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四周死一般地静。
我只是再普遍不过的小混混,本无可厚非但我还是个高一学生而且真爱上一个人,在我们的江湖规矩里动感情就是死戒,迟早会毁自己的前途,哪怕这前途终究局限于黑道的黑渊。
她叫制男，她父母想来是希望她将来胜过一切男子。
昨晚收到纸条去望城坡砍人，其实砍人并非真砍一般来讲砍刀只是充当威慑物除非对方非得跟你玩命。他们汇集在我寝室，有的我甚至未见过一眼，事主拿了一条极品芙蓉王分给大伙抽，也就每人分到几根而已然后各路有头有脸的人物凑在一起闲聊间或讲一些各自的风光事迹，当然包括我老大瘦老虎在内。其余的大都吸闷烟也有老是找机会插话的小混混。我一直是低头听，自我拜他为老大的那天起他就告诉我入行要少说话多做事，这样才能树立威信向上爬，他当初也是这样升级起来的。
说到瘦老虎，起码周遭各大高校的道上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据说他是在市区犯事后出了两万块才跑到这个升学率较高的郊区学校来的。老大说当时他带领十来个人围揍一个当地恶霸，说的时候声色俱备我们夸张的张大嘴巴听着。他说他用扇子狠扇了那人几下又用脚重重地踢，身边的人原想帮瘦老虎见他出手如此之毒反而劝其算了。老大唾骂了几句准备作罢不想那傻小子快走出操场时指着老大说： “有种，走着瞧”。当时那小子离校门仅几步之遥，瘦老虎的一贯作风来了，飞快追过去就是一招腾空飞踹，两只脚先后踩在恶霸背上，很快那蠢驴一声还没哼完就直直倒了下去带着他痛苦的皱纹不再动弹了。众人一面摇头惊叹一方猛赞瘦老虎身手老练然后朝那倒霉的小子躺的方向淬了一口，一起勾肩搭背说笑着走了。
事后恶霸在医院休息了两个月，出来后花重金到处寻仇，几次瘦老虎都险里逃生，幸亏他还会几下子，可见恶霸是下了死命令，终于有次瘦老虎差点腿就废了可那几个家伙更惨,落得个半死血流满地，所以至今瘦老虎脚上还留有一道刀痕。为免于纠缠他才转移阵地的，我从不认为老大是害怕。这事被我奉为偶像事件，即使有个中内幕也不愿深究，人们总是需要偶像标榜自己的奋斗目标的，用那些文绉绉话讲便是信仰，跟拜佛没什么两样。只有崇高自己的信仰才能给自己去崇高起来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无人能逃脱这种假想，我的所有假想都来自个人的思考尽管可能没人信。
这次行动的原因瘦老虎已经告诉我，他哥们黑山的父亲和邻居女的悄悄好上了，母亲伤痛欲绝几次寻死所以黑山发誓要拆了婊子的破窝，而婊子既然能被称为婊子自然是不可小窥的，他儿子练过几年拳脚，可以以一敌十。瘦老虎听了黑子咬牙切齿的痛斥后当下就把身边可以摔的东西都摔了，还嫌不解气可寝室又没摔的东西了于是一怒之下摘下自己手表发泄了，那可值几百块啊在高中也算笔不小的财富了，我心疼啊，不过没敢说不然瘦老虎又要骂我没出息了，这大概就是老大与小弟的不同之处吧！
事主叫我们去吃饭，一大帮子人赶集似的来到一间破餐馆，来这里吃饭也是有原因的，店主是一个道上朋友的亲戚。照顾朋友生意讲义气是混混的首要条件，虽然有时候没钱就在这赊白食。饭后有人嚷嚷着看一本A片再出发，这时有个似领军人物的高个子一拍桌子，全场鸦雀无声：“你他妈犯贱啊，我们是来做事的。”；老大笑着站起来圆气氛：“没事没事，这家伙在逗着玩呢。”我敢说在场还有人不知此行目的，因为有的人我老大也不熟,他们实行老大责任制不然哪能一下找招来这么多人招得这么齐，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啊那么好找人。
说来也巧我一个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小山他爸也外遇，老子知道了血性冲起一赌气夜里和小山闯进那朵残花家把她衣服全搞出来烧了，看她天亮了怎么见人，还在出来时仍了一把火在她房间，我们走出了很远还听得见那娘们鬼哭狼嚎的，我们笑的异常疯狂。
算她家幸运，这次没死伤却也损失惨重，她报了公安，我们被迫一个月不敢出门。第一次乖乖的天天在家读书，没敢想到第一次好好读书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妈的，这年头怎么外遇就像换袜子一样平常，我虽不是什么好货也还讲一点原则，不去无故破坏别人的幸福尽管是他们不坚定的幸福。所以当两帮人打得头破血流哭闹混杂引得民警纷纷关注时我仍毫不畏惧，像是在做一件伟大的行侠仗义的事全然不顾各老大“撤退”的狼叫声。
记得某民警抓我时我还手持钢管起劲的追赶那婊子，正要追上了准备学瘦老虎尝试空中飞腿，不想不识趣的民警恰好赶来接了我这一腿，一看打了民警马上叫苦不迭，早耳闻过民警的施刑的威力，腿顿时一下软了起来，心里的软也全给勾了出来如同香菜勾引肚里的蛔虫牵动所有感官紧张得厉害，毕竟是第一次打民警，执法人员呢。我发愣，没反映过来“冬”一 声就被敲的不醒人事了，我想是被敲晕了。
当我醒来发现面对的是冰冷的铁窗。他们要求给家长打电话拿钱取人。我自然不敢，偷偷给瘦老虎打了个电话，瘦老虎只比我大两岁，他跟我说年龄不符又没冒充过家长的经验，不行。我急了，直嚷嚷：“老大，我好歹也是跟你混的啊，你要少了个把兄弟了也是损失啊如今找个学生入道多难没功劳也有苦劳啊，弟兄们落难我也没少打掩护啊，你就想想办法吧！”迫于无奈他只好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个大伯塞上五十元钱说让装我爸，那家伙一见天降财神还能当混混他爸别提多爽了，脸笑成一块烂南瓜嘴角也眯成统一战线。开始警察对我蛮凶的，动不动就拿做牢来吓唬还向我吹牛想当年怎样怎样勇猛和歹徒恶斗，我心底就纳闷了要真勇猛都三十而立了为何仍呆这小镇没升迁，你他妈的当我小孩耍呢，须知小混混也有智商啊！
“老爸”来时满面春风嘻嘻哈哈似的，像是千里寻亲。这回轮到警察们纳闷了，拿钱取儿子还这么高兴的真是头一回，后来又自寻安慰也许是在他们面前强撑脸面罢，想到这他们收回诧异表现出一种高贵的表情，也跟着大声笑起来。他一边礼貌的接过钱和烟一边拍拍“老爸”的肩膀劝道：“回去可别打得太厉害啊，还是孩子嘛不太懂事犯错也是难免的。”然后自顾自表情张扬的笑起来。他那德行巴不得我再进去为他们创收入，全消了当时的凶神恶煞嘴脸。
我直接回家了，途中回头望了曾躲过的看守所，有三层，显得有些嶙峋，现在心里开始后悔起来，仿佛它随时都会变成一个阴森森的恶魔，张着五爪扑过来，以它的毒攻我心之毒，最终同时湮灭，我便脱胎换骨，重生。
制男打来电话。
你还好吧，我很担心。
没事。
你从良吧！那边渐渐抽泣。
再说吧，当初那么险托你的福都挺过去了，不会有事的，宝贝。我安慰她。
许久那边不说话，空气里静得可怕，静如冰一样的气氛冻结我的心房，这幸福像要被隔离窒息了我的呼吸。几个月前的记忆膨胀起来，黑道又岂是想远离就远离的，除非逃，而我自识没那胆量。
本以为瘦老虎会奖励我像他一般勇猛，到头来反而挨了他一巴掌他还骂我是废物，蠢得要死。是啊，回头仔细想一想的确是够蠢的，连逃跑都找不准时间，要不是制男恐怕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当时正被马尾滩一帮地痞持钢棒追赶，我连滚带爬终于甩开他们溜进一深巷，走着走着却傻了眼：死胡同。此时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我只能聋拉着脑袋欲哭无泪，第一次后怕悔当小混混了，并没有以前做良民时所想象的那般风光，恐惧感似乎故意绕着路滑来，一股凉意袭起。我拼命地呵斥均无效，完了，不但进老大的房间领赏无望还要自己光顾医院了。我闭上双眼，等候发落。那一刻真怀疑自己是否要被乱棒打死了，可拉我起来的手竟是万般柔软，似从纹理里面透出一股淡翠的芬芳,几分钟后睁开眼我看见制男宽大的衣袖在利骨寒风中滋滋做响她青涩的笑容转瞬即逝,我鲜艳粘稠的血染了她性感剔透的晚装当制男果断的以命令的口气带我向她家后院杂屋躲藏时，我的眼神不容质疑的告诉自己爱上了她――长发披肩结个鱼尾发型的声音娇美却如此刚硬的女子。“快跑”我们的手在造起的风中利索的穿行，她衣裙飘飘，我竟感觉是被她呵护至久的孩子遇到猛兽，不离不弃的依着她狂奔。
脱险后小老虎为庆祝胜利而准备犒劳众同胞,由于我老实办事认真(其实在黑道里每个老大都希望自己的小弟老实但老实是不被推崇的)这次奖励颇丰，当他问我延误了时间是如何仍身体完好的时，我便一口气讲了这段奇迹只是在说制男时省去了对她靓丽容貌的描述。
从此每隔一天我都要给制男打个电话问候，没话了就说：“今天天气不错哦”。那边常常被弄的莫名其妙，只恨我一个小流氓甜言蜜语学得太少不够发挥。实在讲不出什么了也不挂就讲道上的事，当然不免把自己放成主角夸张美化，在我努力给她叙述的世界不知充当了多少次英雄除了被她救的那次。终于有一天她腻了烦了：“你离开他们吧，我们还嫩着，一起过快活平静的日子不好吗？”我用十年凝聚起来的眼神紧紧透视制男的眼，绝对恳切之极。我敷衍着答应：“我会的，亲爱的，别急。之后这事一直在我们心里隐形的离间成为日后吵架的导火索。我们是有感情的，这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至于其他的因素也是真的，真的去介入感情，双方是谁退出还是感情本身退出?
玩得相好的道上朋友警告：你小子迟早毁在这妞手上，我们道上的人别想得到太多，就是个稀烂的命，即便是老大也不例外，就算你玩得起她是真心的也不该耽误她幸福，我们是不会有安稳的前途的。再说为一个人朝夕担心怕是比你我打大杀杀更苦吧，至少我们做的痛快败的也痛快而对于思念是多么绵薄无力。
他奶奶的熊你吃多老母鸡了，婆婆妈妈的，给我闭上臭嘴少管闲事。我用力顶了回去可心忍不住慌了。
瘦老虎也是本校学生比我高二届，还记得一年前经他人介绍在酒吧拜老大时，可以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递烟给他，看他冷俊自信的眼神我手开始慢慢哆嗦递上去时竟掉在地上了。众人一阵哄笑，瘦老虎抖抖皮衣站起来：没事，就你这胆子还混啦。然后又铿锵的吐出俩字：再来。不等我点烟他又说，不过也好，老实的人我放心。
对于制男的劝戒我一直敷衍，不知道可以拖到哪一天。心里真不是滋味，有种癌症末期病人等着死刑却又迟迟不肯执行的感觉，欲罢不能一口气憋得闷。不过很快她就要给我个痛快了。
今天是十七日，她令我选择的最后期限，我们相识的纪念日。是的，没弄错。她令我，口气跟当初我跟着她躲避痞子追杀的时候一样。
她固然比黑道重要况且早有先例证明道上人动真情无非是死路一条。她还会成为累赘，更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向老大交代。
今晚不用上晚自习，无星无月，我出校门缓解一下心情。昏黄的路灯下，前面依稀是制男，旁边紧紧并排低头走着一高个男子。不需要加速度的时间我心中怒火就已腾起，记起她让我选择时的严肃和现在的笑容，马上给瘦老虎打手机。这时那男子手机也铃声响起，好巧。
他手机通了，我正要请他带几个人帮忙揍那招惹制男的小鳖三，哪怕不想和她在一起了也是有必要这样做的，面子是大不然要被道上人耻笑了。可是后面的声音让我傻了眼，竟是瘦老虎，到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冤家路窄的含义。我回头望了望走近的制男和瘦老虎，他们也看见了我．得罪不起总躲得起吧，我想逃。逃荒的逃。
什么事啊？他叫住我问到。
没……没什么。我停止走路不回头,支吾道。
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制男，以后见了可要客气点啊，见我楞着他又说，怎么？有意见,还不转过来叫美女。
完了，跑不掉了。
呵呵，我尴尬的笑笑自己都觉得有点恐惧，她埋下头不看我。
喂，快给我们买两个雪糕去，要冰箱底下的。
刚走几步他又叫住我，加两瓶可乐。
哎～～～
哦，我小声答应，怕老大没听见又点了一下头。我极力保持绅士风度一步一步地走，可听见身后说话声不断的冲击耳膜便再也难忍狠狠踩了一脚拼命地跑起来，远远的将他们甩到后边将我和她的记忆也想顺便甩开。
死了，爱情要死了。女人狠下心来真他妈快比我翻书还快，不过有一点可以下定论制男不知道他俊脸、幽默背后的身份。
我骗父母，学校收费，花三百买了ＭＰ３为的是在公共场合见到他们时不用听他们无聊的说话。我已经不记得我们当初是否也说了怎样无聊的话。如果没塞住耳朵的东西那两种熟悉的声音交在一起迟早要废了我的神经而不是压迫。天不佑我！今天去食堂打饭又看见他们，害我又失去胃口。就在前面几步之远。这本没什么，拿出准备好了的ＭＰ３使劲塞上耳机，可想不到天还真不佑我没听完一首它就停电罢工了。他们的说话一下清楚起来。
昨天滑冰爽吧．是瘦老虎粗气的声音。
恩。
你的手好冷喔。
是吗，嘿 ，嘿。
她为何分两次笑呢。
我腿一软差点摔了，才一周他们就牵手了，混蛋。嗨！他是我老大又没办法打他。绕开他们我疯似的跑进厕所把饭盆一砸，在角落里哭起来，不想让同学熟人发现。我不能给道上人丢脸，再说我也是一爷们。
一个月在混沌的醉酒中熬过，酒是好东西啊，不然李白都说什么鸟语：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爱情回忆是深渊是我不小心失足掉了进去，幸好有酒，像突生的翅膀让我挣扎着飞上来，飞上来。可酒醉终将醒，醒了翅膀又没了人便继续往深渊掉，再喝，翅膀又支撑起来，这般反复，搞得精力憔悴！
又是十七日，真他妈没出息又想制男了，一个月没来往了想看看她．曾经能让我这个黑道小混混犯迷糊的女孩。
不在班上听她同学说也不在寝室。去瘦老虎的租房碰碰运气吧，我失落的想。同学们都在午睡，我悄悄翻了出去，长期的“作业”练就了比我高一大截的插玻璃的围墙现在都能自由解决更何况翻窗户，自然没被老师发现。还没到租房就听到尖叫声传来，扰乱了平日的宁静，没一丝风在吹。叫声听起来加倍刺耳而四周的邻居没半点动静，即便有人经过也是不声不响。如今我才领会到鲁迅当年在仙台所说麻木该是多么令人震撼。
来不及仔细探情况，我猛地一脚踢开门，看见意想不到的一幕：瘦老虎难看的姿势骑在制男身上，面目狞狰。她极不情愿，衣服被撕得破乱不堪，露出丰满细润的半边乳房。我没心情欣赏，稍稍考虑了一下，不行，时间来不及了，把自己想象成杨过麻起胆子随手操起一个酒瓶就往他后脑勺一扬,一秒种不到瘦老虎就乖乖地卧倒了，大红的血汩汩的从头皮处冒出，她吓得目瞪口呆。我脑海里第一反映就是，惨了，快飙！顺便又想不过那西域葡萄酒蛮珍贵的，倒是可惜了。
制男捂住吓得变形的脸扑向我，一个劲的哭。真的，此刻我觉得特别扭，以前做梦都梦她躺在我怀里，现在就是这女的裸体站在我面前都应该没感觉了。我狠狠推开我尽力抑制绷紧跳乱的心说：“他是我老大，麻烦你下次要找男的打发寂寞眼睛放亮点。我想我还不够冷静，不然怎会说话都双腿发抖呢。没有电视剧里疯狂的情节，和她幸福的抱在一起跑出来，现实的真相是血淋淋的，容不得半点幻想否则你将“死”得更惨。
回到家前思后想，幸亏当时没叫喊。瘦老虎该不知是谁干的罢。可是心焦虑得厉害，紧张得厉害，更是一种庞大的无助感。说不定我哪天就不能读书了，再次与铁窗见面了，而且黑道也饶不了我。
最后决定自首。
心中琢磨着入道才干多久啊尽他妈倒霉去了。坐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看见镜子深处眼眶泛红了，我没哭，因为我觉得好歹我还是个大男人，是的，是我觉得而已。
好想去找小野猫，被我救过的女孩。心情烦闷之极。请相信我并非想找寻安全感只愿求得片刻温暖足矣。 |
|
/1 
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06-6-5 20:22:02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