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拾忆系列之一

啸傲红尘

童年拾忆
　　童年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因为在这一段时光里，我能够完全享有天真、自然、好奇心，能够无忧无虑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玩，由此获得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愉悦，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的人事越多，受到的约束越多，能够畅意尽兴玩的机会也就越来越渺不可求，倒是忧愁、寂寞、孤独等情绪不时来侵袭我原本就敏感的神经。两相比较，我自然愈来愈怀念我梦幻般的童年，所以我要写下这篇文字，重拾逝去的落花，以资此刻及将来的慰藉。
                             一读书生活与我的童年
    记得在我四岁那年，好几个平日一起玩的小伙伴都被送到村里的小学念书去了（他们都比我大一两岁），我看着他们天天一清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沿着乡村小径回家，心里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他们从清早到傍晚这一大段时间在哪里度过的，都干了些什么。终于有一天我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在一个清晨偷偷跟着小伙伴们溜到学校去了。那时候觉得学校好气派：用红砖砌的又高又长的围墙，一扇比人还厚的木门，进了木门便是一个比三倍家里院子还大的操场，操场里有高大的皂荚树，风一吹过，浓密的叶子便沙沙作响。操场右边立着一栋两层的大楼，明亮的窗户，雪白的墙壁，水泥刷的走廊与地板。正当我想走近了去看时，伙伴们却都嘻嘻哈哈往左边的一线平房跑了过去，我于是跟着跑到平房的窗户外边，看见他们从前门你推我挤地从前门进了教室，找到各自的座位坐下，嘴里一边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忽然这喧闹声静了下来，我正感到诧异，一位面目慈祥的阿姨走上了讲台，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她翻开几页，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字母“a\"，接着两唇张开发出一个声音＂啊＂，一帮小孩们便都争先恐后地跟着＂啊啊呀呀＂地念起来．
　　从此我几乎每天都跟着伙伴们去学校玩，爸妈拿我没办法，只好提前把我和二姐一同送进了那线平房，开始念幼儿班．那时候所谓的奖励是老师用红纸剪一些纸花给念书念得好的学生，而我几乎每次都能拿到一个甚至几个纸花，于是回家我就闹着妈妈用饭浆粘在墙壁上面，一眼望去花团锦簇，鲜艳灿烂得就象天边的红霞．
　　眨眼一年过去，我要上小学了，爸爸妈妈却很是发愁，因为家里没钱交学费．后来妈妈到学校里跟校长央求，说等稻子熟了出去换了钱再补交．但学校终究到开学一个多月后才发课本给我．在这一个多月没有课本的日子里，我就只有听老师念一遍，我跟着念一遍．但是奇怪得很，就这么一遍两遍的工夫我就记下来了，而那些有课本的同学反而读了三遍四遍甚至十几遍都不能将课本流利地背下来．上数学课也很有意思，老师要我们回家找一些可以一个一个数的小东西来．结果第二天上课有的捧了一把小石子，有的带了一扎小木棍，有的带了一串小珠子，几乎各种平时自己喜欢的小玩意都带来了，而我则手里握了一束芦苇管．然后老师便开始教我们怎么一个一个地数数．但后来我有了一个在当时堪称伟大的发明，我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是一节一节可以数的，于是我上课不再用那些小物事而改用数指节．我从拇指数到小指，然后换手接着数，数完两只手又倒着数过来，如此循环往复，无穷无尽．一众小伙伴们知道后对我羡慕得了不得，都抢着要我教他们，这让我神气了好一阵子．考试那时对我来说是一种有趣的游戏，我总是一口气从头做到尾，然后交给老师，自己溜到操场里玩．而每次几乎我前脚刚出教室，另一个姓童的男孩后脚就跟了出来．于是我们两个就一同捉蚂蚁啦，用石头砌房子啦玩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而成绩出来我们两个总是一个第一，一个第二，我还是拿了奖状回家便要我妈妈用饭浆粘在墙壁上．但是有一回我拿了班上第一，学校却没发奖状给我，我感到很委屈，于是妈妈跑到老师家里去问，结果老师说我迟到的次数太多，奖状给扣掉了．因为那时候妈妈总是天没亮就要到地理先干一阵活再回来准备早饭的，有时干得久了点，我吃完饭上学便迟到了．从那次奖状风波后，妈妈总是先给我准备好早饭再去地里干活，而我也没再缺过奖状。
　　小学四年级后我转到镇上的小学读五年级，记得第一次去妈妈把我送到教室，嘱咐我说：“ 孩子，村里人都说这是咱们附近最好的小学，你要好好儿读，考试拿了第一名妈煮鸡蛋给你吃。那时候家里除了逢年过节，或者亲友来访，鸡蛋妈妈都是要集起来换钱用的，所以在我那幼小的心灵中，鸡蛋无异是人间最美好的菜肴之一。我这样天天想着妈妈说的话，结果期中考试我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班上第一名，妈妈果然给我煮了一大碗鸡蛋，那滋味我至今难忘。
　　另外在我读五、六年级的两年中，有一件事和一个老师一只刻在我的心头。那件事发生在我读五年级的下学期。那年春天一连下了几天大暴雨，门前的小河越涨越高，终于有一天小桥被洪水淹没了，家里也浸了一尺多高的水。那天早上我只好从家后面的田埂绕道后村走山道赶到学校去，到学校时，我几乎全身都湿透了，头发粘在额头上一片冰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眼皮如右前襟之重，我知道自己是病了，可是身上没钱，也没有力气再动了。同学们看到我这副样子，纷纷围了过来，不知谁说了声：“快送他去看医生！”于是几个高大点的男孩扶了我出去达珍买药，回来把我送到老师房里换过衣服躺下休息。这一觉睡了整整一个上午，等我醒来回到自己的座位时，我几乎惊呆了：课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七八个本子，一只崭新的双层文具盒，一只漂亮的钢笔，还有几件干净的衣服，我回过头，望着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一双双热切的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那只文具盒至今还珍藏在我的书箱中。
　　一个老师指的是我六年级的班主任，她姓余，看上去年轻而漂亮，脸上总挂着亲切的微笑，一如慈母般的温柔。她教我们语文不像以前那些老师那么古板，她讲课时生动有趣的，娓娓而谈，就像在讲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让人百听不厌。她教我们写作文要尽量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要写出来能够让自己快乐，而这正与我的个性不谋而合。我一向最讨厌死气沉沉、中规中矩的文章。是她讲我受束缚的思维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从此我写她不知的作文真如小鸟在蔚蓝而广阔的天空中飞翔一般惬意。我的想象的新奇与天真很快引起了她的主意，几乎每篇我的作文她都拿到班上当范文念，这更加有力地激发了我潜藏的性灵。有一回上完《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一课后，她布置了一篇以“假如我遇见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为题的作文。回家后，一拿起笔，我的思绪就如流水一般拉着我扬扬洒洒地写了下去，一直写了满满三大页（每页约四百字左右）。其中写到自己要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起分享我最慈爱的妈妈，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最喜爱的玩具，要和她一起玩自己最喜欢的游戏，几乎当时我能想到的能令人快乐的我都写上了。老师看了大为惊奇，在班上着实夸奖了我一番，又把我叫到她房里仔细询问家里的情况，这一年中她不断鼓励我，帮助我，让我感觉多了一个妈妈似的。快毕业的时候，我左思右想，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她好。后来在美术课本上看到大画家徐悲鸿的奔马图，心里灵机一动，买来一张大白纸，临摹了几次，将自己最满意的那副夹在语文书里面。第二天中午，我到老师房里将画送给她，她非常开心，拉着我走到学校书画大赛优秀作品展的墙壁前说：“你这张才是真正的一等奖呢！”又说：“我一定拿回家去挂在墙壁上经常看”。但自从毕业后，她转到外地教书，一直没再有她的消息，我真希望能再见她一面。

秋石

好没见过红尘兄这么长的文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