲁道尔夫一直都不能和他的外表的强壮相联系起来。对于鲁道尔夫他心里是有愧疚的，但是这愧疚他不能向任何人说起。鲁道尔夫每次念叨卡尔名字时的那种恐惧都使他一遍遍重温起悬崖边的那次“忙乱”。
　　　我们那个时候都很惊慌，失去了镇静。安德森无数次劝慰鲁道尔夫。他试图详细给鲁道尔夫分析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形，但是他的回忆却每次行进到这里就自动中断了，他曾经对鲁道尔夫说怀疑自己再也不能记起那天发生了什么了。鲁道尔夫就看着他，说：那是因为你愧疚。
    -------
　　　“你怎么知道的？”安德森那天晚上不停追问逆旅主人讲述的故事的来源。但是后者一开始就似乎有意回避这样的问题。
　　　他滔滔不绝，“他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朋友们的身上，但是——他们抛弃他了。不管怎样——杰瑞总是替他们说情，杰瑞是我们镇上的傻子，因为这件事我们都这样叫他。不过不说他了——三个人抛弃了他，但是他们也迎来了惩罚。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赶，这影响了速度。每个人身上仅余下零星的几块面包。他们不知道这时候团结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已经开始互相猜忌了。人都是自私的，你们要明白。无论你是谁，这都是不会有例外的，当然我也是，你们，所有人都是。猜忌使他们保持着距离，他们开始互不信任。
　　　有人面包很快就吃完了。饥饿使他们开始象狼一样叫喊。人变成狼是很容易，只要他饿了，他就会开始吃人了。而那些狼吃人，他们吃了我祖父，但是他们从来都不吃自己同类的。他们象狼一样共同行动。不过人却是会吃同类的。雪掩盖了前进的路，也掩盖了一切退路。难以忍受的饥饿在蔓延，他们流着涎液，牙齿闪着寒光------两个人最先向已经不支的伙伴发起了进攻，他们咬死了他，掠夺了仅余的面包。然后就是彼此的残杀，尸体被推下悬崖------
　　　这是亵渎，人们怀着的私欲亵渎了雪山的神圣，所以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鲁道尔夫在第二天登山之前突然对安德森说。他那时打了一个寒噤，鲁道尔夫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仿佛穿越了自己的身体。
　　　亵渎，安德森此刻权衡着这两个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好象听人提起过这样的字眼。好象是-------
　　　“哈利！”他听到鲁道尔夫突然狂叫一声。
　　　“算了吧，鲁道尔夫，当时是谁松的绳子？” 鲁道尔夫和哈利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冲突了起来。他听到沉没的哈利突然说。安德森扭过头看到哈利狡猾的目光和嘴角嘲弄的微笑。
　　　“不，那不是我，是------”　　
　　　“不，你想想吧，亲爱的鲁道尔夫，绳子，绳子是在你手里！”
　　　“不，不是我，卡尔，卡尔------不------” 鲁道尔夫绝望地叫起来。
　　　“听，听那风声，那是卡尔-----”哈利的脸被扭曲了。　　
　　　“不，不要！” 鲁道尔夫闭上眼，冲出了帐篷。
　　　　安德森刚才一直惊讶地看着他们，他甚至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安德森在第六天也出现了轻微的幻觉，鲁道尔夫象是传播瘟疫一样传播着这种精神崩溃前的大脑混乱症状。他没有听到哈利如何与鲁道尔夫争吵，哈利如何刺激鲁道尔夫，如何一遍遍提起卡尔的名字，哈利的狰狞在最初的一瞬就突然消失了，安德森没有看到。而鲁道尔夫却看到了，他吓坏了，哈利象一只狼。
　　　“鲁道尔夫，回来！”安德森看着鲁道尔夫飞奔而出，冷空气猛的打着旋冲进来，他醒了，惊叫着跟了出去。
　　　鲁道尔夫癫狂地在雪地上飞奔，巨大的刺激使他丧失了最后的理智。安德森想要拦住他，却一次次被抛开。陷阱在等待着猎物，鲁道尔夫触到了机关，他巨大的身躯如轰然倒地的城墙掉进了冰隙里。鲁道尔夫感到身体迅速下坠，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那是卡尔，他想------
　　　安德森只觉得眼前一闪，鲁道尔夫已经悄然失去了踪影，他跌坐在一旁，茫然地望着深邃的冰缝，巨大的痛苦如或一样烙着胸口，他眼前开始浮动着哈利的笑。哈利------愤怒使他不顾一切地冲向营地。哈利在帐篷一角冷冷地看着安德森。　
　　　“鲁道尔夫——死了！”

秋石

四
　　　 死，是一个很奇妙的事件，如果把这件事的叙述顺序更改一下那么鲁道尔夫的死或许就不会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但是，事情的发展是不受人为控制的。
　　　很久以后，约克镇的人仍然喜欢猜测这三个登山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根据事后巡逻队的陈述，他们发现安德森是死于寒冷，他的尸体因为冰雪的掩护而完整地保存了下来，他面朝下，俯身蜷缩着身子。而哈利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但是，这件事情仍然被流传了下来，虽然不断有人怀疑他的真实性。三年后，一辆旅游车开进了约克镇，车上下来几个登山队员和一些游客装束的人。这个时候，镇上已经陆续开了几家旅店，但是那些真正的登山爱好者是似乎仍然信任“不归者旅店”的职业声望。于是逆旅主人欢喜地迎进了那些登山队员，他很喜欢热闹。
　　　三个，呵呵，正好，他想。
　　　那么最后呢？当晚那群人围在鬼魅的炉火前，有人看到逆旅主人添木炭而停了下来便好奇地问。逆旅主人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三年前同样神秘的微笑。逆旅主人继续在炉火里添加木炭，记忆的火苗在弥漫的烟雾里缠绕着------
    ------
　　　“哦，也许。不过这对他是一种解脱。怎么，你不觉得是你害死了他吗？可怜的鲁道尔夫，他很不幸。”哈利说这话时沉下了头。
　　　“你------”
　　　“但你不同，安德森，你欺骗，你欺骗了所有的人。鲁道尔夫上当了，是你杀死了卡尔。”哈利抬起手，指着安德森。“你嫉妒卡尔，因为他比你更出色。你很成功了，但是你也逐渐变得傲慢了，你害怕卡尔超越你。事实上，卡尔差一点就办到了。那个事故”，哈利的冷笑在帐篷里相当辞耳。“使你觉得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你下手了-----”
　　　“不，哈利----”
　　　“你怕了，是的，你怕了。鲁道尔夫头脑很简单，我从他口中猜出了一切。那个时候我就计划着复仇了。你很热爱登山，而且你也一直期望征服齐斯科那，因为这里埋葬你的祖父，父亲，还有——你！我故意要引诱你，不过这场雪确实是我未曾料到的，他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它充当了我的同谋。行囊是我故意丢掉的，然后，不过没想到笑话百出的传说竟然起了那么大的作用------”
　　　“不，不会的，那样你也会死的。”
　　　“不，安德森，哈利是永远不会死的。这里不仅葬着你的亲人，也有哈利——那里”。哈利指着远处茫茫的雪，那里的悬崖下，你知道有谁么？”
　　　安德森沉默了很久，他的双手冰凉，哈利一直斜依在帐篷口，他的膝盖已经被雪淹没了。他知道再这样站在这里他会死的，风抵着他的胸，呼吸困难。他张开嘴，便有雪花钻进去。他把雪使劲吸到肺里，说“那么，你想干些什么？”
　　　“哼，没有人能够知道哈利的心思。你知道在旅馆那个老头是怎么说的么。我们每个人都玷污了雪山的圣洁。”哈利在模仿逆旅主人浓重的德州口音。“安德森，你不知道，卡尔是我一直最敬佩的朋友，安第斯山上，卡尔曾经救过我的命。哈利是不相信上帝的，哈利有仇必报。”哈利咬着牙说。
　　　安德森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的身子越垂越低，他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站起来了，哈利最后几句话他几乎没有听见，他这个时候最想的是躺下，躺在这雪地里，他知道那样他会冻死的，不过-------安德森最后抬起头瞧了一眼哈利，哈利身影模糊地慢慢向他移动，哈利也摇摇晃晃的，他想，雪也是摇摇晃晃的，安德森满意地又最后试图向远处望一眼，然后他感觉身子失去了平衡------

　　　这是最终的结果么？那个一脸不屑的登山队员问。哈利，只有你不相信，所以我安排的是你神秘的失踪。你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哈利沉寂了，你难道不满意我最后对你形象的塑造么，哈利？逆旅主人问。
　　　好了，小伙子，你们睡吧。安德森祝你好梦，你把故事的开头编的很精彩，明天你就要向梦想冲刺了，我的孩子。鲁道尔夫你承接的不错，不过没料到你竟然会让自己死的那么惨。好了，小伙子们，故事接龙已经结束了，明天祝你们攀登齐斯科那好运。今天很高兴你们的光临。你们的故事都讲的太棒了了，好象真的一样.
　　　 约克镇的传说是不断需要补充的，你们也会成为传说的，也许就在明天。
　　　明天，哈利仍然坐在那里，他阴郁地想，明天就不再是你设计故事的结局了。
　　　哈利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安德森在一边打了个寒噤。
                                              2001年 10月 初稿
                                              2003年修改稿

秋石

文字很老练，　这种外国题材的东西不好写。
感觉情节不够紧凑，不能让人读的时候有紧张的感觉。

秋水兄的小说似乎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按时间的先后来发展，而是采用倒叙，回叙等方法。

秋石

明天，哈利仍然坐在那里，他阴郁地想，明天就不再是你设计故事的结局了。
　　　哈利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安德森在一边打了个寒噤。
很不一样的结尾。

小楼东风

非一般人能及，完全的西方化的风格与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