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2004：中国文坛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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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
2004年的中国文坛，深沉者继续深沉，噪鸹者继续噪鸹，然而对待噪鸹之声却已明显从附和、听任，渐渐趋向对其本质的探究。出版界重击“伪书”、细分“80后”作家、郭敬明抄袭风波的一审败诉、对“短信小说”文本意义的争议、“三联保卫战”终得胜果等本年度文坛重大事件，无一不表明，日趋成熟的文化市场已然促成了文
坛对标签化、形式化、官本位等问题的反思。

　　反思之一：打破“伪书”潜规则

　　盗版、冒用国内作家之名出版等侵权问题，因性质恶劣、且无正规出版社参与，早已成为法律打击与出版界谴责的对象。然而出版市场长期以来还存在这样一类“伪书”：由正规出版社甚至是一些知名度甚高的出版社出版、打着引进版图书旗号、冒充国外作家之名或是国外知名著作的书名，内容却全由正宗国人执笔。

　　此种操作的“伪书”占引进版图书的比例早已不在少数，然而由于涉及到正规出版社的利益，长期以来出版界只当其是“潜规则”而无人点破。

　　今年5月，远方出版社让日本当红作家村上春树拥有了莫须有的情人一事，终于令这一“潜规则”浮出水面。5月，一本据称是村上春树神秘情人福原爱姬写的《挪威没有森林》由远方出版社引进出版。1999年在日本出版、得到《读卖新闻》高度评价、曾获“日本文学新人奖”等等细节被出版方宣扬得绘声绘色。然而很快，拥有村上春树作品版权的上海译文出版社与村上春树陆续发布公开声明，表示日本从未出版过名为《挪威没有森林》的书，也无法找到福原爱姬的任何作品。同时披露，《挪威没有森林》的真正作者是中国男子，这部书稿也曾是译文出版社的退稿。

　　当《挪威没有森林》还只是被当作闹剧之时，今年10月，中国社科出版社爆料：长期盘踞排行榜首位的2004年第一管理类图书机械工业版《没有任何借口》也系假书，与美国原作没有任何关系，这标志着出版界首次对引进版“伪书”说不。随后，中国社科出版社再次披露该社引进的《培育男孩》又遭“伪书跟风”，与“兄弟出版单位”正面交锋，随即在出版界掀起“伪书猛于盗版”、“维护出版诚信”的大讨论。

　　反思之二：撕掉“80后作家”标签　实力派登堂入室

　　“叛逆、时尚、魔幻”曾像标签一样牢牢贴在“80后”作家身上。今年2月2日，以另类著称的“北京娃娃”春树上了美国《时代》周刊亚洲版的封面，与韩寒、摇滚乐手李扬等被认为是“中国80后的代表”。

　　4月，与韩寒、郭敬明、春树等人们印象中“80后”作家有着截然不同风格的5位男孩李傻傻、胡坚、小饭、张佳玮、蒋峰被文坛集体推出，发出了“80后”作家“偶像派”与“实力派”之分的声音。中国先锋小说“开山人”马原选编的《重金属——80后实力派五虎将精品集》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中国当代文学史》主编陈思和教授在他主编的《上海文学》上推出“五虎将”讨论专辑、李傻傻的《红X》刊登在纯文学杂志《花城》，成为“80后”作家作品进入纯文学杂志第一人等等，显示出“80后作家”已“登堂入室”的事实。

　　然而首批被“纯文学”接纳的“80后作家”中并没有那些在图书市场上喧闹已久的名字。李傻傻的乡土气息、胡坚的智性写作、小饭的先锋意识、张佳玮的“意识流”以及蒋峰的文字精准，都呈现出与“80后作家”原有标签完全不同的气息。从文学本质上认识新一代写作者，终于在2004年成为现实。

　　反思之三：威慑“擦边球”抄袭

　　抄袭之风向来层出不穷，而今年被卷入者的名声都达到了新的高度，一个为上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叶辛，一是销量达到上百万册的曾经的“青春文学领军人物”郭敬明，同时其行为均带有打“擦边球”性质。

　　11月，云南作家段平在多个文学网站发表万字长文，披露上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叶辛的《商贾将军》涉嫌抄袭他创作的《急公好义》一书。面对此种令人颜面扫地的指责，叶辛却毫不推诿地承认确实引用了段平的作品，但此“引用”为付费“引用”。所谓付费便可抄袭的雇佣“枪手”行为向来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讲的事情，此次叶辛不仅大胆承认，段平也向法院正式提出了付费标准——80万元。

　　12月，耗时一年的郭敬明《梦里花落知多少》涉嫌抄袭庄羽《圈里圈外》一案，终于得出一审判决。按照以往众多案例判断，“只有大段大段一字不差的抄袭法院才会判”(郭敬明话)，而此次一审结果却超出了多数人的判断——郭敬明败诉，并赔偿20万元。虽然郭敬明已提出上诉，但一审判决对心存打擦边球之人的威慑力也不可小视。

　　反思之四：短信小说诞生

　　继“网络小说”之后，文坛又一以载体命名的新品种“短信小说”于今年正式诞生。而与“网络小说”有所不同，“短信小说”从它诞生之日起，就没有满足以载体命名的简单方式。《城外》、《谁让你爱上洋葱的》在争夺首创中，从文本上对“短信小说”进行更为准确的阐释。

　　8月初，广东作家千夫长创作的4200字的手机小说《城外》，被电信运营商华友世纪通讯公司以18万元的高价买断版权，号称中国第一部短信小说；之后，知名短信写手戴鹏飞同样号称“首部”的《谁让你爱上洋葱的》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并被新浪网购得两年无线版权。在时间晚一步的前提下，戴鹏飞所谓的“首部”是抛开载体，将“短信小说”作为一个新的文学品种。

　　反思之五：直面文化企业“官本位”

　　为了维护一个拥有70年历史的文化老品牌，众多知识分子和民间人士发动了一场由下而上的抗争。

　　由于对文化老企业三联书店日益商品化、失去人文韵味的不满，从三联书店内部员工在网上发公开信开始，到杨绛、陈乐民、许纪霖、葛兆光、陈平原等众多作家、学者不约而同在短时间内相继撰写怀念“老三联”文章，以种种形式表达对三联现状的不满，直至42家民营书店以分销商身份联名上书中国出版集团，将之扩大到经济层面，在中国长达半年之内，众多人士合力掀起一场从内部到知识界、出版界再到商界的“三联保卫战”。9月14日，中国出版集团宣布，因未能正确理解和维护“三联”品牌，现任三联书店总经理兼总编辑汪季贤将被调离。

　　最终的得胜，不仅令人看到了文化企业对“官本位”的反思，也让人看到了国民对真正文化传统的珍惜和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