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年代，而这里，聚集着一群有梦想的人！
谨以此小说献给望麓自卑！
１
一个小女孩怯怯地站在教室门口，她朝里张望着，可不敢跨进去。她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不过脸上那双眼睛却黑白分明，只是没有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只有害怕和胆怯。她是三年级留级下来的。可她的班主任老师硬是拧着她的耳朵，把她从三年级的教室里给拧了出来，让她留级。老师们在一起谈论学生的时候，少不了提到她，说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笨的学生，所以二年级的班主任老师也早说过了，她是不会要这个学生的。其实这小女孩成绩不好，也不能全怪她！她是家里的大女儿，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两岁的弟弟，她妈妈又得了疯病，时不时会发作，他爸爸在一个小煤窑做工，很晚才能回来，照顾弟弟妹妹的任务大部分都压在了她小小的肩上。放学一回家，她就得煮饭，喂猪，上山砍柴。早晨一大早就得起床煮饭，喂猪，然后才能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跑。老师们不管她家里的情况怎样，只管考试的成绩，根据成绩来判断学生聪不聪明，该不该留级！
一个小男孩走到了她身后，望着她！眼里流露着同情！他听老师们说过她的事，知道她“笨”，可看着她那么可怜的站在那里，他知道自己不能不管。他是老师们公认的好学生，好孩子。还在学前班时他就考了双百，三十一个小朋友中的佼佼者。他自然受到了关注，进入一年级时，班主任刘老师就对他爱护有加，总是喊他起来回答问题，到黑板前做数学题。一年级期末考试，他是班里的第一名。所以，在老师的眼里，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他也是个安静的孩子，很内向的孩子。在学校里很少说话！这些特征来自于家庭的影响。他家也有四个孩子，他最大。父母亲都必须从早到晚的干活，可即使这样，一家六口也吃不饱，他爸爸又喜欢喝酒，脾气暴躁，喝完酒就喜欢发脾气，常常红着脸，只要他一不小心就挥给他一拳，所以在家里，他从来不敢大吵大闹，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做作业，或者抱着最小的弟弟。他爸爸高考时差了几分，没有被录取，因此把上大学的梦想寄托到了他身上，希望他能上大学，所以对他特别严厉，即使他还只有八岁，可拳头棍子却毫不留情，挥之即来，打得他往往只能张着嘴，却哭不出来，因为只要发出声音，第二拳就会又砸过来。所以，他成了一个安静而内向的小孩，可他又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小孩，这也许是天性使然。看着那个小女孩可怜的样子，他就想走过去，带她进去，只可惜他也同样胆小，羞怯，没有勇气大胆地朝她走过去。不过他内心里是很喜欢这个小女孩的，她长得有几分像他的妈妈。在家里，他妈妈也处于劣势地位，只有挨打的份！不过她挨了打，可以跑回娘家去哭诉，只是往往又被他外公送了回来，他外公认为丈夫打老婆是应该的，所以他娘挨了打，也只能悄悄地流泪了。他还是很喜欢他妈妈的，他觉得他妈妈可以保护他！有一次，他不知哪里没顺他爸爸的意，他爸爸随手操起一跟木棍朝他扫了过来，是他妈妈给他挡了那一棍子，结果他没事，他妈妈则惨叫一声昏了过去。所以，在他小小的心灵里，他就想保护他的妈妈，而看到一个跟他妈妈长得有几分像的小女孩，他自然就想帮助了！
?
２
他站在她身后，张望着她！黑而密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黝黑的皮肤，矮小的个头！他觉得他妈妈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看到她眼里的羞怯，他心里痒痒的。那个小女孩转过了头来，眼里的羞怯更是暴露无疑，更大的刺激了他的同情心，也给了他勇气！他终于走了上去！站到了她面前！
“跟我进去吧，坐到我旁白。”他红着脸，声音有点颤抖的说。那个小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不可能放弃了。
“跟我进去吧。”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仍然很小。这时，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老师很快就要走过来了。那个小女孩终于鼓足了勇气，低着头跟他进去了。小男孩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又指着旁边的座位说：“你坐这吧。”小女孩望了望那张桌子，不敢坐下去！她知道那小男孩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她没有勇气坐在他旁边。小男孩只好拉了一下她的手，班主任老师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她急忙低了头，坐下去了。
班主任刘老师进来后，扫了一眼班里所有的学生。她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太婆，喜欢拧学生的耳朵和牵他们的眼皮。她爱憎分明，喜欢成绩好的学生，憎恨那些拖班里后腿的学生。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小女孩的头上，虽然她低着头，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原以为这个笨脑壳的小女孩不会再来的了，没想到她已经坐进了教室里了。
“谁让你进来的？你这个猪脑壳！怎么学都学不会，不要来拖大家的后腿！”她开始说话了，坐在前面的学生都转过了头来，望着那个低着的头！小男孩听了老师的骂，心里委屈极了！他是替那小女孩委屈！他想她一定要哭出来了。他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抓了一下她的，然后怯生生的站了起来。
“老师，是我带她进来的！我会帮助她的！”他说。老师见是他，只好白了一眼。
“你坐下吧。”她说，看来她看在这个好学生的面子上，不打算把她轰出去了。
“她脑壳笨，学不会，你就不要教了，让她回家去，知道吗？”老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小男孩只是望着老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那时还太小，没有怀疑老师这样做的对错，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那个小女孩终于可以留下来了。
３
那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老师并没有上课，只是报名交钱领书！刘老师点完人数后就开始叫学生交学杂费了。那个小男孩变得很不自在起来！他爸爸妈妈没有给他钱！上学前班和一年级时，他妈妈都是从箱子底下找出钱来，给他交学费的。这年，他原以为他妈妈还会翻出钱来的，可他妈妈只是说：还没钱。然后就叫他来学校了！他知道不能像别的小孩一样给老师钱是件很丢人的事，可他不敢闹，只好背着空空的书包来学校了！
同学们一个个交了钱，拿着收据领了新书回来了，教室里立即散开了新书的香味。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每次拿到新书，他都要打开，拿在鼻子前闻个够。可今年，他没有新书了！
就只有他跟那个小女孩没有上去了！那个小女孩带了学杂费，他爸爸虽然工资不高，可每月还有一些，不像他家，他爸爸没出去挣钱，即使几十块钱也拿不出来！
“曾文，你怎么不上来交钱？”刘老师看着他，问。他只觉全身都在颤抖，觉得所有眼睛都在望着他。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咬着衣角，只感觉脸火辣辣的。
“是不是你爸爸妈妈没有给你？叫他们明天给你，明天再交，啊！”老师的语气还好，可他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好委屈！好丢人！老师平时最喜欢他，可他却没钱交学费！
老师见他低着头，就走了下来。
“好了，老师没怪你。明天交也可以。”老师说，他点了点头，不敢抬起头来，真想立即消失。老师又看了看那个小女孩，换了种口气！
“袁小玉，你带学费了吗？”那个小女孩听到她的问话，立即从凳子上弹跳了起来，从书包里抓出了八十块钱，怯生生的举到了她面前。
“不该来的有钱交。”老师抓过了钱，白了她一眼，嘟哝了一句，走上讲台去了。给她开了收据。
“去领书吧。”她朝那小女孩叫了句，小女孩立即小跑着上了讲台，拿着收据去领书了。
老师又说了些叫他们上学不要迟到的话，然后就解散了。
曾文背着空空的书包站了起来。老师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走出去了！曾文也慢慢地走出了教室！他不是很想回去！他知道爸爸妈妈不会有钱的！他真想自己书包里突然有了八十块钱，这样他就可以拿到新书了。
他靠在墙上，那个小女孩走了过来，书包里已经多了几本书。她望着他，步子不是很快，可却没有一点犹豫。
她走到了他跟前，站在他面前，她显得比他还要高一些。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书。
“我的书给你。”她说。小男孩望着她，脸上露出了惊喜。可他摇了摇头，他知道不能要她的书。
“我明天就有新书了，我妈妈会给我钱交学费的。”他说，舒了口气，似乎明天真的就可以拿到钱了。
“我要回去了。”他说，然后转过了身，朝家的方向跑了。小女孩并没有叫住他，只是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拿着那几本新书！
４
曾文回到家里时，他弟弟已经到家了，不过他也没有领到新书，正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门槛上，见了他也不打个招呼。四岁的妹妹不知到哪里玩去了，只有两岁的小弟弟坐在灰尘里，在那里抓着灰尘玩，小手和小脸都黑了。见大哥哥回来了，小弟弟就爬了起来，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腿，要他抱。曾文只好打了打他衣服上的灰尘，把他抱了起来。这是一幢老式的木房子，是祖上留下来的。曾文的爸爸结婚后，只分到了挨后的一间，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一家六口就在黑暗中摸索着过活，不过此时门已上了锁，曾文以为他爸爸妈妈给他借学费去了，所以心里快活了点。他抱着四弟坐到了二弟旁边。
“哥哥，老师不给我书！”他二弟一脸委屈的说。他二弟弟不像他一样那么成绩优异，甚至一点都不好，简单的加法都不会，学前班的期末考试才打了六十多分。他长得很秀气，比小女孩还漂亮，可惜脑瓜子不聪明，他妈妈说是被他爸爸打笨了。他弟弟头上没少挨过拳头，所以这种说法很容易让人接受！
“妈妈借钱去了，明天就有新书了。”他回答，觉得好受多了。他满怀希望的等着他妈妈回来。终于，他爸爸跟妈妈回来了，两人嘎吱嘎吱地挑着两担干白薯粒。曾文急忙抱着四弟让到了一边，不过他四弟看到妈妈回来了，立即挣扎着要下来。曾文只好放了手。
他爸爸妈妈把两担白薯粒倒进了木柜里，拿起手巾擦了把汗。曾文不敢问学费的事，要问也要等爸爸不在的时候。不过他爸爸妈妈并没有问学校里的事，又匆匆地走出去了。直到下午才回来做饭。
饭是用一个大铁锅煮的，等水快煮干了，他妈妈用一个小铁碗盛出了点，然后用菜碗擦了一碗干白薯粒，倒进了铁锅里，搅和了一下，把那小铁碗放了进去，盖好了锅盖，继续煮。那小碗饭是留给他四弟弟的。他还只有两岁，嚼不烂干白薯粒。每到吃饭的时候，曾文他们几个大点的，就望着弟弟的白米饭，可只好强咽着白薯粒。
开饭了，他二弟弟曾强还在外面玩，没回来，他爸爸先吃了起来！他从来不等人的。他妈妈只好到门口喊了起来。曾强就怯生生的回来了，一边紧张的望着他爸爸，一边去抓碗。
干白薯粒很难下咽，没有菜就更难下咽了。可曾文不敢夹多了菜，每夹一点都要望他爸爸一眼，如果他爸爸眼睛一横，他只好放掉一点点，然后小点小点的吃。他在白薯粒里找着干饭，把白薯粒拣到了一边，可他爸爸早就注意到了。碗里已没有干饭了，只有几十粒干白薯粒。他想偷偷地倒掉，可他爸爸横着眼睛望着他，他只好把干白薯粒扒进了嘴里，嚼了起来，可这白薯粒已经存放了一年了，没有一点甜味了，又苦又涩。曾文感到有什么东西要从胃里钻出来，眼泪都出来了。
“吞下去。”他爸爸见他不下咽，用筷子头砸了一下他的头，他只好忍着眼泪，硬是把那些干白薯粒咽了下去！
吃完了饭，他妈妈就去喂猪了。曾文追到了猪栏前，小声地问是不是给他们借到学费了。
“没有。你跟刘老师说，以后再交，你叫她先把书发给你。”他妈妈说。他妈妈想他成绩最好，老师应该会给他书的。可曾文听了他的话，只感到掉进了一个黑窟窿里，心里的希望又没有了。可他不敢闹，不敢哭，因为他爸爸就在隔壁，他一哭闹，又免不了一顿打，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哭闹的小孩，他只会把委屈装在心里，在心里偷偷地哭。
５
第二天起来后，灶上的火熄了。他妈妈只好用木柴调火，过了好一会火才燃起来，可同学们已经一个一个地去学校了。曾文还真想就这个借口不去学校了。他害怕面对老师的眼睛，害怕老师问他有没有带学费来时同学们的目光。可他又真的想去学校，他不想漏掉任何一节课。只有在学校里，坐在教室里，面对着书本，他才感到快乐，才会感到满足！可去了学校又有什么用呢？连书本都没有！他站在门口，他爸爸在吸着旱烟。他不敢看他！最后，他还是决定去学校，至少可以不用面对他爸爸！可他又不敢私自走。他只好回到了他妈妈身边。
“妈妈，我不吃饭了，要迟到了。”他说。他妈妈抬起了头来，眼睛被烟熏得红红的。
“你去吧，弟弟小，对他老师说他要迟到。还有你的书，叫老师先把书给你，说我们会尽快交学费的。”他妈妈说，曾文只是忍着泪水点了点头。一听到要他自己去跟老师说，他心里就难过。他背起了书包，小心翼翼地经过了他爸爸身旁，跑出去了。
他一路小跑朝学校跑去。路上已经没有人影了，快接近学校时，他发现敲铃的老师已站到了铃下。他只好加快了脚步，终于赶在上课铃声响之前跑进了教室，不过如果不是快迟到了，他才没勇气跑进教室呢！
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幸好老师还没来。那个小女孩见他来了，脸上突的惊喜了一下，似乎她已经等他很久了。她把书放到了他那边，曾文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汗，望了她一下，那小女孩立即低下了头，又把手放进了包里，拿出了一个糯米粑粑，悄悄地碰了碰他的手。曾文看到了她手里的粑粑，又看了看她的眼睛！他小小的心第一次有了感动！他差点就哭出来了，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哭，所以只是接过了粑粑。
“我小叔回来了，我妈妈做了些粑，我藏了一个，给你吃。”小女孩悄悄的说。曾文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他的感激，所以只是笑了笑。他把粑放进了书包里，因为老师进来了，他不敢在上课的时候吃东西。一见老师，他的心又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怕老师问他有没有带学费来。还好，老师只是望了他一眼就开始上第一课了。他跟那小女孩合用一本书，老师讲哪个字，他就用手指到哪里，两个小小的头紧紧地挨在一起！
这一整天，曾文的心都在突突的跳着。他不敢上去叫老师先把书给他，他也害怕老师会走下来问他有没有带钱来。好不容易挨到放学的时间了，老师朝他走了过来，停在了他身边，曾文小小的身子颤抖着。
“你怎么还不回去？”可老师并没有直接问他，而是对他身边的小女孩叫了一声，那小女孩似乎还有话要跟他说，不过老师这么一叫，她就背着书包出去了。老师这才问曾文是不是没带钱来。曾文点了点头，不敢抬起头来，他感到眼泪已滚到了眼眶。
“你叫你爸爸妈妈想点办法，没交钱就没新书的。回去吧。”老师公事公办地说。曾文只好又点了点头，可眼泪已经滚出来了。他背起了书包，走出了教室。一年级的比他们少上一节课，他弟弟已经回去了，他一个人没精打采地朝家里走去。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回过了头，是那个小女孩。他急忙用袖子擦干了眼泪。那小女孩望着他，眼里流露着忧伤。她拿出了自己的书。
“给你，回家做作业！你做了，就可以告诉我做了。”那小女孩说。可曾文没有接书。
“我到袁玉娥那里借，”他说，“你要默写汉字，还要背书。我背得快，借袁玉娥的看几遍就好了。”
“我回去要砍柴，要扯**草，没时间背书。你拿去背吧。她说着把书放到了他书包里，曾文接受了。小女孩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
“这本也给你，里面的字我不认识，你一定认识的。”他把书放到了曾文手里说。曾文看了一眼封面，他认得封面上几个字：中外优秀童话集。书是新的。他不知道童话是什么，也不知道世界上除了他们上课要用的课本外还有其他的书。
“这也是老师发的吗？”他问。
“不是，是我叔叔给我带回来的。我不认识里面的字，你看了讲给我听好不好？”曾文点了点头。他很喜欢那本书的封面，淡绿色的草地，一匹白色的马，马上坐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 “我要回去了。”小女孩看着他盯着书上的画看，知道他很喜欢这本书，心里乐开了花，对他笑了一下，说了一声，跑开了！
６
曾文一边走一边翻着那本童话集。里面有很多字他也不认识，所以就看里面的插图，但他对这本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他想一定要学会很多很多的字，这样就可以看懂里面的故事了。
他回到了家里，他妈妈正在做饭，见他书包鼓鼓的，想他一定领到新书了。
“老师给你书了？”她问。
“没有。同学借给我的。”他说。
“那你有没有跟老师说？”他妈妈问。
“没有。”他说。
“妈妈明天去跟老师说。”曾文听到他妈妈的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妈妈，你看。”曾文拿出了那本童话书。
“这也是发的吗？”他妈妈问。
“不是，别人借给我的。”他说，正好他爸爸走了进来，他想把书放到书包里去，可他爸爸已经看到了，开始还以为是本教科书，可他看到了“童话”两个字，就知道是课外书了。
“这是什么书？啊？”他爸爸一把抢了过来，“这是故事书，你正书不看看歪书！”他爸爸似乎就要把书撕了，曾文急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是同学借给他的，你撕了，看你拿什么陪给人家。”他妈妈急忙站了出来。曾文提心吊胆地望着那本书，还好，他妈妈抢了过来，放进了他书包里。
“你现在才读二年级，不认识里面的字的。拿去还给人家，不要叫你爸爸给撕了。”他妈妈 说，曾文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还哭，就知道哭！”他爸爸在他面前扬了扬拳头，曾文只好强忍住，不流泪了。
“别哭了。没猪草了，吃完饭去扯猪草，晚上回来做作业。”他妈妈又说，曾文只好擦干了眼泪。可他真舍不得那本书。但第二天，他还是把书带回了学校。他妈妈跟他一起去的，她跟老师说学费要拖欠一段时间，叫老师先给他书，老师就把语文数学的书给了他，说美术音乐政治的书等交了学费再给他。曾文从老师那里接过了书，虽然那些课从来不上的，可看着自己的书包比别人的瘪那么多，他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些书给你。”那个小女孩把她的那些书放到了他桌子上。可他摇了摇头。他不是真的想要那些书。他只是想要那本童话书，可又怕被他爸爸撕了，只好强咽下喜爱的口水。
“还有这本。”小女孩又把那本童话书放到了他面前。
“不用了，我爸爸不许我看这本书，里面有很多字我不认识。你先收起来吧。等我学了很多新字后，我就可以看里面的故事了，你再把书给我，我给你讲里面的故事。”小女孩这才把书收了起来。
７
转眼一个学期过去了。在这个学期里，曾文认真地帮助这个叫袁小玉的小女孩，她慢慢地开窍了，学了很多生字，不过她接受能力比较慢，数学一点都不好，十位数以上就不会算了。曾文只好一次一次地教她，不过期末考试时，她再也不是班里最差的学生了，两门都及了格。
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曾文又学了不少生词。那个小女孩没有忘记曾文以前说的，把那本童话书又带了来，给了他。曾文欣喜若狂地接过了。他翻到了第一个故事，以前很多不认识的字，现在都认识了。他往下读了去，一口气把第一个故事读完了。
“好看吗？我叔叔说里面的故事很好看的。”他看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就坐在他旁边，望着他的表情，他笑，她叫笑，他皱眉，她就跟着皱眉，似乎他们的喜怒哀乐已经绑到了一起。
“好看，我说给你听。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她妈妈在她小的时候就死了，她后妈对她一点都不好，经常叫她做最苦最累的活。人们叫她灰姑娘，因为她的衣服上有很多的灰点。”他一直往下说，小女孩入神地听着，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到最后，她才终于舒了口气，因为王子终于找到了灰姑娘。
他们两个从那时起就喜欢上了童话，喜欢上了这种王子和公主的故事，虽然他们住在偏僻的乡村，虽然这种故事似乎离他们很远很远！
他们的心被这种故事抓住了！两颗幼小的心都充满了阳光！他们在一起时是感觉最快乐的！甚至都想永远地在一起，虽然他们都还只有八岁！
他们就像一对小夫妻，形影不离！班里那些捣蛋鬼开始说笑他们了，说他们已经结婚了！还叫曾文叫她老婆！每到这个时候，那小女孩就低着头不说话了，似乎是害羞了！曾文就挡在她面前，大叫着没有没有，可那些小鬼们就笑得更大声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等那本童话书快看完了，那个小女孩也要走了！
那一整天她都闷闷不乐，用忧郁的眼神偷偷地看着曾文。放学了，她叫曾文去她家玩，曾文想了想，答应了。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后来他们上山了！小女孩的家在山上。上了小路，小女孩也不说话！曾文跟她往上爬着。
“快到你家了吗？”等到了一条水渠上，曾文望着前面几座房子问。他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以前都是他主动说话的，可就要去她家了，他有点紧张，所以也不说话了。
到了他家，小女孩的妈妈正在做饭。她没发疯病的时候就是个好妈妈。她已经开始炒菜了。见了曾文，她显得很高兴，因为小女孩早就把她跟他的事跟她说了，所以她知道是他一直在帮助自己的女儿。不过曾文在那里还看到了一个衣服穿得很好的男人，她听小女孩叫他叔叔。曾文对他很有好感，真想上去跟他说说话，因为那本童话书就是他买的。他怯怯地朝他笑了笑，小女孩的叔叔也朝他笑了笑。
那次的饭是曾文记忆里吃得最香的一次！他打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吃到荷包蛋！他吃得饱饱的。不过吃完了饭他就要回去了。小女孩说送他下山！他们就一起走了。一路上，小女孩走得很慢，似乎是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曾文。”等他们看不到屋子的时候，小女孩叫了他一声，曾文停了下来，看着她。她走了上来。
“曾文，我明天不去学校了！”她说。他急了。
“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不让你上学了吗？”他问，可小女孩摇了摇头。
“我要跟我叔叔走了！他说我家孩子太多了，他要带我走。”小女孩说，曾文焦急地望着她，他无法相信她会离开。
“那我们以后还会在一起玩吗？”他问。小女孩低下了头。
“会的，一定会的，你还会回来的。”他猛点着头说。可小女孩只是低着头。
“我叔叔说以后我就是她的女儿了。要我跟他去云南，他说那里离这里很远！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过了好一会她才说。曾文的心突突地跳着！他真舍不得她走！
“你会回来的，你回来，我们就结婚！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他说！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他想象着自己长大了，跟她在一起，他不会打她，他们会生两个孩子，他也不打自己的孩子！可她突然就要走了，他只好把心里的设想说了出来。小女孩听了他的话，身子颤抖了一下，她没有抬起头来，可她却点了点头。
第二天，小女孩果然没有来上课了。曾文望着她空空的座位发呆，心里真是难过极了！我们不得不说，曾文从小就是一个多情的人！也许这只能算是小孩子之间纯洁的友谊，可谁能肯定呢！
曾文把那本童话书好好的包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小铁盒里，埋进了地里！
十二年后，曾文跨过了湘江，迈进了湖南大学，走到了岳麓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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