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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的意识形态中,身体是“臭皮囊“,是精神的牢笼,是俗物,是肮脏的东西;要崇高,要解放,要高雅,要纯洁.就必须使精神逃离肉体,或者让精神去打倒肉体;这就意味着放弃世俗的享乐,或者美化强加在身体上的苦难和枷锁,这两种精神在礼赞梅花的诗词中很常见,前者表现为隐逸,后者表现为自虐.
隐逸派的代表人物当推宋代的林和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句脍炙人口,其人更因“妻梅子鹤”之逸志名闻于世.但如果世上的男人都象他,女人们都会找不到老公,抓计划生育的干部也只好下岗,流氓回到流氓的队伍,必不利于稳定.历史上有个把林和靖身体或精神结构异于常人,这并不奇怪,但成千上万的文人跟着“妻梅子鹤”地起哄,就有点集体作伪证的嫌疑,难道天下的文人都丧失力比多乎?比较可信的是,白天追求“妻梅子鹤”的清高,晚上享受“三妻四妾“痛快,完全尊照圣人的教导:既不亦君子乎,而且不亦乐乎.
还有一类,如陆游,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游与林和靖同样都是抒发一种超然世外的情绪,用审美的价值来填补现实的不满.但他们的身份却截然不同,林和靖是自视清高的文人雅士,而陆游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士大夫.因此林所要超越的是红尘牵绊,陆游所要超越的是世俗功名,两人所处的环境,林和靖如流莺,陆游如小妾,流莺多少是自由之身,要栖身于桃树还是梅树,总还有一点选择.而给皇帝打工,却是没有第二个选择,因为天下只有一个皇帝,古时候的学而优则仕,大多如同妓女从良,不论以前是什么身份,从了良就必须要守妇德,官员的妇德就是一个“忠“字.忠的对象只有一个.无论皇上怎么对不起你,你的心还只能念着皇帝.
陆词上片“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刻画出作者的处境,特别是一个“主“字,更认定了作者的小妾身份,让人仿佛看到一个凄凉的女子,在桥边等侯着负心的丈夫.与当年：“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报国壮志,相映成趣.
陆词下片“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流露出陆游求宠不得,恨不甘心的酸葡萄心理,一个“争“字,一个“妒“字,不过是大户人家妻妾之间的寻常情节.而争宠失利的客观环境并不以陆游的意志为转移,作者只得以自虐般的“零落成泥碾作尘“一句,加深此在的印记,并升华成一缕性灵中飘渺的挽歌.
梅花,是一种苦难的象征,讴歌梅花就是美化苦难,但陆游将梅花视作自己痛苦灵魂的寓所.这样一种卑微的人格理想是伟大的革命领袖所不屑的,难怪当年毛泽东作卜算子<咏梅>这首词的时候,说是“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一个是大爷心态,一个是小妾心态,反其意是自然.
毛作这首词的时候,正值遭受三年自然灾害，中苏矛盾激烈，苏联老大哥对中国施加多方压力，且由于意识形态上的敌意与西方社会水火不容,毛泽东受到了严峻的考验。“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不过是一种诗人般的幻想,一种自我激励,它于现实和未来是没有根据的.伟大领袖的诗意向社会的泛滥,对一个国家的人民来讲是一场灾难,因为这在客观上是一种非理性的鼓惑,更可怕的是,它又是强有力的,因为他是感人的,他让人迷信和癫狂.
接下来“已是悬崖百丈冰”一句，描绘出数亿人严酷的生存环境。但这样的环境在作者的心里是一个审美的要件,正如他另外一些诗句:“战地黄花分外香“,“唯有牺牲多壮志“,无一不表现出作者嗜血的审美倾向,没有严酷的斗争环境就无以衬托理想的崇高.毛在本质上还是一个诗人,其主观上并不是为了创造眼前千万人的幸福,而是以千万人的生命和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来为自己缔造一个审美的要件,当前途的光明与现实苦难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成就了作品的张力.从创作的动机来看作者在几十年的创作(革命)生涯中是乐此不疲的.“犹有花枝俏“一句定格了作者自己的人格追求,“俏“就意味着万众瞩目,一支独秀.
词的最后，作者把自己比作梅花，借以抒发一种“功成身退“的道德理想,可笑的是作者至死都把持着权柄.
舍勒将人定义为“生命的禁欲主义者“.的确,人是靠压抑某些本能的冲动来取得和谐的生存状态,但这种人类的精神如果离开了人性化生存的意义,离开物质需求和人身自由,往往在形式上走向极端.自虐如果是一种个体行为,别人是无权干涉的,但某些伟人带动一个民族集体的自虐却总是一场悲剧.毛在人民最苦难的时候,将国家和人民变成自己的精神道具,几十年后还有人在歌颂他的伟大和崇高,这无疑又是写在悲剧后面的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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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0 20: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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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2 22:4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