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馆看守至今幸存 回忆：我卡住小萝卜头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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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间的田地里，一位老者在劳作着，他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零乱。如果不知道底情，没有谁知道他的过去。他曾参与杀害杨虎城、“小萝卜头”等人，也曾解救过19位革命志士。回忆起那段挥之不去的历史，他嘴角颤抖着说——“小萝卜头”惨死让他一生胆颤心惊。


　　他曾参与杀害杨虎城、小箩卜头等人；也曾放走罗广宾、周居正、李荫枫等19位革命者和家属，这是上苍的安排，还是自己决断正确，他无法说清。他只是经常在恍惚中抚摩着自己的脑袋说，还活着，还活着……

　　日前，本报记者亲赴河南省郾城县某村庄，寻找到并采访了现已85岁高龄的杨钦典。

　　2004年10月4日，记者来到了河南省郾城县某村庄，在田头儿，记者找到了已85岁高龄的杨钦典。他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零乱。记者表明身份和来意后，杨钦典沉默着，眼神一直在躲闪，嘴紧闭着。

　　过了许久，他嘴角颤抖着说：“我真的不愿意回忆过去……”

　　最早与他接触并开展工作的是陈然

　　杨钦典是河南郾城县大刘乡周庄村人，1919年出生。1940年因躲避壮丁参加了胡宗南招募的教导团当学兵，后被选送至已迁都重庆的中央警卫团任班长，为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站岗4年。1944年在一次阅兵中因其魁梧英俊的外貌被时任中美技术情报合作所主任的戴笠看中，选送到白公馆任少尉警卫排长，负责白公馆三个岗楼和狱室的哨岗，并掌管牢门钥匙。

　　当年，国民党西南公署把陈然、王朴、罗广宾、周从化等30名员和“民革”干部羁押在白公馆。

　　最早与杨钦典接触并开展工作的是陈然。陈然虽原籍江西，但他出生于河北香河县，离杨钦典老家邱城县不远，算是小同乡。杨钦典长期在国民党军营中生活,只知绝对服从，但也养成旧中国那种江湖义气和祟敬硬汉子性格。陈然在狱中的凛然正气和审讯室里那种不屈气节，令杨钦典敬佩。加上陈然擅长统战工作，于是两人通过拉家常，谈乡情，讲社会的种种不公平、百姓的痛苦。陈然的话渐渐打动了这名被难友称为‘尚未烂到心肺的看守”。

　　经过陈然的开导，杨钦典有了悔悟表现，对政治犯开始改变凶神恶煞的态度。无论通消息，传书报总给大家方便。

　　他卡住小萝卜头脖子，想闷死他

　　1949年4月，解放军横渡长江，占领南京。蒋介石指示毛人凤把重庆集中营的政治犯杀掉一批。毛人凤特意提到杨虎城，蒋介石咬牙切齿地说：“早就该把他杀了！”

　　8月27日上午，毛人凤开始布置杀人计划。在重庆罗家湾何龙庆公馆，他与徐远举、周养浩密谋杀害杨虎城等人。

　　他们先商议在贵阳附近公路边的荒僻处动手，因为害怕被发现，难以保密，就决定在重庆中美合作所秘密执行。毛人凤对周养浩说：“白公馆有行动员，你回去找他们谈谈，做秘密案子除了手枪外，还有什么办法。但不要告诉他们处决的是谁，你同他们谈后，回头告诉我，我和徐远举要亲自召集他们商议决定，还要他们履行宣誓手续，以保秘密。”周养浩立即召见在白公馆做过行动的杨家山。不久，奉命来了杨进兴、安文芳等三人，杨钦典在其中之列。当时杨进兴首先说：“不用枪打，就用匕首。”周养浩问杨钦典：“你能参加执行不？”杨钦典说：“我没有经验。”周养浩说：“那你们协助。” 杨钦典回忆说，当时自己害怕杀人。

　　后来杨进兴全力推荐行动员熊祥和王少山，周养浩同意了。

　　9月2日，毛人凤再次召开会议。地点在“中美合作所”缫丝厂礼堂。杨进兴、王少山、安文芳、杨钦典等面对毛人凤坐着。毛人凤说：“让各位来，是要完成一件密裁任务，不能有任何声响。”熊祥噌地起立，从身上抽出寒光闪闪的匕首凶狠地说：“就用这个！”毛人凤问：“行吗？”“行，有把握。”熊祥说。毛人凤说：“密裁地点在‘戴公祠’和下面警卫室。汽车一到就立即执行！”

　　9月6日， 在贵阳囚禁了近8年的杨虎城一行前往重庆。杨虎城和儿子杨拯中以及副官阎继明所坐救护车居中，宋绮云和夫人徐林侠带着幼子宋振中(小萝卜头)以及杨虎城的小儿子杨拯贵，还有勤务兵张醒民。

　　当天晚上，车队到达海棠溪。郑文松对杨虎城说，毛人凤要见阎继明和张醒民了解他的健康状况。杨虎城信以为真，同意带走阎继明和张醒民。阎、张立即被囚禁。11月24日，杨进兴、安文芳、杨钦典在“梅园 ”附近将他们杀害。

　　杨虎城的车队到达松林坡后，张鹄就打开车门，说：“杨先生，准备在这里暂住两天，等候总裁的接见。”当杨虎城将军父子进入“戴公祠”后，躲在门后的王少山迅速将匕首捅进了杨拯中的腰间。杨拯中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杨虎城闻声回头，熊祥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腰间。杨进兴迅速用手帕捂住他的嘴，熊祥又是几刀。一代将军就颓然倒下。

　　杨进兴对安文芳和杨钦典说：“后车上的那两个小孩子，你们负责弄死。”

　　接到指令，杨钦典在心慌意乱地等待。两点多，宋绮云一行到达了。徐林侠立即把王少山杀害，杨进兴和熊祥将宋绮云杀害。小萝卜头和杨拯贵毕竟是孩子，下车就玩，全然不知道死神已经来临。安文芳逼近杨拯贵，凶狠地卡住了他的脖子；杨钦典则掐住小萝卜头的脖子。小萝卜头拼命挣扎，小腿乱蹬。杨钦典连忙捂嘴，想闷死他，但是或许因为慌乱，他始终没有得手。杨进兴看到杨钦典半天弄不死小萝卜头，大骂杨钦典废物，之后凶恶地朝小萝卜头捅了致命一刀。

　　事后，毛人凤论“功”行赏。周养浩、熊祥、杨进兴各得银洋200元，张鹄得150元，杨钦典等行动人员各得50元。

　　重庆“11·27大屠杀，他解救出19位革命志士

　　1949年11月27日“白公馆”的大屠杀开始时，正赶上杨钦典值班。当时白公馆共关押着50多名政治犯，分由保密局司法处和西南长官公署二处管理。屠杀时也由他们分别执行。

　　下午4时，杨进兴指挥将司法处所属政治犯分批押解到松林坡杀害。当执行到第四批时。由雷天元带领刽子手开始执行对羁押政治犯的杀戮。到了晚上10点多，雷天元只提走两批共8人。而此时，渣滓洞监狱李磊频频向雷天元告急，请求支援屠杀。雷天元将剩下的16名政治犯，集中在楼下二室，将郭德贤母子三人关在楼上，匆匆赶往渣滓洞。杨进兴命令杨钦典看守剩下的19人，他自己则带领一帮看守逃命去了。

　　看着到处都是奔逃求生的人们，杨钦典惶恐不安。他自知双手沾染的鲜血很难洗清。就在 9月6日，他还和杨进兴、安文芳等人一起残害了杨虎城、宋绮云两家大小6条人命。尤其是小萝卜头惨死的样子，让他心惊胆战。越想越怕，他也收拾器物，慌忙加入到逃跑的队伍中。

　　逃到歌乐山，满眼都是奔逃的人。他跟着人流前行。走不多远，碰到袍哥李育生。他把白公馆还关押19人的事儿告诉了李育生。李育生想：“放掉那19人说不定是条活路。”杨钦典有些害怕。他说：“警卫排还没有全撤走，搞不好要没命的。”李育生拉起他就走。他们来到白公馆。当时，警卫排正在撤离。

　　罗广宾看到杨钦典又回来了，忙问：“把我们关到这里要干啥 ？”“你们的案子归二处，雷科长会派人来处理的。”杨钦典说。“你就不会替大家想想法子？也替你自己留条后路！”大家劝解杨钦典。其实杨钦典在等待。“放了我们，大家可以证明你的表现。”大家继续劝解。得到了这样的保证。杨钦典就开启了牢门。并与罗广宾约定暗号，他先去探查警卫排是否撤离。杨钦典和李育生到楼上一看，警卫排确实没了踪影。他们发出暗号，还放出了郭德贤母子。罗广宾立即组织人员撤退。大家全部脱险。

　　回顾人生，他说，人还是善良些好

　　重庆解放后，脱险志士向重庆军管会证明了杨钦典的立功表现，杨钦典被宽大处理。当时，杨钦典的老母亲坚决让他回家，政府考虑了实际情况，发给他路费，让他回家谋生。

　　“文革”中，他被逮捕入狱，判刑20年。1982年，重庆市中级人民法院撤销原判。杨钦典获释回乡务农，直到至今。

　　回顾人生，杨钦典感慨颇多。他说：“当年，我掐小萝卜头时，心里有些不忍。人呢，还是善良些好。”(文/摄 本报记者 李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