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科学家是怎样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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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诗忠  
最近一个时期，科学网上关于科学家的博文逐渐增多。比如“优秀的科学家不一定是好的管理者”、“科学与幽默”、“科学家是什么样的”等，博主身份不同——科学家或非科学家——视角自然有差异，但都或多或少谈到科学家的经历、遭遇、行为、感受，有的还更深地触及思想、性格、情趣和个性，从而为人们真切了解科学家有了一个不可多得的渠道。

    这是一个十分可喜的现象，也是科学网应当彰显的一大特色。什么是科学？人们当然需要深刻领会，因为它作为反映自然、社会和思维等领域的知识体系，早已成为人类认识和变革客观世界的锐利武器，岂能含糊、掉以轻心？不过相对而言，从事科学研究的专门人才，他们到底是怎样一种人，他们是怎么发现科学奥秘的，普通大众却了解甚少。这是什么缘故？笔者认为：一是现代社会中，科学无所不在、却不太好懂，人们要做到得心应手充分享用科学成果已经忙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有闲功夫像读小说、看影视关心名作家、名演员那样关注科学家；二是少有机会与之接触，偶尔让著名科学家在公众场合或学校与青少年学生见面作报告，多半也是逢场作戏，缺乏交流。因而长期来，科学家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依稀肤浅，甚至走样就不足为怪了。

    就拿我国来说，人们也许知道华罗庚自学成才，推广优选法和运筹学，至于他为何会对数学痴迷而成为“人民的数学家”则若明若暗；而陈景润呢，知晓者可能多些，奇怪的是其行为怪僻——走路会撞到电线杆——的传闻，竟远盖过数学方面的天赋。难怪，当时徐迟创作的《哥德巴赫猜想》等好几篇科学家的报告文学发表后，社会上反响很大：我们的科学家多么了不起！类似情况国外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如武夷山先生在博文中说：在西方国家从古到今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充斥了大量负面的科学家形象，既有心不在焉、颠三倒四、不食人间烟火的傻乎乎的科学家，又有为了科研不顾一切后果的科学狂人。

    科学家到底是怎样一种人呢？为什么需要不遗余力地谈科学家呢？倒不是我们的科学家自作多情，故弄玄虚，而是因为科学家造就的科学知识为社会的贡献实在巨大，特别是他们在探索科学奥秘过程中所闪烁的切身体会、心灵感悟、思想火花和科学精神等，具有更普遍的人文价值，是人类进化中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值得包括科学家在内的好多专家们好好挖掘和总结才是。因此从某种意义说，如果说前者的重要性有目共睹，可归作人类社会发展“硬件”的话，那么后者则是生发前者的精神“软件”。二者比较，孰轻孰重，孰次孰主，一目了然。可惜的是，比起电子媒体频频出镜的影视名星、“超女”“超男”来，科学家的社会著名度和影响力实在太不相称、太微弱，科学家们的精神“软件”之开发、整理和研究仍然处在零星、无序和起步的状态。

    为什么这样讲呢？我国对科学与人文的联姻喊了多年了，近年来不少出版社引进了一本又一本有关科学家的传记、著作、自传、史话……内容丰富，真实可信，描写感人，为人们了解科学家和研究科学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是，平心而论，这样的书仍嫌不够，媒体对它的介绍也是如此，因而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不仅作家写科学家的小说和报告文学类作品罕见，科学家写自己的文艺作品也较少，而且有意识瞄准科学家的精神世界，旨在探究、挖掘和展现科学家心灵的书更是凤毛麟角。有鉴于此，笔者觉得，科学网应当义不容辞，努力在这方面创造条件、提供方便，让博主们在研究本专业的空隙时间，心血来潮，或写心得体会或译介国外的相关经典文章，更提倡进行研究，积少成多、由表及里，为打造科学家的精神“软件”贡献一份力量。

    下面，笔者想围绕“科学家是怎样一种人？”这个话题，顺便说明科学网动员广大博主参与“科学人文”主题讨论，很有意义。因为它并不像有的人以为的是小事一桩，轻而易举——科学网的许多博主本来就是科学家，自己难道不了解自己？科学家宣传自己，有这个必要吗？——其实，这里存在认识误区，仔细琢磨，漏洞还不少。

    首先，具体一个个的科学家不能等同于科学家群体，更不能等同于科学哲学层面的科学家。谁都知道，甲物理学家与乙物理学家不可能等同，如果说他们的经历、研究方法、行为、思维跟学科特点有某种关联，你我有点类似的话，那么与生物学家、化学家、考古学家一比，各方面的差别就暴露无遗。所以，多认识科学家、多结交科学家（也适用于科学家本人），关心他们的言行举止，了解他们分析问题的思路，研究攻克难题的动因和智慧，以及他们的个性脾气、生活习惯，是很有好处的。新的科学发现和新的思想，从来不是凭空产生的，它犹如“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离不开融会贯通、思索想象、比较顿悟……同时也总要在科学家洗澡、走路、睡觉、做梦等于日常生活中露出蛛丝马迹，而要强调的是，这些宝贵的心理活动只能通过了解科学家获得，现成的科学内容中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第二，科学是无数科学研究成果的结晶，科学研究的显著特点是独创性，这就要求科学家探究奥秘时不能像一般人那样循规蹈矩。谁要在科研上有所突破，兴趣必须浓厚，观察必须敏锐，思维必须活跃，见解必须是独特。他们当然不能好高骛远，但是站在前辈肩上之后，需要练就一副天马行空的武林绝技，否则怎么能独具慧眼、揭示奥妙？一位心理学家说得好，许多人在海滩上习惯用鞋子将毛巾压住，以防止海水冲走毛巾，而一个物理学家却反其道而行之，从中发展出革命性的相对论。从中我们不是可以获得有益的启示：要想成为卓越的科学家，必须培养与科学研究相匹配的素质，没有必要削足适履、与常人等量齐观，磨掉科研的锐气。因而从这个角度说，有的科学家在有的时候表现出让人觉得奇特的情绪、意愿、言词、脾气和生活习惯，其性格、行为怪怪的与众不同，十分正常、很好理解。我们不是说，要尊重科学、尊重人才吗？社会上有的艺术家喜欢留长发、染指甲，认为这是自己的个人爱好，对触发创作灵感有好处，同样的道理，科学界也应当有较宽容的环境，允许科学家“不据小节”。

    第三，科学家是难得的人才，其中的精英更是人间少有的天才。然而，天才的界定有时很困难。什么是天才？现行的方法是借助IQ、EQ一类的标准化、数字化指标予以鉴别，但是有时常常失灵。许多伟大的科学家、发明家如爱因斯坦、爱迪生到彼尔.盖茨读书的时候，成绩并不出众，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在世界上无愧于天才的公认度。这启示大家，对科学家的认识我们还相当浅薄，还有大量规律性的东西有待探索。比如，心理学家关于疯子和天才之间的联系的研究，就为我们了解包括科学家在内的天才是怎样的一种人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相关的研究运用历史测量法、心理病理学诊断和心理测量法，评估结果发现，许多著名的创造者（包括科学家）被列入一长串具有心理异常表现的名单中。下面的资料摘自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西蒙顿（Dean keith Simonton）的一篇“创造力与天才”的文章，可以予以证明：

        认为有心理病态的著名创造性人才
              精神分裂症（以及其他一些认知方面的心理变态）
科学家：Tycho Brahe ,Cantor ,Copernicus, Descartes, Faraday, W.R.Hamilton, Kepler, Lagrange,  
    Linnaeus, Newton, Pascal, Semmelweiss, Weierstrass, Horace, Wells
思想家：Kant, Nietzsche, Swedenborg
作家：Baudelaire, Lewis Carroll, Hawthorne, Holderlin, S.Johnson, Pound, Rimbaud, Strindberg,
   Swift
艺术家：Bosch, Cellini, Durer, Goya, El Greco, Kandinsky, Leonardo da Vinci, Rembrandt,
    Toulouse-Lautrec
作曲家：Donizetti, MacDowell, Felix Mendelssohn, Rimsky-Korsakov, Saint-Saens

               情感障碍（抑郁症、躁狂症或双相性精神障碍）
科学家：Boltwood, Boltzmann, Carothers, C.Darwin, L.De.Forest, J.F.W.Herschel, Julian Huxley,
    T.H.Huxley, Jung, Kammerer, J.R.von Mayer, H.J.Muller,J.P.Muller, B.V.Schmidt,
    J.B.Watson
思想家：W.James, J.S.Mill, Rousseau, Schopenhauer
作家：Balzac, Barrie, Berryman, Blake, Boswell, Byron, Chatterton, J.Clare, Coleridge, William
   Collins, Conrad, Cowper, H.Crane, Dickens, T.Dreiser, R.Fergusson, F.Scott Fitzgerald,
   Frost, Goethe, G.Greene, Hemingway,Jarrell, Kafka, Charles Lamb, Jack London, Robert
   Lowell, Maupassant, O’Neill, Plath, Poe,Quiroga, Roethke, D.G.Rossetti, Saroyan,
   Schiller, Sexton, Shelley, C.Smart, T.Tasso,V.Woolf
艺术家：Michelangelo, Modigliani, Pollock, Raphael, Rothko, R.Soyer, Van Gogh
作曲家：Berlioz, Chopin, Elgar, Gershwin, Handel, Mahler, Rachmaninoff, Rossini,R.Schumann,
    Scriabin,Smetana, Tchaikovsky, Wolf

                    人格障碍（包括严重的神经症）
科学家：Ampere, Cavendish, A.S.Couper, Diesel, Einstein, Frege, Freud, Galton, Heaviside,
    Huygens, Marconi, Mendel
思想家：Beccaria, Comte, Descartes, Hegel, Hobbes, Hume, Kierkegaard,B.Russell, Spencer,
    Voltaire, Wittgenstein
作家：H.C.Andersen, E.B.Browning, R.Browning, Bunyan, Carlyle, Dickinson, Dostoevski,
   T.S.Eliot, Emerson, Flaubert, Garcia Larca, Gide, Allen Ginsberg, Gogol, Heine,
   G.M.Hopkins,A.Huxley, W.M.Inge, Melville, Pavese, Proust, S.Richardson, Rimbaud,
   Ruskin, Tennyson, Tocqueville, Tolstoy, Verlaine, Tennessee Williams, Zola
艺术家：Borromini, Bramante, Caravaggio, Cezanne, Munch, Romney
作曲家：Beethoven, Bruckner, Orlando de Lasso, Schubert, Wagner

     第四，科学是科学家创造的，只有了解科学家，才能更深刻地把握科学。因而，科学与人文结合，是科学发展的基本条件和必然归宿。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这是就科学分支不断细化、每个人不可能穷尽所有知识而说的，但是作为科学研究的人来说，他们都一样有血有肉、有共同的事业执着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所以，尽管个人经历、研究方向、能力特长、兴趣爱好等有很大的差别，但是认知、情感、研究方法、心得体会、思维方式、意志和精神信仰则是共通的，都向往着人类的真善美。 既然如此，科学家之间的沟通、交流、切磋、体验的传递、思维的碰撞，以及将总结出的科学人文财富贡献普通大众，惠及整个人类社会，其效益、价值无论怎么评价也不为过。

     因而，科学网上多登载“科学家是怎样一种人？”一类的科学人文博文，功德无量。


转自张诗忠的博客：http://www.sciencenet.cn/blog/user_content.aspx?id=13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