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游记

mikelee

一直想去凤凰古镇一游，只是俗务颇多，未能成行。直到今年暑假才寻到些时间，约二三友，同去湘西，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特取其中三景以文记之。

一  凤凰城中

  沿着城墙，便可到北门，斑驳的红土墙面，厚重而苍桑，年深日久而颜色发黑的木构门楼，在青色的天空下，如同黑衣老者，用呆滞深遂的目光打量着这静止百年的街市。

  信步南下，窄窄的青石板路，蔓沿到小镇深处，两旁古旧的木楼，飞檐翘角，将一片天挤成同小路一样宽度，在头顶蜿蜒。路边小店摊贩，饭馆酒吧，林立，里面均为土产，银饰灿烂，染而绚美，醇酒佳酿，鱼哙蒸糕，不可胜计。常有苗家妇人身着苗族服饰在街角看守自己的摊点，安祥地看着熟悉的青石板路与陌生的游人。转过几道弯，可以寻到沈从文的故居。并不大，大门与别家门户一般，相挤一隅，门前只是一样的小路。其间庭院亦不甚深，方寸天空下，又怎能让充满的孩子安分守己。回想来时的路，沈从文幼时又是如何在上面追遂嬉戏，踏过墨玉般的石板街，到北门外去看沱江，静静地流向山外未知的世界。沈从文那时也许和李白一样贪婪地渴望外面的空气。但少了太白登高壮观的气势，只能站在虹桥上看江水消逝在山弯之处。

  虹桥，是典型的南方石桥，桥身向外看，山脚江边，一带吊脚楼。翠山碧水，木黄灯红，黑瓦白檐，俱倒映江中，几页扁舟横江，两句山歌互答，舟行水流，歌随山绕，人置其间，不谛画中？

  傍晚，先至天王台上，可尽收古镇，但见飞檐纵横，旁依青螺。后再下，江边泛舟。船家长楫一点，荡入江中，身与流水相伴，暮色寒鸦，舟边点水；水清如许，鱼儿灵动可喜。舟前两重青山隔住视野，只是两岸水尽山出，山水相叠，不能望其终。至晚回舟，天空云渐疏朗，月色流江，风中水气草香，拂面清爽。

  回到江边寝所，推窗便见沱江，不少人比时正放河灯，任其漂流，似红花点点绽开水面，随水开，进远处那一片暗蓝。不远的跳岩上，三两妇人捣衣之声清晰可闻，又有山歌时隐时辨，随风泌入纱窗，不知可是白日歌声余音绕梁？乐哉！辛稼轩稻香之中听取蛙声一片之乐亦不过于此。人在其间，身可以安，心亦可安。山峦数重，就此隔断世间一切喧嚣，安享宁静，欧阳公尚醉卧山水，我们又何不偷他些许闲适。

  兴甚至哉，歌咏其志

  百年凤凰，
  苍亭苔巷，
  君不见沱江水，
  不向人间惹风浪。

二  沈从文墓

   下午夕阳西下之时，徒步前往沈从文墓。穿过镇子，就是一条沿着沱江窄窄的一条石板路。此时江面，游船已然稀少，只有三五群孩子脱了衣服在江中玩耍。也许这条静静流淌的江水将成为他们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走过大概十分钟，来到一处小丘之下，由人指点，分荒掠草，找出一个歪歪斜斜的石级，缓缓而上。到得一处平地，抬眼见前方仍有路，便欲再上，身旁一个当地的小男孩喊道：“你们还去哪儿？这便是了！”听完一惊，四下环视，树木茂密，并无他物。小男孩笑了笑，引我们走到一处白色的岩石前，这石隐在树阴花下，确不易发现。仔细一看，上面有字（已记不祥，但知为人生与宇宙的哲学思考）落款赫然便是沈从文。莫非这就是沈公之墓？答案却是肯定的。

   这白色的顽石上已爬满青苔，下面也冒出葱葱青草，简陋凌乱已极，但一位近现代颇有影响力的作家竟就长眠于此。初时惊谔非常，多少名人墓地不是高碑耸峙，题吊无数，如学校后山上的黄兴墓，蔡鄂墓一般。但若静心一想，此举亦颇为得体。沈从文长于斯，当年也和那些河边戏童一样，无忧无虑，享受这湘西山水所带来的特有的宁静。及其壮，游学四方，尘世喧闹，只会让他更怀念这家乡山水，于是笔下《边城》更在一幅清静的山乡水泽中展开了一段温婉绵长的爱情。或许人在世间的痛苦，均源自无休止的吵闹。权力、名誉，一旦争得，回首再看，其实只不过竹篮打水。那时人只会怀念一生中最难得的那一份宁谧。老子不愧是智者，一身青衣，一骑香牛，进入了出函谷关西那茫茫雾色之中，避开不堪重负的尘世。大道或许就在此间，就在这江水、小舟、青山、黄昏、修竹、茂林的无限温柔之中，沈从文的确称得上明智之人了。

三  苗寨

   清早便从凤凰出发，先是几十分钟的车程，均是环山而行，两旁绿意盎然，雀叫虫鸣，怡然自得。至一水库，弃车乘舟。水平如境，两旁小山秀出，郁郁葱葱，有似螺髻倒扣，有似青虎横江，或如翠兔卧，或如碧鸟飞，时见水牛游荡江边，牧童一旁斗草玩耍。水到尽处，又再行山路，蜿蜒崎岖，穿峡越谷。中午时分，方才到了革寨，回身望去，重山相叠，不赏之中，已与尘世相隔。

   这寨中的人大几年纪稍长基本不会汉语，只是出门打过工的年青人和一些小孩方能沟通。寨中房舍均是石板砌成，并且为了防备当时的山贼，据说都是按八卦方位布成，若无人引导，则会迷途。其中一户人家，一位妇人正坐在一架纺车前织布。这是一架极原始的纺车，织出来的应该就是古书上布衣白丁所穿的布料。在妇人娴熟地操纵下，纺车缓慢而又规则地运动着，那“咔，咔”的声响在后屋中回荡，仿佛时光倒流到了男耕女织的那个时代。

   在游览时，这里的小孩子总是前后左右，形影相随地跟着这一大堆的游人，这也许出自对山外世界的好奇，就像山外的人对这里的好奇一样强烈。同伴和一个女孩儿颇为投缘，并很赞赏她腰间握着的那个竹叶编成，精致小巧的小袋。女孩儿问同伴：“姐姐，你是否喜欢这个？”同伴笑着点头。但她肯定并未奢望能无偿地得到此物。这种东西在凤凰古镇里算得上特产了，定会用来做些经济上的事。而这女孩儿却顺手解下递于同伴。“姐姐，送给你。”同伴的眼中显出相当的惊奇。然而，事实证明这的确只是一份单纯的礼物，没有包含任何与金钱有关的杂念。这些孩子大都如此，而他们现在的学校，只是寨头两间砖房，墙剥瓦裂，简陋已极。此外也许是城市观念尚未侵及的土地之一，山水阻隔，挡住了一切。

   老人除了平时一些手工活计 ，最喜午后闲坐，也许相互并不交谈，只是在屋檐下静静看着，洒在石板地上那一片阳光。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平静，似乎几百年前就从未变过。远望群山，层层叠叠，巍巍皇城，富庶江南可能想到深山密林之内这石板砖房？而避居世外的村落又可曾知道红墙黄瓦；烟雨桃花？若无人外出打工，若旅游尚未开发，此处是否会真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桃花源，茂林修竹，良田千顷，竟隐于此？

   夕阳西下，余辉满山，山歌悠然而起，徘徊山谷。

四  余音

   回到长沙，回想湘西，仿佛我已走过百年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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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随风吟。。

本来这周我也打算去的。。。可是又没有去成~

对凤凰早已倾慕多时了，谢谢楼主这篇佳作，让人对湘西的情结越结越深了~

蓝乐￡梦

湘西 ， 我想起了我朋友在那里拍的相片。  
      好美 。``

6000

需要一个人静静的走过.

8086

我对南方的乡村有特别的感动,(我是一个北方人),它因静而深沉,因古老而安详,却更因水而灵动
恰如乡下人淳朴的笑容和女子们清秀的面容

窑砖

如时光一般
流过而已

九觞·竹葬

我要去

月光依旧

凤凰不是凤凰,它涅磐不了

逆风精灵

凤凰，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相对尴尬的境地，那天屋外阴雨缠绵，俺心飞翔。因为她，俺地语文光荣落榜。  凤凰，是得找个时间揭揭她棉纱，以解我相思之苦

4000

一直想去,一直都抽不出时间,不知不觉大学都已经快完了都还是没有去成,
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寒迪

游记写得很棒，落笔从容，颇有大家风范。欢迎常来～

连见九月

我们家也有一条河
名叫沱江
一直以为沈从文的沱江和我的沱江是同一条河
或者 真的是同一条勒~~~
于是觉得很心意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