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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峡——北接衡岳,学宗邹鲁 (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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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0 00: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国有哪一坐峡谷,可以有气魄纳容佛、道、儒三大门户宗教。清风峡是一个,也许是一个孤例。在这个峡谷中,道教“云麓宫”居山颠,儒家“岳麓书院”盘踞出口,佛教“麓山寺”位居峡腰。巧合的是,这三座建筑的精神和地理高度,在不高的岳麓山上惊人的暗合。道教的虚无,儒家的积健,佛教空寂,在海拔只有197米的山上,糅合的如此平整。难怪清代大儒罗典如此推崇,曾曰此处有“北接衡岳,大泽深山龙虎气。学宗邹鲁,礼门义路圣贤心”的气象。



   在岳麓山下住下后,常上山小坐。沿着爱晚亭走不远,就入了清风峡。入清风峡,远远看去,一泓绿水之上,一红亭翼然于涟涟水波之上,尤如飘浮水镜上。她——就是爱晚亭。最初,她不叫此名。清代诗人袁牧,游览清风峡,取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意,提议改“红叶亭”为“爱晚亭”。山长罗典欣然同意,遂改红叶亭为爱晚亭。亭由四根红柱支撑,单檐歇山顶,亭角飞翘,自远处观之,似凌空欲飞。亭内立碑,上刻毛泽东手书的《沁园春·长沙》。

   毛泽东年青求学时,常与学友来此游憩,并在大雨中登山,刻意体验“烈风暴雨弗迷”的先贤古风。大三那年,读罢“烈风暴雨弗迷”不能已,因为向往“浩然独往,无所依傍”的意境,一个人曾在漆黑的夜里,毅然翻过岳麓山,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卓励敢为,敢为天下先”的强悍冲动。没有意料到,真正到了山顶,又会在“月光如水水如天”的境遇里迷失自己:一个人在无月的夜晚,横过岳麓山,不是为了追求,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体验吗,体验的背后又是什么?我看到的是无底的虚无。我不像钱钟书那样聪明之人,可以追索到生命的黑洞极深处。或许很简单,只是勉强自己一个人悍然独立去做一件以前不敢做的事情。后来,终于在清风峡的石头上晨曦中孤独睡去,彻骨的冰凉无法冻结一颗少年温暖的心。有什么比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更让人欣喜。哪怕路上有一脚踏进坟堆的慌乱,有黑暗中串出无名野兽的惊悸,挺过去了,就是内心超越自我信念的胜利。



   关于清风峡,有一个人,不能绕过。他就是杜牧。

   杜牧,字牧之(803~852),京兆府人。少时家境优裕,上祖可以追溯到西晋当阳侯杜预。杜预是注过《左传》的大学者。祖父杜祐,宪宗时官至宰相,史书中大名鼎鼎的《通典》就是他编录的。有这样一个家庭背景,加上府上藏书万卷。年纪轻轻的他,学业精进,早早便进入名流社会中的候选醇儒之列。一个人年少满腹诗书,博闻广学,难免会美誉缠身。杜牧理所当然的开始追慕前贤,追求修齐治平治之术,等待着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事实上,命运并没有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十五岁那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多愁多病的父亲从郁英年早逝。母亲从小养尊处优,哪知治家之道。只好遣散家奴。不到一月,门庭喧闹的家,就只剩下一个寡母,一对弱不更事的弟妹。过了几年,好不容易弟弟杜凯进士及第,又因眼疾辞官。嫁出的妹妹又守了寡。,回头恍然再看,由富贵堂皇瞬间就到病弟孀妹寡母,人生更像一种梦幻。历史对任何个人似乎没有特别的青睐。一个人在优裕生活的同时,意味着某种损失。这种损失无法选择,它囿于先天社会阶层、门第,是一种无法避免的被动损失。杜牧出身名门,尚没有发育完全,蠃弱的身躯就开始背负祖父辈殷切的期望,于是早早选择了枯燥和、艰涩。突然间,家庭横遭变故,乳臭未干的少年因又被生活塑形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连片刻的顽皮和发呆时间也被剥夺,就这样渡过了一生的青春年华。

   过早的崭露才华,失去了关于青春的体验。过早地承担家庭的重担,青年时代又过着中年人的生活。回头再看,一个人的人生最令人值得珍惜和向往的莫过于普通平常的活着。这个经历有些特别的文人,终于在二十六岁时,被江西观察使沈传师发现,招为幕僚。从此开始远离家乡,过上琐碎的书斋生活。书斋生活一天天案牍神劳,孤独、放任不由地滋生泛滥,挟裹起一股巨大的力量,摧毁了这位曾经前程远大的年轻人。丁丑年的某日,眼花头昏的他,终于一头坠进了烟柳巷。在江西的某条官道上,再也没有人相信,这位整天胡子蓬乱,衣纱破旧的中年人,曾是那个时在京城“桃花骏马青丝,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年。不管是陆放翁,还是孟郊,都无法栩栩如生地再现了暖风轻拂中杜牧当年的风采。他不是一个天生寻乐的人,但无法选择的遭遇,暗示着生活对他无情的放逐。



   杜牧的一生,从德宗到宣宗,经历八个皇帝,外则藩镇割据,狼烟四起;内则宦官专权,倒行逆施,全国哗变此起彼伏。在一个历史飞速转动的时代里,对于未来,中年落魄的他已经茫然,惟一可以依靠的,只剩下一颗年少温暖的心和充满才情的头脑,使他不至于湮灭在一群平庸昏聩的臣子之中。那些年,闷郁的杜牧,经常在酷暑下,汗流夹背地注《考工记》,写《原罪》、《原十六卫》,主张削平藩镇,建立中央军事力量。世间无处不在的丧乱、奔突无法湮灭过他那颗与生俱来的雍容的心,这种在世俗中退让以换取心灵的内归,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一种特有乖巧和机智。不建功立业,便自我庸常的娱乐,放纵的感官的同时,心灵又牵挂着整个天下。于是,心灵的闲散和对家国的忧怀,累积成一种情结,一种志趣,一种生活方式,放纵于市井。喧闹的生活和内心荒芜,苦苦折现和缠绕在生活中,便是常年被社会遗忘霉变的高贵心灵。杜牧经过千年,和清风峡沾染上了某种间接的关系。如果你要游览清风峡,想起杜牧,必然会想起那个留着一缕长髯的夫子,在和煦的阳光下吟咏\"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样子。

   一个在西巷中消蚀年月的人,一个已经常年埋在故纸堆中的落魄的中年人,依然没有忘记年少的远大抱负,没有忘忧黎元。这就是中国文人身上普遍内蕴的心忧天下的人格特质。

   中国历代的知识分子,一旦为儒家文化所化,就会形成“是进亦忧,退亦忧”的宏大人文关怀。在这股家国一体的精神洪流中,范仲淹是一个典型。不要以为,皇帝把他贬到蛮夷之地,身体处江湖之远,就能把他彻底的放逐。虽然身居泥泞,心处囹圄,他的内心却以君子的境界要求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一种何等的悲苦境界。但是,请不要忘记,这又是一种在中国理所当然的文化趋向。在儒家的文化里面,有一种“乐”的精神追求。越是困境,儒生就越以乐为修身要义。儒家文化积健的内在精神可以自然催生和演发出种“乐”的文化自觉。不然,孟子怎么会说:哀莫大于心死。失去了精神的追求,就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基础。与之相映成趣的是。道家迷恋的却是成仙,佛教希望的却是承担苦难普渡众生。儒家因为追求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生境界,使得多少儒生因为忧国忧民而身世惨淡,其实若是纯粹追求一己之乐,可以很完全可以轻易地乘浮浮于海,或遁迹山林,或大隐隐于市。所以在中国,做儒生是最辛苦的,然而,中国的历史证明,其实中华民族任何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格群体。对于信仰儒教的弟子来说,要想一辈子修齐治平过有意义,难免有几分痛苦,还要在痛苦时候,不以环境而改变自己的情绪,这对自己似乎太不人道了。偏偏是这样一群对自己不人道的人们,在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成为二千多年来中国文化的主流。能把人生过的既有意思,又有意义。惨而不苦,苦中求乐,这是一种何等的令人向往的境界。

   让人啼笑的是,跟任何太古老的文化传统一样,历史太悠久难免会产生文化变异。到了近代这种高贵的精神,开始演生出一个变种,阿Q就是一个代表。如果生活实在贫穷和压抑,经承不起,就使用独家武器“精神胜利法”。这种精神胜利法的精髓就是:把不是儿子的人想象成儿子。如果生活太困难太乏味,就想象“自己和白盔白甲的人,络绎地把秀才娘子的箱子抬出来,器具抬出来,宁式床也抬出来。”不同之处在于,儒家改变的是自己的心态,而阿Q是用想象改变客观事物。消极的承认现实,用精神把现实绞捏成自己想象的世界,有了这个传统,中国造就了一批生活悲苦但很快乐的人。知足常乐成为一种美德,安贫乐道成为圣人一再推崇的行为准则,代代相传。这种基于物质匮乏的农业文明的精神传统,迎合了皇权的需要,统治这亿万子民。理学家创造出一套意识形态,道貌岸然地教导百姓要“存天理,灭人欲”,满足的是上层的利益诉求,没有约束的上层社会不可避免开始腐化,奢侈地腐蚀这个国家才能长治久安的基础。等到有人揭竿而起,颠覆一个王朝,下一个王朝又开始重复昨天的故事。

   明白这个层面,我们才能从更加宏阔的视面重新审视传统儒家所强调的核心精神,才能研究它是如何造成了一种世上独有民族性格:不喜张扬,讲求中和。

   有时,我在想我们这一代,如何扬弃和面对这个传统文化,这是也许是新的世纪整个民族面对的一个整体性难题:如何在传统文化中开出现代工业社会所需求的思想和价值观。

   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的传统往往贬曹操扬诸葛。虽然前者把后者赶到中国的一个角落,偏居西南,最后还灭了国;虽然前者统一北方,实施屯田制度,大力发展和恢复了北方生产。但是,因为后者在军事中轻视手段的道德性,因为在政治斗争中不以道德为终极目标,所以失败的诸葛亮在精神上彻彻底底的打跨了曹操,被中国的百姓比喻为智慧的化身道德的楷模而代代相传,和关公作为“忠和义”的象征,而曹操只能在京剧中勉强挂个白脸,这一挂就是数百年。

   如果我们的文化传统所服务的封建国家基础已经消亡,现代社会已经进入一个讲究财富和道德并重的时代,一个民族的民众还是这种心态,我们不能不去推测这个民众群体性心理进化的程度。如果不关注这种传统文化如何通过新一代的人妨碍现代工商活动,如果不讨论一个人作为文化传承的载体,即在一代新人的成长过程中,作为传统文化的基因载体如何完成良性变异和扬弃,如果不重视如何吸收传统文化和西方国家中有利于商业活动开展的文明成果,我们的国家如何完成一次现代意义上的民族性格塑型?又如何完成一项跨世纪的“传统的创造性转化”的难题。答案在哪里,讨论的切入点在何处?我个人认为传统文化的讨论契点,可能在“经世致用”和“湖湘文化”两个命题。
发表于 2004-12-10 23:03:48 | 显示全部楼层
依我见,云麓宫已经被败坏了,没有个性的大门竟然写着收钱的字样,根本没有进去却可以从外面度量出它的大小,星星点灯似的看见几个道士,失望啊,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麓山寺还好,一年年在改装着,偶尔也去拜拜,总还是能看到佛学在现代的发展的,只是现在佛学院的学生素质是我不能恭维的,不知道是怎么招生的
发表于 2004-12-12 17:5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恩,好文章!

由古迹及古人再及今人今事,看的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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